孟宛清透过院门往里窥了眼,只见一位面生的女子站在绿袖跟芳杏间,长的细眉细目个头儿也小巧玲珑,穿着件鹅黄的春衫,远远望去和气可亲。
“侍香,你倒是明白我为了少爷好,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绿袖言中带刺,态度也很恶劣。
芳杏正欲嘲她几句,只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孟宛清两手神神秘秘的捧在一块儿朝她们傻笑。
绿袖一见她便来气,上前吼道,“你去哪儿了!逛个园子也能逛不见害我在这儿被人骂!”
孟宛清正高兴着冷不防被她吼一顿,嘴巴顿时瘪起来了。
芳杏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横眉藐向绿袖,“敢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奴才阖府也就你绿袖一个!”
“她算什么主子!”绿袖被她这么一激张嘴便来,事后又懊愤的闭紧了嘴。
“二位姐姐别吵了。”
侍香还想做和事老来着,奈何芳杏性子刚烈,拉着绿袖便要去荣熙堂找林月娘评理,绿袖百般不愿最后还是被她强制带走了。
眼见着芳杏跟绿袖走了,孟宛清头也垂的更低。
侍香走上去温声道,“少爷。”
“你是?”孟宛清抬头问道,眼中已然有了委屈的水光。
侍香一面体贴的递过帕子,一面自我介绍道,“我叫侍香,是上头新拨过来的丫鬟。”
上头?
哪个上头?是林月娘还是江姨娘还是梅姨娘还是谁?
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少爷,你今日跟绿袖去逛园子,怎的后来你人不见了?”侍香扶着她便往屋里走,边走边关心道。
“我捉蛐蛐去了。”说话间,孟宛清小心翼翼的将合在一块儿的手掌抬起来凑到她面前,又兴奋又紧张,“你瞧,好大一只蛐蛐。”
只听“唧唧唧”一连窜的声音从她手里传出来,果然是只蛐蛐。
侍香听见声音也跟着笑了,附议道,“不如让奴婢给少爷做只小竹筒用来装蛐蛐如何?”
“好呀好呀!”孟宛清欣喜异常,睁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由衷的感谢她,“侍香,你真好!”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说话间,两人进了屋。
孟宛清一进来便知道屋里的东西有人翻过了。
每日出门前她都会将八宝架上的东西移动下,譬如八宝架第三层的第一格放的是一块五彩仕女圆瓷板,现在摆的却是一个青花夔凤纹双陆尊。
还有内厢房中堆在桌案上的书顺序应该是《尔雅》《三略》《六韬》《中庸》,而不是与之相反。
“哎呀,蛐蛐跑了!”
只听孟宛清急急叫了声,朝着一个方向便追跑去,边跑边急的跳脚朝身后的侍香喊道,“侍香,快,快帮我抓住它!”
侍香追上去笑劝道,“既跑了便遂了它吧,奴婢等会儿再去园子里给抓一只给你。”
“不不不,我不要,我就要这个!”孟宛清哪里肯依,提起衣摆便要追出去。
侍香无奈只得一把揪住她,“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帮你抓。”说着吩咐院中另两个丫鬟,“秋桃,月华,你们俩进去服侍少爷,我呆会儿就回来。”
“是。”秋桃跟月华应声道。
孟宛清一个人生着闷气走到床榻边坐下,因为蛐蛐的事闹的心里很不快活。
秋桃跟月华对视了眼,随后拿了一碟子枣泥糕过来,“少爷,要不要尝一块?”
“不要。”
“那这个奶白葡萄呢?听说吃起来还有一股子奶味儿。”月华也端了碟奶白葡萄过来。
孟宛清垂了会儿头忽然眼睛一亮,抓住秋桃的手道,“我想吃如意卷。”
如意卷须得小厨房现做。
“少爷。”秋桃拧眉道,“不然明个儿早上我再让小厨房做?”
孟宛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不要!”
“算了,我去吧。”月华拍了拍秋桃的肩,微微笑道,过后又看向孟宛清,“少爷,你还想吃些别的吗?我一并给你拿过来。”
“不要了,我就想吃如意卷。”
月华走后,屋里还剩下秋桃一个。
孟宛清长叹了声,“侍香怎么还没回来啊,你去帮我看看。”
“可是……”秋桃有些两难,“她叫奴婢留下来服侍少爷……”
“院子外面不还有两个丫头吗?再说了,月华不也很快就会回来了么。”
秋桃闻言,拧了拧眉又见孟宛清一脸不耐的样子只好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出去看看,马上就回。”
孟宛清见她走便躺在床榻上休息休息,待她脚步声渐渐远了才重新翻坐起来,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走到床榻旁的黑漆描金山水立柜旁。
只见柜脚下有颗不起眼的珠子,米粒般大小。
若非有意观察绝对看不见。
那是她故意放到柜子上面的,若有人开启,珠子自然就会掉到地上去。
孟宛清沉思着将珠子捡起来,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未将母亲的白玉簪子放到箱笼里,可侍香的到来也代表今后她的一举一动都将被密切监视。
呵,走了一个万嬷嬷倒是来了个侍香。
“小青虫,我可能又要请你帮一次忙了。”
孟宛清将随身携带的荷包慢慢打开,望着从里爬出的青腰虫,无声笑了。
*
立夏,池中的荷叶也都露出尖尖的角儿。
坐在藕香榭中,望着清澈碧绿的泉水一路经由山石潺潺流下,光开如奁,锦鳞嬉戏湖间,伴着满顷碧浅深绿的铜钱草跟睡莲,颇有几分“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的意趣儿。
江姨娘见天气渐暖带着孟淑孟贞还有才满百日的东哥儿到园子里顽一番。
“哎哟,淑姐儿,可不能去玩水,忒危险了。”双环又要看着孟淑又要看着孟贞,急的一头两个大。
奶妈子在旁抱着熟睡的东哥儿,瞅着两个姐儿顽皮的样,也不觉跟着笑。
“行了,你们俩过去帮双环看着姐儿,我看她呀是恨不得再长几只手出来。”江姨娘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把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小团扇,半摇半晃的扇着玩儿,神态格外慵懒。
方姨娘亦陪坐在旁,将剥好的荔枝放在白釉花口碟上。
荔肉颗颗晶莹饱满,白嫩嫩的,拈一颗放进嘴里清甜多汁。
江姨娘望着丫鬟们一路追着两个姐儿边跑边玩,眉眼都舒展开了,“妤儿呢,今日这么好的天怎么也没叫她出来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