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心子的词落到霍澹心尖,很难让他再笑出来。
“陛下这问题古怪刁钻。”赵婳去拉霍澹的手,一改嬉笑之色,吓唬他道:“陛下可知,在臣妾自小生活的地方,问这问题,回答问题之人,轻则葬送情谊,重则丢掉性命。陛下问这问题,难道想让臣妾送掉性命么?”
极其灵气的眼睛一眨一眨,丝毫都不想是在胡说八道。
霍澹对于她原本生活的地方好奇又心生敬畏,听到她这般说,但凡有半分怀疑,便是对她的不信任,于是一丝疑虑都没有,反而胆战心惊。
拍拍嘴角,霍澹道:“朕不会问了,你以后也莫要再提。”
“好。”
赵婳干脆利落应了一声,见霍澹这副信以为真又带着几分懊悔的模样,心底有些许愧疚。
这厢,丹红端来煎好的药。
“陛下,娘娘,药刚煎好,得等上一阵晾凉了才能喝。”丹红将放有药碗的托盘放在贵妃榻上的桌上。
“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霍澹两指指背探了探药碗碗壁,滚烫还得很,一时半会儿也喝不上,便遣走殿中伺候的侍从。
……
丹红回到屋中,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琢磨不透。
她自小便跟在赵婳身边,赵婳识不识水性,她再清楚不过。
赵婳根本就不会水,否则也不会被秦介推入湖中,险些溺亡。
可今日在画舫,赵婳见到那孩童落水,便即刻跳入水中救人,不仅如此,那孩童被救起后,被赵婳不停地用掌心按压胸部,动作娴熟,似乎是熟稔于心。
按了估摸着有二十来下,那溺水的孩童便醒了过来。
丹红从未见过的救人方式。
而且,她家小姐虽心善,但绝对不会将性命抛诸脑后去救人。
“你不会真认为,她还是你认识的主子么?”
许明嫣那日的话忽地在丹红耳边响起。
丹红细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赵婳突然的识水性;她乐意施救旁人,即便会有性命之忧;她看不惯的事情,不管对方是谁,绝不妥协;她在行宫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地住持大局,从一介柔弱女子到能独自挑起大梁,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丹红不过半年时间未见赵婳,赵婳身上原有的影子,与如今她眼前的女子,重叠的部分,好似没有什么。
难道她家小姐真的变了?
因为皇宫的权利与富贵,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丹红疑虑丛生。
在京城第一次重新见到她家小姐时,丹红无比亲切,从未有过半分怀疑。
“再次相见,是何种情形?”丹红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为何当时她没有觉得有半分不对劲?
良好后,丹红猛地睁开眼睛。
她全明白了!
“情绪不好,性情大变,跟从前很不一样,以后你若发现不必大惊小怪。”
脑子里回想起再次相见与她说的话,丹红恍然大悟!
她家小姐正是落水以后,机警不少,性情大变,这才与她熟识的赵婳判若两人!
她犹记得,当时她是亲口答应了赵婳。
正是因为落水,陛下才教她家小姐凫水!
所以她家小姐才识水性!
她家小姐被秦介骗过,自此便多了个心眼,机警聪慧,绝不再被人欺负!
“我就知道是许贵妃的挑拨离间之计。”
丹红忽觉自己也有她家娘娘的几分聪慧了,一眼识破坏人诡计。
她岂会怀疑她家娘娘?
她才不会被许明嫣拽着鼻子走,对陛下有不该有的心思。
陛下和她家娘娘恩恩爱爱,定要狠狠羡煞许贵妃!
想通之后的丹红心情舒畅,哼着曲调去了小厨房催催厨娘晚膳。
陛下和娘娘在宫外忙活一阵,肯定早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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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梳妆台前,赵婳卸下钗环,霍澹便站在她身后,拿着篦子从女子发根至发尾缓缓梳着头发。
“嘉嘉,你觉得胡奎的孙儿如何?”霍澹有了心思,想要与赵婳要个孩子,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便趁着今日她还记得这件事,抛出这一深刻的话题。
赵婳蹙眉,不知霍澹怎如此爱吃醋,连一幼童的醋都吃。
“小娃娃软乎乎,奶乎乎的,臣妾喜欢逗小娃娃玩,”手掌搭上霍澹放在她肩上的手背,赵婳道:“但是喜欢小娃娃是一时兴起,喜欢陛下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这哄朕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霍澹太熟悉她了,忍住不揭穿她。
赵婳转过身来,坐在绣墩上,仰头看他一眼,眉眼弯弯,笑道:“话多话少,管用就行。”
放下篦子,霍澹拉着她手环住他腰肢,真诚又正经道:“嘉嘉,我们要个孩子罢。”
赵婳愕然。
霍澹抓住女子想要从他腰间抽回去的双手,将其紧紧贴在他腰肢。
往前走了一步,霍澹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膝盖抵着膝盖,“以前不要孩子,那是因为朕觉得保护不了你与孩子,但今时不同往日,朕不会让许氏伤你半分。以往那么艰难的时刻,朕都走了过来,现在局势发展得越来越好,倘若此时我们再有个孩子,是极好的。”
指尖下意识抓住霍澹的衣裳,赵婳为难,道:“可是,臣妾还没准备好。有了子嗣,臣妾便要日日守着孩子,很累。”
“宫里有嬷嬷,不需要你费心守着。”霍澹挑眉看她,道:“朕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三年,便二十五了。”
莫要等到昭仁肚子有动静,她肚子还一动不动。
赵婳有几分动容,好几次唇瓣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拒绝。
有些许不忍心。
“不说话,朕便当嘉嘉同意了。”
霍澹话音刚落,便握着她手挪到前面。
带着她纤长的手指放到他蹀躞带上。
蹀躞带落到女子膝间,泛黄的烛灯下,女子乌睫扑簌。
霍澹瘦长的指尖将她散落在胸前的乌发敛到后面,赵婳握住他还要往下的指尖,红唇轻启示,“别在梳妆台。”
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面颊,霍澹将人抱到床上。
取下挂钩,罗帐散在床沿。
香软在怀,赵婳好不容易同意了要孩子,霍澹今日自是比往日更加卖力。
一下踩在云团,软绵绵的,一下又感觉被重重抛到地底。
赵婳好几次差点昏过去,便只能紧紧,扣住他支起手臂稳住身子。
数不清多少次了,赵婳想要侧着入睡,刚有动作,霍澹低头蹭蹭她香汗淋漓粉红的面颊,哑着声音道:“别动,多留阵功夫。”
厚实的大掌轻轻抚摸女子后背,霍澹低头浅浅吻着她面颊与咬破的唇瓣,安抚着她。
比起炽热又猛烈的吻,赵婳更喜欢男子此刻这种缠满悱恻的亲吻。
不知是日有所思,还是怎的,霍澹当晚便梦到赵婳有了身孕。
但是,是赵婳饮下毒酒后,他才得知,她有了身孕……
第128章 干事业第一百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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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
瓷白酒杯落到地上, 摔粉碎。
霍澹入目看到的便是,一无脸内侍钳制住赵婳下颌的手缓缓松开,而赵婳被灌了一整杯酒后正靠在榻上捂着心口咳嗽。
霍澹看看不清那内侍的模样, 除了赵婳, 他看不清殿中每一人的面容,而且殿中的人似乎看不见他。
像是被绑住脚踝一般,霍澹被嵌在原地, 不能动弹, 他尝试过大声呵斥, 可殿中那些狗胆包天对赵婳大不敬的一众内侍似乎听不见他说话一般。
也就是在此刻, 霍澹才意识到,他在梦中。
又梦见了奇怪的事情。
指腹敛去唇边的水渍,赵婳发髻松散, 稍稍整理好衣衫,一身雍容华贵坐在榻上, 眉梢幽眸中透着的英气与她身上的凤衣更显威严。
女子摇着团扇冷眼看着殿中所有人, 一股绝不妥协的气势惊骇着殿中每一人。
锦衣华服的女子缓缓走来, 那染了豆蔻的手指抚上赵婳略微隆起的小腹, “毒酒是陛下赐的,你与你肚子里孩子要恨,便恨当了这刽子手的皇帝罢。”
女子的声音沉闷, 对于霍澹而言,是陌生的。
霍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足下的禁锢,声嘶力竭吼着,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婳嘴角流出一抹殷红的鲜血, 在痛苦中捂住腹部,从榻上倒下来, 蜷缩在地上,在腿间渗出的血水中香消玉殒。
女子蜷缩身子,侧躺在一滩血水中,突出的双目直直瞪着霍澹所站的方向。
华丽的凤衣被血水晕染一片,似一朵残花。
霍澹感觉赵婳能看见他一般。
女子直直盯着他,似在质问,他为何要赐她毒酒?!
霍澹双目猩红,双手紧紧攥拳,指甲钳在掌心抠出血来。
狠戾的目光扫过殿中每一位他看不清面目的内侍,誓要让这一众偿命!
忽地,霍澹脑袋一阵剧痛,想是被铁锹凿开脑袋一样,疼得他蹲在地上捂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