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了几句闲话,沐云舟轻轻转动着茶盏,“怀旭,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郭怀旭沉默片刻后道,“想过。”
沐云舟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郭怀旭眯起了眼睛,“我为何要说给你听?”
沐云舟哼了一声,“你最好别有求我的时候。”
两个聪明人互相打探,沐云舟想先知道郭怀旭的意思,郭怀旭想先知道沐云舟的态度。
最后,还是沐云舟先投降,“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要自己想办法去促成,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的。”
郭怀旭立刻问道,“果真?”
沐云舟啜了一口茶,“不假,但你要做到真心以待。”
郭怀旭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心。”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反问道,“云舟,你难道从来没有什么想法吗?你与珍珠妹妹一起长大。”
沐云舟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你快别说了,她小时候是我带大的,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想法?”
(隔壁的沈珍珠忽然打了个大喷嚏)
郭怀旭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可真是……”
他把话挑到了明处,沐云舟也就不藏着掖着,“我就说你小子头先就没安好心,什么事能瞒住我的眼睛。”
郭怀旭的耳朵尖儿有些泛红,他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假装检查左手的绷带。
沐云舟轻笑一声,“既然你无碍,你娘也不在,我得抽查你的功课。”
两个少年郎一起回到郭怀旭的屋子里开始忙正事,等学的差不多了,沈珍珠又来了。
她自己推门进来的,“表哥,是不是你来了?”
沐云舟诶了一声,“这里。”
沈珍珠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郭二哥,这是我之前没用完的,我现在用不上了,白放着也是落灰,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她抱来的有一摞纸,两块墨,一块砚台,还有三根毛笔。
这都是郭怀旭缺的东西。
沐云舟笑着替他答应,“不嫌弃不嫌弃,表妹真是及时雨。怀旭在家里无事可干,正好可以练字。”
沈珍珠笑着回道,“今儿上午我清理铺子时,有好几摞黄纸不能用了,郭二哥你要不要,我觉得留着练字还是可以的。”
沐云舟继续反客为主,“都拿来吧表妹,用得上。”
郭怀旭并未拒绝,“多谢珍珠妹妹。”
沈珍珠探头看了看,“你们忙呢?那我先走了,表哥,你晚上要不要去我家里吃饭?”
沐云舟斩钉截铁,“不去!”
沈珍珠哈哈笑,“你怕什么,宝珠妹妹今日不在家里。”
沐云舟一点不羞,“你快回去吧,我查怀旭的功课呢。”
沈珍珠笑过他之后,与二人告别,踩着轻快地步子走了,郭怀旭在后面目视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角落里。
沐云舟用扇子敲了敲桌面,“回神。”
郭怀旭转过脸看着他,“云舟,你欠宝珠的钱了?”
沐云舟气得瞪眼睛,“你别想我再帮你。”
郭怀旭笑道,“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
沐云舟把手里的书扔在桌上,“今天也差不多了,表妹给你送了这么多纸,你该用就用。”
郭怀旭点头,“我晓得了,多谢你来看我。”
沐云舟起身,“我先走了,过两天来看你。”
二人常见面,来去都很随意,沐云舟说走就真走了。出了郭家门,他并没有去沈家,而是直接回家去了。
沐云舟一走,郭怀旭走到门口那张桌子旁边,用一只手清点了沈珍珠送来的东西。
都是很普通的东西,沈珍珠读书写字都是跟沐云舟姐弟两个学的,现在她大了,不怎么用这些。且她前一阵子病得厉害,沈复年夫妇就更不肯让她费神学这个。
郭怀旭拿起一根笔看了看,笔头比较小,看样子是姑娘们写字用的。
再往下看,纸下面还有一本字帖。字帖有些旧了,郭怀旭的手在上面仔细摩挲,这应该都是她用过的。
郭怀旭拿起那块砚台,上面洗得干干净净。他想着沐云舟往常研磨的样子,凭着一只手也弄了一点墨汁。
他铺开一张纸,用那支小号的毛笔沾满墨汁,规规整整地在纸上面写了一句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写完之后,郭怀旭觉得自己有些孟浪,赶紧涂掉。
他平复了心境,坐了下来。翻开旁边的字帖,他开始临摹上面的字。他写得十分认真,为了不浪费纸,每个字他都先仔细琢磨一番,对字的构造、走势有了立体的记忆之后才下笔。
写了三页纸之后,郭怀旭放下了笔。
一侧首,他看到了床后面的墙。当日三间屋子隔开之后,郭铁匠的意思是兄弟三个按照大小顺序排,他住中间那一间。
为了争取到这间屋子,他给郭怀章买了好几块糖,郭怀章这才去磨刘氏,说自己一个人住害怕,要住在中间,左右都是哥哥。
郭怀旭主动向刘氏表明,自己愿意住在南屋。搬到这间屋子里后,他时常会坐在床上,听一听隔壁屋的动静。
她的动作好像都很轻,绝大部分时间他什么都听不见。但他知道,晚上歇息的时候,她离自己是最近的。想到这个,郭怀旭立刻打住自己的思绪。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恰好,刘氏回来了。
郭怀旭喊了声娘,刘氏奇怪,“谁给你绑的头发?”
郭怀旭脸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才刚云舟来过了。”
刘氏不再说话,自去厨房做饭。
郭怀旭看着院子,想要爹娘答应他去沈家,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娘这里,为了她的颜面,她肯定不会答应。
看来关键,还是在爹身上。
第26章 想要被摸头
沈珍珠回去后,径直回了西厢房。
沐氏一边低头做针线活一边问道,“都给旭哥儿了?”
沈珍珠点头,“我还碰到了表哥,他给郭二哥讲课呢。”
沐氏叹了口气,“要不是有这个事儿,还不好大张旗鼓给他送东西。你那些东西白放着也是放着,给他不心疼吧?”
沈珍珠伸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活儿,“娘寒碜我呢,这衣服明儿就能得了?”
沐氏嗯了一声,“明儿送过去,回头再做一身,等夏天到了再做两身。”
娘儿两个说话的工夫,沈复年回来了,沈珍珠自己回了房,把空间留给父母。
回房后的她先找到了自己的钱匣子,把里面的首饰都拿了出来。
那根金镯子看起来有些旧,估计有年头了。沈珍珠摸了摸镯子,半天后她忽然感觉掌心一阵灼痛。再一看镯子,似乎变亮了一点,但并没有变成像新的一样。
沈珍珠心里反复思索,上午修复碗的时候,她总是在想碗原来的样子,结果碗真的就好了。她不知道镯子新打的样子,镯子就没办法彻底修复,她强行要修复,还差点被烧了手。
沈珍珠放下镯子,这个技能她要好好琢磨琢磨,不能瞎用。
隔壁屋里,沈复年也正在跟沐氏说此事。
沐氏惊得手里的针戳到手指头都没感觉,她在屋里转来转去,“这个事儿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复年拉着她坐下,“莫要想太多,就当是老天爷给的赏赐吧。只要不去害人,总不会是祸事。”
沐氏又发愁道,“昨儿一场火,铺子里是不是烧坏了许多东西?今日大嫂还问我呢,铺子里的货要是都没了,珍珠这个月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
沈复年看了一眼东厢房,“娘子不用理她,我自有计划。”
夜晚吃饭的时候,潘氏还没问呢,沈老太爷第一个问话,“铺子里的东西坏了多少?”
沈复年认真回道,“没损失多少,昨儿一起火毛毛就回来了,旭哥儿把货都弄了出来。今日儿子去清点,就烧坏了一些小东西,不值几个钱。”
沈珍珠照常吃饭,铺子里的损失绝对不止沈复年说得这般轻巧。但不能让沈家人知道,不然他们会立刻插手干预。
沈复生回了一句,“运气倒是不错。”
沐氏接话道,“多亏了旭哥儿,那么大的火,这孩子就直接冲了进去。”
沈珍珠忽然抬头道,“爹,咱们要不要报官?这火来的蹊跷,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过去了。虽然货物没多大损失,但东屋被烧坏了,得重新修整,咱们不能白损失了。”
沈复年嗯了一声,“报官的事儿暂时不提,吴里长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他说这几日让巡街的多照看些,要不是毛毛机灵回来报信,怕是半条街都要被烧了。”
父女两个旁若无人地说话,沈家其他人都默不吱声。
沈老太爷忽然道,“意外归意外,不要忘了你前些日子当众承诺的事情。货物的损失得算在里头,修补库房的钱也得算在成本里头。”
沈复年点点头,“爹说的对,既然这样,库房我就先不修了,总不能让珍珠独自一人承担这个风险。爹放心,儿子联合了半条街的掌柜的,定要一起把这放火的贼人揪出来。到时候有了债主,儿子要了钱再来修库房也不迟,反正还有两间屋子呢。”
沈老太爷一噎,他没想到儿子居然说这种耍赖的话,不修宅子,就不会增加成本,沈珍珠的营业压力就能小一些。
沈珍珠心里活动开了,铺子里那些损坏的东西一定不能让人发现。明日我就拿把锁把库房锁起来,连伙计们也不让进,这样一来,我要是能修补好一些东西,别人也发现不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沈复年的眼光投了过来。父女两个一对视,立刻就了解了彼此的意思。
一家子各怀心思,仍旧继续吃饭。
转天早上,沈珍珠一大早就去了铺子。一进门,她就开始翻找,从铺子东墙格子里找到了一把大锁。
小李凑了过来,“少掌柜,您要锁做甚?”
沈珍珠摸了摸锁,“我爹说了,往后库房要锁起来,钥匙就放在我这里。需要出什么货我去拿,你们管好前面就行。”
小李低声道,“少掌柜,真有人放火?”
沈珍珠看了他一眼,“东屋里没有火石,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得亏灯油没放在东屋,不然烧得才快呢,这些日子你们都机灵些。”
小李和小吴都连连点头,沈珍珠拿着锁就去了后院库房。
沈珍珠进屋后就关上门,伸手把旁边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里面装了十几个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