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高优势在这里尽显,即便不用刻意垫脚,也能看得见场上的情况。
原泊逐大概听了一嘴。
大概就是之前有人犯规,把人撞倒了,但是死活不接受下场的处罚,还要在里面继续撞人绊人。这边被撞得实在不行了,要求停赛。
结果对面就说:“行啊,你们输不起就滚蛋,我们自己找人过来。”
老实孩子遇到了篮球瘪三,有理说不清。本来也都是些业余爱好者,公道自在人心,没有裁判来定谁输谁赢。于是好脾气的一方眼见着就要吃亏。
这时忽然就来了个“替补”。
虽然没人认识他是谁,但他一上场就豪言壮语地说:“继续打,输了算我的。”
和他的嚣张如出一辙的,是他的球技。
自这个替补上了场,那群瘪三流派的人就再没碰到过球。
在一连得了好几分后,对方开始使用围攻的战术,把“替补”队员严防死守,急起来直接在脚下使小动作。
眼看着这种战术就要成功,这位替补忽然带球连过三人,在队友无法配合、而对手又全是些不守规矩的垃圾情况下,他居然没有一次被绊倒,还在凌空一跃的时候,用力踩在对方一人的肩膀上,狠狠将球扣进篮筐中。
“牛啊!还真给他扣上了。”
“新时代灌篮高手了,啧啧啧。”
“别阴阳怪气的,这小子确实可以,弹跳力惊人。问问哪个学校的。”
阳光下的林双徊,头发像是褪色一般泛着金棕色的光,但仔细看又好像是普普通通的黑色。就像做了某种复杂的渲染,浑身上下都是若隐若现的张扬。
他灌篮结束,在所有人的喝彩与欢呼声中稳稳落地。
单薄的短袖随着动作鼓动飞舞,挽起的裤腿露出小腿流畅的肌理,线条束进脚踝,劲瘦朝气,一派青春洋溢的活力。
看得旁边几个穿秋裤的大四学长恨得牙痒。
被踩的人大吼他犯规。
林双徊笑眼弯弯:“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现在好像有位球场流氓,在跟我讲什么规矩?”
在双方都犯规的情况下,规则早就不存在了。
对方被他的态度气到冒烟,然而被自己的队友拦住。只能咬着牙看所有人为林双徊鼓掌叫好。
这一场半小时打下来,林双徊一个人连进五球,唯一一把让对面给投进,还是因为林双徊中途停下来打了个哈欠。
那个灌篮成为了决胜关键,全场狂欢。
临时组成的队员冲上来欢呼,林双徊客客气气地和每个人撞肩握手以示庆祝。
“厉害啊哥们儿!幸好你上场了,真解气!”
“没那么夸张,你们自己打也能赢。”林双徊擦掉下颌的汗水,眼神虽然带着笑,但并没有多兴奋,“一群只会打流氓球的菜鸡而已。”
身边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原泊逐站在很边缘的位置,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球场上被人围在中心的林双徊。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还对林双徊不熟悉的时候,就已经有过无数次这种时刻。
林双徊永远在人群中,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很多人喜欢靠近他,好像将他看的多重要。
而林双徊似乎不在乎围在身边的人是谁,他只是习惯性地很用力去对每个人笑。那种笑,就是过去原泊逐觉得很碍眼的笑。
因为充满伪装,让人觉得替他累。
那时候,原泊逐与林双徊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当林双徊光芒万丈时,原泊逐正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努力避开一切中学生集体活动。
像林双徊这样的人,是原泊逐过去避之不及的危险人物。他生怕林双徊身边的热闹传染给自己。
太麻烦。
然而现在……
“阿——逐——”
林双徊看到了他,将手伸得老高,冲他晃来晃去。
原泊逐远远看着他。
两条看上去永远不会相交的线,此刻忽然就缠在了一起。
林双徊的笑变得真实起来。
和他过去的礼貌周到不同,看到原泊逐的时候露出的笑,不用伪装,也不会疲惫。
下一刻,那个浑身发着光的“危险人物”林双徊就拨开人群,朝原泊逐冲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伸手,要接住林双徊。
然而就在两人身体还差半米距离的时候,原泊逐收了手。
林双徊也来了个及时的脚刹。
他们在那一瞬间,都想起了今天林双徊为什么要来打球。
-
昨晚,林双徊第一次见识到原家的相亲相爱。
当凌晨一点,原泊逐以为他睡着了,关上房门走进客厅的时候,林双徊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飞出去,落到阳台的角落。
然后他就目睹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况——
原纪朗右手一只拖鞋高高举起,追着原泊逐围着客厅沙发跑了好几圈,死活就是没有打到人。
原栖风抱着手机打开摄像头,一边看热闹,一边录下全程。柊舒站在旁边,露出“想劝架但说不出话”的表情。
为了不吵醒卧室里“熟睡”的林双徊,这一家人都保持了默契的安静。
连愤怒的原纪朗,说话时都刻意压着嗓子:“逆子,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你居然还把人带回家,你是故意挑战我,啊?!”
在拖鞋砸过来的瞬间,原泊逐面无表情地一个侧身,刚好躲开。然后说:“误会。”
“误会?人就在里面,还有什么误会?”
原纪朗弯腰脱下另一双鞋,再次高高扬起,道,“我昨天还跟你妈说,你从小到大性子都闷,能谈上恋爱那肯定认真对待的,我们也不想给你增加什么难度。关键,你领回家可以,好歹要跟我们打声招呼……再者说了,是不是得先坐下来吃个饭,介绍介绍?你倒好,直接把人领床上——你,你这个不孝子!”
这次原泊逐没有躲,眼睁睁看着鞋底打在了背上。
原栖风嘶了一声,为他这副顶天立地的样子竖起了大拇哥儿。
“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原泊逐没有直接说明林双徊的情况,他只是委婉地说,“他最近身体不舒服,我带他回来,是方便照顾。”
“就光是照顾?”原纪朗一脸不信任:“没做别的事儿?”
“没有。”
“哼,你看我信不信!”
“管你信不信。”柊舒听到这儿终于蹙了眉,走过去抢走了他的拖鞋,“反正我信!”
原栖风也插了句嘴:“我也信,毕竟这屋子就这么大,隔音在那儿呢,真有事儿全世界都听见了——啊!”
柊舒手中的拖鞋正中靶心,打在了原栖风的脑门上:“我看你是找死!”
原栖风还是第一次看柊舒发火,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了威慑力十足的表情。
他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说:“妈,怎么你旅个游回来,变得杀气十足的。”
在柊舒发出了磨牙声的下一刻,原泊逐忽然对原栖风说:“你进去睡觉。”
原纪朗也突然和原泊逐站在了统一战线:“对,赶紧滚进去睡。看见你就烦。”
原栖风耸耸肩,离开客厅以前,忽然朝阳台瞥了一眼。
那里一片漆黑,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但原栖风露出了欠揍的笑,吹了个口哨,悠哉回房。
等原泊逐回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林双徊几乎是陪他听了一整场的父子谈话。
主要内容有两大点。
第一,绝对不可以睡在一起,就算要照顾林双徊,也不应该睡在一起。如果身体实在不舒服,就考虑去医院——不管是人类医院,还是别的医院。反正让专业人士来做专业的事。
第二,不可以做超过这个年龄阶段的事情,如有必要,就把林双徊叫出来一起接受教育。
原泊逐拒绝了最后的提议,对原纪朗其他的要求照单全收。
就算原纪朗不警告他,他也不可能碰林双徊。而且现在,林双徊的身体状况也经受不得一点刺激。
阳台上的小鸟听得心都冷了。
除了不能跟原泊逐睡在一起之外,最让他发慌的是,他觉得原泊逐的家人已经对他产生了很严重的误会。
他们肯定觉得他是个不矜持不稳重且满脑子只知道ooxx的坏孩子,这才刚在一起不久,就已经脱光衣服睡别人床上了,换谁家家长看到不急?
最后,原泊逐从房间里抱了一床干净被子,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林双徊一夜未眠。
天亮的时候,他决定做点什么。
尽管原泊逐一直安慰他,求偶期是一个兽人的正常生理现象。
林双徊依然坚定地表示:“不,我要自救。”
发泄精力最好的方式,就是运动。
休息了一晚上,林双徊的能量恢复了一点,维持人形是没问题了。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原泊逐。
他要靠运动来挥发自己身体里过剩的火。
林双徊本来打算直接和裴尽望请一天假,但临时换班并不容易,原泊逐说帮他代班。
昨晚经历了一系列悲壮的社死后,林双徊的精神上已经无欲无求。
他打了一上午球,果真是失去了一些世俗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