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段殊的手背。
日光温和,细碎柔和的初春暖阳洒落在段殊的手背上,一时也不知道与榻边白绢相比,如何?
但主人家用了自己的东西,她一个奴婢有何好说的?
这次,不用漱玉请,她自己乖乖的便出去了。
瞧见这一幕,漱玉送了人出去喜笑颜开地凑到段殊身边,正想夸一夸主子的英勇,那等难缠的县主也能摆脱。
不料,段殊在窗边执笔,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便道:“你,自去正院里领罚!”
“哎,哎,都是小的办事不力,无端端让没关没系的人闯进了院子里,扰了爷清净!”漱玉忙不迭叫道,希望能罚的轻些。
段殊嘴角轻扬,似是说了句知道便好。
最终,那顿板子漱玉也没有逃过,后-腚开花的感觉现如今还记着。
思绪回到眼前,破天荒看见主子亲自动手给世子妃上药,漱玉眼观鼻鼻观心。
心头也明朗了,孰轻孰重,世子妃在世子心头的分量。
那些子见风使舵的下人怕是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作者有话说:
段殊:五吊钱的药,当时什么宝贝?
漱玉:啊对对!我找着的宝贝
第二十六章 敲打
那日上了药后, 桑桑走前看见那汤盅里还剩了些鸡汤。
想着他这院里也无丫鬟,就一个漱玉忙里忙外,跑来跑去的。不若投桃报李, 让墨画进来带走这汤。
余下的,赏给下人也是好的。
她的手刚刚触及碗边, 便见了段殊冷冷一掀眼皮子,靠在椅子上望向这边说道:“这手刚包好是不想要了?”
桑桑伸了伸被白色布条缠着的手,示意自己还有另外一只手, 不解地解释了下:“夫君, 桑桑见着汤未用完,不若叫墨画进来收拾了去。”
提到这汤,刚刚被她打了岔,那股子怪异的味道又在舌尖扩散开, 挥之不去。
要咸不咸,不要甜又齁到心尖里去!
看着她伤了手的份上,没功劳也有苦劳,便不打击人了。
段殊啧了声,两手环在椅背上靠着,说道:“放着!余下的不用拿回去了,虽没多好喝,好在爷我偏好这口!”
看着他嘴硬不承认的样子, 桑桑嘴角翘起, 像得了花蜜的彩蝶。
走在树荫下, 微风和煦, 雀儿在树梢用喙梳理满身丰满的羽毛。
墨画跟着后头看着主子不似来时愁云满布, 眼角眉梢掩不住的雀跃, 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进了院门, 桑桑将手中白瓷瓶交给春晓。
现如今,苍梧院内桑桑周身物品皆交由春晓打理,她接过了白玉瓶,瞳孔微缩。
御赐之物,万金难求,她自是认得。
也不知世子有没有和世子妃说这药的贵重,不过想来主子的事无须自己操心,她便领了吩咐放起膏药。
桑桑自是不知道,段殊随意丢过来让自己带回去每日涂抹的膏药竟是圣上亲赐的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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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芙蓉开的那日,段皎的生辰宴来了。
桑桑作为长嫂在花厅前迎着来的各府女眷。不好夺了寿星的风头,她今日着了一袭银红软银轻罗百合裙。
(注1)娇若芙蓉出水,艳似菡萏展瓣。俏生生立在那儿,便夺去了众人的目光,举手投足间世家贵女的气质浑然天成。
一点儿也看不出她自乡里来。
来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道这是何人,生就这般天仙模样。
听得段泠喊她嫂嫂,才知这便是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显国公府世子妃。
显国公夫人不大管事,一心礼佛。柳姨娘身份太低,京中都以为淑环县主会与段殊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往年,段二小姐宴饮操持之事多请淑环县主代劳亦无人觉得怪异。
看来今年这宴是有的看头了。
来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桑桑为着不让他人笑话,如学礼仪那几日般直着身子站了小半日。肩颈已是有些酸疼了。
被墨画扶着去后头更了衣,小步快走入了席,便瞧见刺眼的一幕。
席面上交杯换盏,众饮尽欢好不热闹!
主座上向来沉着面容的沈氏穿着菊纹上衣,外罩云纹绉丝袍。一手被淑环挽着,平平的嘴角竟也上扬。
古朴无波的眼内透着喜悦的波澜。
淑环正向众人展示她求来的佛珠:“伯母,这是淑环去皇觉寺礼佛时,正巧遇上了空大师讲道,得了这串佛珠。大师只说送与有缘人,但淑怀不礼佛,当时还摸不着头脑。如今看来啊,这有缘人便是伯母您呐!”
一嘴的漂亮话哄的沈氏喜笑颜开,拿过那串佛珠在日光下细细地看。
百年檀木的独有香味令人心安,却是难得的好物。
她抬了手让绿萼拿了一小小木盒上来,淑怀作势接过,听得沈氏言道:“打开来看看,都是你们女儿家喜欢的好物!”
木盒一开,里头躺着两对羊脂玉镯,水头极好,奶白素净。
桑桑望着那镯,心头忽有些不是滋味。
每月到了日子晨昏定省自己没有少过,刮风下雨也不推辞,日常熬药送上好的餐食。就这样也没有看见过沈氏的好脸。
她攥了攥指尖,觉得周遭目光有些带着讥讽,直直刮入她心底。
段皎与淑环笑作一团,瞧着更像是姑嫂。
眼光瞟到这边,淑环倨傲的眉眼上扬,状似无意说了句:“伯母,今日这宴席可是世子妃操持的,淑怀借花献佛便得了您的赏,会不会不太好!”
沈氏闻言抬起了那双眸子,看了桑桑一眼,安抚道:“你收着便是,你的是你的,她自有她的。”
桑桑强颜欢笑扯了扯嘴角,装作不在意嗔了淑环一眼:“今日是皎皎生辰,我一个长辈凑什么热闹啊!”
她往后头招了招手,墨画便举着木托盘上来了。
上头放着攒金八宝盒,细细密密的金丝缠着楠木盒子。
众人都认出这是如意阁的首饰盒子。
一时间都夸赞段皎竟得了个这样好的嫂嫂疼她!
气氛瞬时又融洽了,众人心照不宣忘了刚刚的事。
直到宴饮结束,也未曾瞧见沈氏与桑桑搭过一句话,更别说是礼了。
本不必送礼,但独独淑环得了,很难不让人猜想国公夫人是否对这个儿媳不满意。
甚至心中世子妃人选其实另有其人。
面上贵女们说了今日哪家的绸缎铺的料子好看,谁戴的簪子时新。
嘻嘻笑笑便过了去。
总算,日头沉了,这宴也便结束了。
和段皎送走了许多人,桑桑觉得今日里所遭的比曾经走许久的路去看庙会还要累人!
盯着奴仆将各家女眷皆送走了,桑桑僵着的身子一时便摊在墨画身上。
只觉这宴饮无趣的很,用光了满肠心思还填不饱肚子。
偏头看了看月上柳梢头,淡黄色的月光倾洒,丝丝落在她的裙摆上。
亦照亮了柳树后头一人干瘪布着褶皱的老脸。
“世子妃,夫人寻你问话。快些去吧!”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桑桑一跳,身子陡然一颤。
墨画扶着人亦吓了一大跳。
走近了些,看的清了些。
原来是夫人身前管事的嬷嬷崔氏,她隐于树的背影里,夜色讲她笼罩。
身上青色的衣裳在没有光的地方暗沉沉的。
夫人身边的人也如她一般,崔嬷嬷带完话便木着一张脸,站在一旁等着桑桑。
这样晚的天了,夫人做何寻自己?
桑桑皱起眉头,莫非为着刚刚宴饮的事。
她试探着问了问:“敢问嬷嬷,夫人寻我何事?若要紧,我可提前备着,省的耽误事。”
崔氏微微动了动头,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未乱一根发丝。
她混浊的眸子看向桑桑,油盐不进说了句话:“老奴不知,世子妃莫要耽搁了。”
无奈叹了口气,桑桑只得跟着崔嬷嬷往前走。
穿过一道一道拱门,走在长长回廊上。两边丫头清一色翠绿比甲,提着灯笼低头立在两旁,有人走过也不抬眼瞧。
静静立在那儿,好像雕塑。
由此,可以看出国公夫人最是重规矩。这正院里晚间更是透着一股死板。
桑桑小心喘着气要跨过门槛,墨画在后头想跟着进去被边上一婢子拦了住。
“夫人只见世子妃一人,余下的人不得进。”
桑桑回头看了眼墨画,示意她在此等着自己。
小口呼着气,她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踩在光洁显的有些冷硬的地板上,桑桑看见国公夫人沈氏端坐在床边一榻上。
后头垫着一青色云纹的团枕,沉木小桌摆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