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神女!
顾九越发怒不可遏,一时间,纷乱的火气冲出胸口,她浑身的血液都为之滚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顾九用力收紧手掌,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里,强硬地用疼痛保持头脑的清醒。
对,为什么白羊说她也是神女的孩子......还有灵奴。当初灵奴失踪时,她判断在这之前有人来过袁彪家中做客,也就是他把灵奴带走了。眼下看来,那人应该就是秦行知。
袁家村、西京、神女的孩子......
顾九缓了口气,问道:“做选择的这个人,是不是非得是我?”
白羊点头:“当然,只有你有这个资格。”
顾九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是冷漠万分。
她逐渐明白过来一件事情。
怕是从一开始,她就被盯上了。
从袁家村开始,又或者更早,也说不定。
灵奴的逃罪在她心底种下了疙瘩,之后她来到西京所经历的种种,教书先生、池禄、弘敏和尚、屠户,更重要的是秦理。
这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诉她,那些不能被绳之以法、以及看不见的罪恶,只有绝对的暴力可以将其制服。
顾九紧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住那炷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的香。
而如果真是如此,这个所谓的游戏怕只是一个圈套。
一个包庇罪犯,以权谋私,一个费尽心思杀夫害子,鸠占鹊巢。
按照大宋律法,灵奴所犯足以构成死罪。而这个人对于顾九而言,又是一个难以忽略的存在。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她都极有可能会选择救吴知州。可吴知州是那六百人中的一员,他必死无疑。
他们不是在给她机会救人,而是要把拉入地狱,与他们一般,成为另一种罪恶。
顾九往后退了两步,四肢有些发软。
吴知州现在一定还在县城内,而灵奴应该会在一个与之相距较远的地方,这样的话才能确保无法及时营救。
可灵奴就会在哪呢?
秦行知家?
不可能。
现如今这所有的罪孽,白羊一力担下,换句话说,秦行知是“清白”的。如果灵奴出现在他家中,相当于默认了他与这一切有关系。
顾九余光中有抹高大的身影,是那尊神女像。她心中猛然一紧,脸色有些发白。
如果......如果她如他们所愿,选择去救吴知州,从而促使灵奴惨死,那有什么会更加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呢?
错过。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可以救得了,却因舍近求远,去救了另外一个人。
可万一她猜得不对呢?
那可是人命啊。
顾九好像置身于滚烫的油锅之中,被挣扎和犹豫反复煎熬。
白羊提醒道:“姐姐,你再不做选择,可就来不及了。”
如今只剩下半炷香。
顾九锉了锉牙,声音蕴含怒意:“我选择吴知州。”
白羊绽开笑颜:“他就在当时下榻的邸店,你们去找吧。”
顾九当即命人策马赶过去,而后狠声道:“抓住他!”
一语未落,楚安已是把人擒住,弯刀紧贴着白羊的颈侧。
顾九又立马下令:“把这石像砸开!”
白羊神情顿时一变,挣扎起来。楚安恶声恶气道:“老实点。”
白羊被束缚住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尊两人高的神女庙被砸烂。一声声轰响下,很快,里面的玄机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那石像里面竟然藏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
楚安瞳孔一缩。
这人不是失踪的灵娘子吗?!
灵奴的手腕被割了个大口子,涌出的鲜血将她的衣裙浸透,随着石像的破裂,一股浓重的铁锈腥味弥漫开来。
两个兵役慌忙去把人从里面弄出来,其中一人忽然惊道:“顾公事,这下面还有一堆骷髅!”
作者有话说:
又种一朵小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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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神降于莘23
“为什么非要逼我!”
而与此同时, 白羊趁楚安晃神的一瞬间,迅速挣开束缚,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陡然生了变故,庙外那群兵役一哄而上, 却仍是没困住白羊。楚安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匆忙给顾九留了一句话。
“呆在这别动。”
顾九扫了眼躺在地上的灵奴,眉心紧蹙。
这人手腕处的刀痕很深, 几乎可见皮肉下的骨头,失血过多,被救出来时已是危在旦夕。顾九甚至没得及给她止血包扎,灵奴最后一口气便随着香炉里那抹猩红的消失而散尽。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再跑了。
顾九吩咐守在外面的兵役跟着楚安一起去寻人,只留下庙内的两人。
顾九蹲下身, 认真摆弄着那堆白骨,很快便将这些骨头拼凑成一副完整的骨架。
尸体骨骼窄小, 耻骨下角宽大,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子。
顾九并不精于验尸之道,难以凭借尸骨来大致判断出这人死了多久。但她抬眸看着那具被砸得七零八碎的石像, 忽然想起来前几日秦行知为其擦拭灰尘的画面。
顾九眸底暗了暗。
这具尸骨会是唐氏的吗?
旁边的人问道:“顾公事,现在咱们就守在这吗?”
顾九望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思忖片刻,慢慢道:“等着。”
然而话音刚落,她隐隐听到从屋顶处传来几声轻微的动响,神情一变, 还没来得及闪躲, 便见头顶上方破个大窟窿, 纷扬的尘土迫使她闭了闭眼。
可就是这眨眼间的功夫,她的后腰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而屋内的另外两人已是倒地昏迷。
顾九忍不住暗骂几声。
废物玩意儿。
身后的白羊好心提醒道:“姐姐,我不会伤害你。但你若是喊了人,我只能将你打晕,就如他们两人一般。”
顾九绷紧背脊,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见流衡,”白羊道,“而你应该也有事情想问问秦郎中,我们各取所需?”
虽是一派询问的语气,但那抵在后腰的刀尖却是离皮肉更近一步。
那抹难以忽视的刺痛逼得顾九点了点头。
为了避免碰上楚安他们,白羊带着顾九从凤凰山另一处偏僻小径下了山。经过城门时,白羊戴好提前准备的帷帽,有顾九在身边,守城兵并未检查,直接放行。
秦行知住的地方离城门不远,很快,两人便到了地方。
几乎在顾九叩响院门的瞬间,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秦行知的流衡现了身。少年紧握剑柄,眼底杀气凛然。
流衡道:“放开。”
白羊笑声轻快:“我还带着帷帽呢,你这便认出我来了?”
流衡抿唇不语,却已是抬了剑。
白羊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阿衡,我——”
话还没说完,流衡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利剑划破空气,刺向白羊。后者灵敏躲闪,再次抽出腰间的软剑,迎了上去。
顾九道:“流衡,绝不能让他逃了!”
两个少年兵刃相接,一灰一黑,两道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
而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周围的巡兵,一堆人马纷纷赶了过来,将秦行知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顾九这才推开院门,身后的巡兵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堂屋灯火明亮,房门未关。
顾九抬了抬手,正准备命人直接进去,却听屋内的人忽然开口道:“顾娘子,”
顾九动作一顿,站在原地静了会儿,独身进了屋。绕过那扇熟悉的屏风,待内室里的一切映入眼帘,顾九的脚步却倏地停下,整个人愣在原地。
秦行知正坐在梳妆台边,对着铜镜描眉涂唇。他头发披散,一袭浅绿衣裙,脚蹬绣花鞋,一派女儿家的装扮。
那一刻,顾九蓦然就明白过来,之前她在这房中看到的种种物件儿,并不是秦行知为他母亲准备的,那些胭脂水粉、衣裙绣鞋,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而秦行知一直说的母亲,只是他自己假扮成那个早已离世的人。
原来当时他说的意思——
“母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自然不舍得分离。所以我无论去哪儿,母亲都会陪着我。”
本就是一个人,所以无论去哪儿,都不可能“分离”。
秦行知缓缓起身,浅浅一笑:“顾娘子,好看吗?”
顾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