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军火商人都对苏纯钧非常热情,很乐意卖给他武器。而且他们不止收美金,德国马克也可以,金条也可以,法国法朗,英国英镑,他们都可以哦。
可见生意做得有多大。
苏纯钧口水直流,但无奈手中没钱。
而且现在这座城市里能储存这么多货币或金条的只有银行或大资本家。
祝家那点钱放在这种金额的买卖中就是一滴水对比一片海洋。
当然,他也可以做出一些利益交换。
所以他与这两个商人约定了日后常联系,保持友好就完了。
在他拜访过张公子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张公子就走了。
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走之前,张公子还特意举办了一场舞会,华丽一如往常。
苏纯钧携祝玉燕前往参加。
祝二小姐今天的裙子又是当年祝颜舒的旧货,旧归旧,却很抬气场。祝颜舒当年的风格是富家小姐,世家之女,所穿所用都要是最好的。这条舞裙是珍珠色的,上面用银线绣祥云海浪,仿的是官服,下面的裙子下摆是仿电影里好莱坞女明星的鱼尾裙,散开的一圈白色硬纱仿佛美人鱼的鱼尾。
这条裙子当新娘都够了,何况参加舞会。
当年祝颜舒做它、穿它也是冒天下之大不讳的。
因为白色在中国是丧服的颜色,子女除非家中长辈去世,不然不能穿一身白。
不过当年祝女士的年轻时代正是讲究一个叛逆和与众不同,祝女士没有私奔,没有剪短发,只是穿一条白舞裙,实在说不上是很叛逆。
何况祝老爷子和祝老太太都不觉得晦气,还夸祝女士穿着挺好看的。
就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今天祝玉燕穿它,仍然在舞会中独树一枝。
她是唯一一个穿了一条白裙子的。
女要俏,一身孝。
她这一身也确实漂亮得很。
这样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削瘦的体型和憔悴的脸。
最近她和苏纯钧都没怎么休息好。
今天会来,也是因为他们实在不能落了张公子的面子。
张公子与赵小姐倒是没什么变化。
张公子仍然在舞池里与年轻漂亮的舞小姐跳舞。
赵小姐在沙发上与人聊天。
苏纯钧与祝玉燕到场到,张公子就与苏纯钧去别处聊天了,赵小姐也拉着祝玉燕去了僻静处。
赵小姐给她拿了杯酒,说:“我猜你今天也没什么应酬人的心,就在这里静一静吧。”
祝玉燕接过来,抿了一口,问:“听说你们要走了,都收拾好了吗?用不用我帮忙?”
赵小姐也是手里拿着一杯酒,笑着说:“不用了,我都习惯了,跟了他以后,这么多年一直东奔西跑的,哪里都待不久。”
她说:“我与你挺投缘的,只是这回时机不好,等这边平安了,我们再回来,到时再一起玩。”
祝玉燕与她不过见了两三回,哪里能称得上投缘?不过是客气话。
祝玉燕与她轻轻碰了一下酒杯,笑着说:“一定一定。”
赵小姐大概是醉了些,一口气又喝掉半杯,搭着她的肩说:“我不是哄你,是真的觉得你人不错。你长得好,又年轻,一开始见你,我还以为……”她笑着摇摇头,“这么些年,来找我的女人只要年轻一点,漂亮一点,都是给他准备的。我就算是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还要跟她们当朋友,给他们创造机会。”
祝玉燕难得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你以前也以为我……”
这也太……!
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婚姻早就没有约束力了,男女之间全凭本事。细想想竟然也不奇怪。
赵小姐望着祝玉燕由衷的说:“你是个好人。”
能一心一意为理想做事,为人民做事,真叫她敬佩。她做不到,就更加敬佩。
她拥抱了祝玉燕一下,才离开。
另一边,张公子对苏纯钧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可以把你也带走,还有你老婆。”
苏纯钧愣了一下,他一时不敢回应——因为不知道张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目的。
这世上哪有真心实意的好人呢。
他和燕燕真心实意做事,但在许多人眼里,他俩也算不上好人。
张公子就更不可能凭白无故的帮助他们了。
张公子:“老蒋听说了你,说你是个好的,你又年轻,日后必然前程远大。我这回自己走了,把你丢下不合适,倒是带着你一起走更好。”
“你仔细想想,明天给我回话吧。”
第362章 深渊3
要不要逃走。
这个选项短暂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羞耻感和背德感。
以及,针对自己的失望。
——原来我也只是这样一个普通人。
放弃很简单。
但对他而言却格外的艰难。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除去幼年时的不知所谓,留学时的不明所以,真正的人生开始于十八岁那年,回到家乡,见到重病的母亲,以及准备新娶的父亲。
还有完全无所谓的家人。
那是一场针对他人生的颠覆。
一切的发展像是入情入理,又令人难以忍受。
不管是兄姐的认同与劝服,父亲的理所当然,母亲的绝望,都像一幅荒诞古怪的西洋画,有着他以前所没有见过的真实与怪异,就这样突然降临在他的人生中。
现实从来不讲道理也没有逻辑。
明明他记忆中的父亲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兄姐也不是这么软弱的人,他的家庭虽然富有又有权势,也有着古老家族的种种弊病,但仍不失为一个正常的家族。
但拼命从留学前的幼年记忆中寻找出的也不过是兄姐陪他做游戏,父亲对他慈爱又温柔,以及送他上船留学之前那殷切的叮咛。父亲是爱他们的吧,是爱母亲的吧。
为什么变了?
兄姐为什么也变了?
为什么反过来说他不懂事?他们没有看到母亲的绝望吗!
那绝望鲜明刺目!
不止是对丈夫,还有她亲生的子女!
他跑出来了,脱离,抛弃,为了证明他与他们不同,他做了许多事,选择了人生的道路。
直到死亡之前,他都会贯彻这个信念。
他与他们不同!
假如在此时退却,他还有资格去指责父亲于母亲病床前另娶,连葬礼都等不及;还能指责兄姐审时度势选择支持父亲,而不是维护母亲吗?
他屈从于生命、财富、权势。
能指责父亲与兄姐也屈服于此吗。
那他们还有何不同。
回程的汽车上,苏纯钧握住祝玉燕的手,静默不语。
两人的车旁还有骑着翻斗摩托车护卫的警卫员,前后各有一辆车,以防止从前或从后而来的刺杀。
夜深人静。
从张公子的宅邸回去的这一路上看不到一个人。
一来,这一行车队的动静实在不小,现在发动机的质量在这里放着,什么车都是轰隆隆响的。现在世道如此,百姓比以前胆小多了,哪怕敢走夜路,听到这样汽车的动静也会赶紧躲起来。
以前推着小车,卖一些面条、馄炖的小摊早就不出现了。
二来,人变少了。
汽车的车窗是拉下来的,哪怕是深夜,也要防止狙击手从外面看出车里有几个人,都坐在哪里。
这都是她身边的安全员对她的训练。
除此之外还有遇到袭击时要从哪里逃走,要弯着腰以车身为掩护下车,尽量低身,还有,不要穿过于显眼醒目的衣服。
像她今晚的穿着就很不合适,白色在夜晚是非常显眼的,还会反光。
但这是她唯一一条还没有穿过的舞裙了,其它的都穿过了,也早就被人看到过了。
哪怕现在人人都快成穷光蛋了,朝不保夕了,一些该死的社交规则也必须遵守。
礼服衣裙就是战袍,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他们夫妇现在是穷光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祝玉燕从拉下的帘子的缝隙向外看,看到的只有一堆堆的垃圾。
不是堆起来的,而是被扒开的。
堆起来那里就有可能藏着人——当然,安全员们是不可能把沿路的垃圾都扒开以策安全。
他们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扒开垃圾的更有可能是穷人,他们想找吃的。
不管是她办的慈善基金会,还是夜市,对整个城市来说都是杯水车薪。
因为人每天都会饿,都需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