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不顾他还叫着她的名字,徐良玉转身走了外间的榻上,一头栽到就睡。
人心本就最是难测,没有什么好奇怪。
檀笙那般的人,她曾以为她捡到了天赐好姻缘,却不想当胸一剑,给她来了个透心凉。
陈知府做寿,流水宴席放了三日。
据说为了积德行善为自己增寿禄,可是散了多年的积蓄,引得洛州乞儿都守着他家不肯离去。传闻三娘子团扇遮脸,一身两截的拼色裙衬得少女娇俏,雍王李德可是不只多看了她两眼,还拿了她手中扇把玩,喜欢得紧。
那团扇可是独特,薄纱轻覆,一道火痕独一无二,上面还有提字。
问及出处,三娘子说是云裳坊徐娘子所赠,还拿出几个人偶送了有孩童的宾客,那人偶有男童有女童,个个模样娇憨可爱,一脸笑意,喜福绵绵。
一下子,云裳坊出了名。
这名字是徐良玉起的,上面提字是她亲笔所出。
不得不说,她能轻易写出来的字体,各有韵味。
青萝说她自三岁便能写字,从小练字识字最是刻苦。
她笑笑也不在意,开仓之后,果然大卖。
团扇更是物以稀为贵,一把扇卖到了五百文,徐良玉这回可是两头见不到日头了,天天亮天便赶往云裳坊,晚上快到深夜才能回家,存仓很快一扫而光,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期间赶制了一批。
想要银钱飞快回流,也莫过于钱生钱。
在此期间,已经有几家眼见她大把大把地挣钱,而上赶着来寻她,她挑了两三家,倒过来许多衣裳纱裙,存储来年。时间过得也快,转眼间过了年。
大夫说檀笙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况愈下。
但是偶尔她也会站在他的床前,觉得他和从前一般模样。
她再没有问过从前的事,也再没喝过镇魂汤药,不时总有从前记忆的碎片突然在脑海当中闪现,徐良玉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也无心细想。此时的她,早已在檀笙的默许下搬出了原来的大屋,住到了隔壁去。
李德早已回了长安城,檀家又恢复了往日的静寂。
年前的时候,旺儿置办了不少烟花,也有想驱病去邪的意思,自从太宗时,那个浏阳人发明了烟花以后,每逢佳节,总少不了烟花竹筒。徐良玉没有归属感,却也跟着凑热闹买了一些,送回了徐家去。
檀笙这两日精神也还好,家里院落都挂上了红灯笼,一院子的喜庆。
她们夫妻开始分房而居已有两个来月,对此家中奴仆也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过年了,各坊间开始追着云裳坊追制云裳衣以及薄纱团扇,就连那小小的人偶都在受到追捧之后遍及了大街小巷,大家纷纷效仿之际,徐良玉清库了。
难得她有空,特意让麻姑告知下面提前准备了盛宴。
本来就是要摆在屋里的,但是檀笙非要起来,便叫旺儿推了他,依旧在前堂摆了桌,小檀溪过年长了一岁,新岁添了新衣,徐良玉送了她两颗小小的珍珠发饰,整日戴在头顶,更显得这小姑娘珠圆玉润,满满的都是可爱趣意。
站在前面,打扮好了的小檀溪就被檀越带了过来。
檀笙坐在双轮车上,看着弟弟妹妹,笑得眉目弯弯。
走到他的面前,他拿出准备好的小小的金圆玉,一人给了一个,徐良玉就站在他的身边,很快,檀溪就到了她的面前,她自掏腰包,拿出穿好的一贯钱,放在了她举起来的手心上。
小姑娘笑吟吟地对她躬身:“多谢阿嫂。”
然后走过,笑嘻嘻地回头看着檀越:“阿兄也过来,看阿嫂给你什么?”
少年白白瞪她一眼,不过也大步走了过来,停在了徐良玉的面前,平时二人总不言语,此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大自在。檀越今早也换了新衣,此时站在面前,也是意气风发一少年。
他欠身,略低着眸:“阿嫂万福。”
然后直起身子来,就站在她面前也未离去。
檀笙在旁低低地笑,徐良玉无语地看着他:“怎么?你也要?”
二人同岁,过了这个年,都十六了。
她甚至比他还矮半头,站在这么一个人面前,让人恭恭敬敬叫着阿嫂,还要给他年赏货的话,心情略有微妙。其实也是平时不和,她没有准备,此时一左一右,一大一小两兄妹都看着她,檀越也瞧着好戏看着她,她摸了摸腰边,什么都没有。
檀越伸出手来:“阿嫂不会是什么都没给我准备吧?”
她干笑两声,啪地拍在他的掌心:“怎么可能,一会让青萝给你拿过来,你先等着。”
说着叫过了青萝来,悄悄让她按着檀溪的份额串好送过来。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温馨时候,檀家上下又都看在眼里,喜上眉头,只檀笙身子不大好,看着徐良玉,早早要回。旺儿不敢上前,恳切地看着徐良玉。
她和檀笙已经半月没有说上一句话了。
他坐在双轮车上,微微扬着脸,看着她像是日日安好的夫妻一样:“难得你不忙,陪我走走。”
也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徐良玉回身,她脚边的裙摆一下散开,像是绽开的花儿一样。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往出走,旺儿帮着推到了院子当中。
许久没有下雪了,才放过的烟花碎片在院子当中散落一地。
过了今晚,便是一年结束,一年伊始。
檀笙的双腿上,盖着毯子,他扬着脸,迎着风,似乎很欣喜:“挨过了今日,我又有一岁寿禄。”
风不大,吹在脸上凉凉的,徐良玉脚步不快,也扬起了脸来:“恭喜。”
她语气淡淡地,他顿时回头。
少女低头,双手都撑在双轮车上,看着他:“过了今日,我也长了一岁,对着神明也许下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