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蓦薄唇紧抿,方才误以为她有身孕时,心中涌现的激荡,此刻仍旧残留波澜。
“我等着。”
秦蓦拨弄她额角一缕碎发,她清亮的眸子宛如星辰熠熠生辉,盈满笑意。嘴角不自觉牵动,浮现一抹淡笑:“明日回府。”
“不行,沈氏与她儿子的情况,我怕要在庄子上留一阵子。”谢桥轻叹一声:“你有事便先回去,不必刻意陪我,待他们情况好转,我让人过来接替。”
秦蓦‘嗯’一声,算是应允。
谢桥坐在铜镜前,拔下头上玉簪,一头如瀑长发倾泻而下。目光落在一只玉碗上,里面盛着细末,旁边摆着一碗羊奶。
明秀端起玉碗,倒入牛奶调匀细末,涂抹在谢桥的脸上:“郡王妃,这是郡王碾碎的珍珠粉,羊奶是英姑挤出来的。”
谢桥侧头看向秦蓦,他慵懒卧于榻上,手执一卷泛黄的兵书,一腿微屈在床沿,目光落于书中,衬得他眉宇矜贵散漫。
明秀涂抹均匀,谢桥顶着一张煞白鬼面,自他腿边爬过去。
下一瞬,他的大掌扣着她的下巴,往外推,微凉地嗓音里透着一丝嫌弃:“脸洗干净再上来。”
谢桥直接扑到他身上,恶作剧往他脸上蹭去。
让你嫌弃!
腰间一紧,被他拎着丢回床里侧。
“躺好。”
他低沉地嗓音自她头顶响起,双腿被他修长腿脚缠绕束缚住,“再胡闹,明日随我回府。”
“你比我大九岁。”谢桥一手托腮,一手指尖点着他俊美的面庞,劝说道:“不养护好,比我老许多,会遭嫌弃的。”
闻言,秦蓦低笑揶揄:“无人觊觎我,你不该高兴?”
不要脸!
谢桥推开他凑过来的脸,侧身睡去,却被他拎着丢下床:“去洗脸。”
谢桥咬牙切齿,手指抠一块剩下的珍珠粉面膜,趁其不备,涂抹在他的脸上,得意笑道:“这里让给你,我去隔壁啦!”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秦蓦拇指揩下脸颊上的珍珠粉,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不禁失笑,无奈的摇头。
胆子越来越肥了!
——
砰砰砰——
天蒙蒙亮,门扉被急促敲响。
谢桥睁了睁眼,自他怀中抬起头。
砰砰砰——
伴随着紧急地敲门声,传来冰月焦急的声音:“郡王妃,不好了,小公子他惊厥了!”
谢桥猛然清醒过来,自他身上翻过去,抓起一件衣袍,边走边穿,打开门,快速去往沈氏屋子里。
只见孩子面部青紫,四肢抽搐,触手滚烫。
高热引发惊厥。
“他发热你们无人发觉?”谢桥立即将孩子侧躺着,让他呼吸顺畅,随即,准备热水喂他喝下,如今情况严重,没有办法,只得让明秀煎药,小剂量的给他服用下去退烧。
沈氏吓得面无人色,站在一边直掉眼泪。
对齐氏,心生恨意。
若不是她,孩子何至于如此遭罪?
天光大亮,孩子的高热方才退下去。
沈氏心神俱备,轻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交给乳母,她不放心。
谢桥觉得庄子上并不大好,许多东西缺失,不大方便得回府去。
当即吩咐人将舒适温软的马车停在院子门口,谢桥抱着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孩子,快速上马车。
“郡王不回去?”沈氏躺在马车上,紧拥着娇小的孩子,为他供暖。
“他一早离开了。”谢桥靠在车厢上,揉了揉眼角,打着哈欠:“你们住在郡王府,等你出小月子后,再另行打算?”
“叨扰你了。”沈氏神色黯淡,她这些年帮助爹爹制香,有一些个体己银子,能够置办一座小宅院。
娘家是回不去了,家中有两个哥哥,他们待她极好,可两个嫂嫂却是算盘挂在腰上,吃不得半点亏。她和离回去,只怕以为她会与哥哥争家产,必定不会欢喜。
马车突然停下来,速度放慢行驶。
明秀掀开帘子,探头进来说道:“郡王妃,昨夜里有马车自这里坠落山崖。山路塌方,这一段路要慢一点。”
谢桥闻言,目光微微一闪,此路直接通往庄子上。日后还未落山,兰阳洗清嫌疑,便立即告辞回去。夜里只有匆匆离去地纳兰清羽……
掀开窗帘,朝山崖下望去,云萦雾绕,一眼望不见底,坠下去,还有活路?
若真的是郑远修……
谢桥望向身侧的沈氏,轻叹一声,他虽然在意沈氏,可他更看重他自己。放下帘子,“慢一些也无妨。”
马车直接驶进郡王府内,停在为沈氏准备好的院落前,屋子里早已烧好地龙,温度不高,正好适宜。
沈氏还未舒一口气,孩子的体温又升上来。
温度并不是很高,谢桥不再给他喂药,采取物理降温。
用温毛巾擦前额、颈部、腋下、四肢及大腿根,随后用毛巾覆在他的额头。
沈氏心中焦灼,带着哭腔道:“他会不会烧糊涂?”
“发热会反复几次,只要能够控制,便不用担心。”谢桥觉得大约是灌了冷风,受凉发热,只要没有入肺腑,那便不必担忧。
沈氏心放宽一半,直到高热退下去,与孩子一同沉沉睡去。
谢桥退去出,交代明秀,“如果再发热,按照之前的法子降温。”
明秀点了点头。
谢桥回到无字楼,便听见管家向秦蓦禀报:“郡王,纳兰小姐的婢女在门口求见。”
秦蓦挑眉,冷漠道:“不见。”
管家迟疑道:“听说纳兰小姐落崖,昏迷不醒,请大夫医治,全都束手无策,请郡王出面让郡王妃诊治。”
秦蓦冷笑几声,摔下手里的公文:“听不懂本郡王的话?”
管家心中一颤,立即退下去,见到谢桥,匆匆行一礼。
当真是纳兰清羽坠崖了?
“听说纳兰述要回京,他爱女出事,你当真不救?无论如何,他于你有恩情在。”谢桥可没有忽略掉管家说大夫束手无策的话。
庄子里头的事,并无几人知晓。
反倒是纳兰述是秦蓦救命恩人,京中倒是人尽皆知,若无半点表示,定会掀起风浪。
秦蓦默然不语。
“你派人进宫去请林太医给纳兰小姐医治,至于治不治得好,与我们无关。”谢桥站在他的身后,力度适中地给他按揉肩膀:“夫君,你说是不是?”
“嗯。”秦蓦靠在椅背上,吩咐蓝星去请林太医。
而等在门口的寒梅,却是心急如焚。
突然,见到管家出来,眼前一亮,急忙上前道:“郡王怎得说?”
“郡王不在府中,姑娘请回吧。”管家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寒梅面色惊变,她打听到郡王回府,方才过来求救,管家这番话,定是被郡王拒绝了!
心中大恨郡王忘恩负义,老爷救他一命,他却是见死不救!
匆匆回府,屋子里一阵刺鼻的药味,纳兰清羽左脸一大片擦伤,血肉模糊,双臂双腿被纱布紧紧缠绕,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
“小姐,您快快醒来,郡王听说您快死了,都不愿让郡王妃给您治病。庄子上面,您所作所为,也不曾给郡王妃带去伤害!罔顾老爷救命之恩,当真是狼心狗肺!您要有个好歹,奴婢定要宣扬天下人,看看他是如何忘恩负义!”寒梅愤懑道。
纳兰清羽毫无反应。
寒梅无助的哭喊道:“小姐,您要活下来,千万不要有事,老爷快要回京,到时候让他给您做主。”
这时,门仆带着林太医进来,看着涕泗横流的寒梅,眉头一皱,目光落在纳兰清羽身上。
第五十一章 纳良妾
寒梅听到动静,回头望去,只见背着药箱的林太医,眼底闪过疑惑。
“你是谁?”寒梅并不认识林太医,以为他是寻常的大夫。
可她不曾记得自己有请大夫,顿时,心生防备。
“我是太医院林太医,燮郡王请来给纳兰小姐医治。”林太医放下药箱,拿着脉枕,放在纳兰清羽的手腕下号脉。
寒梅惊诧道:“燮郡王?”
怎么可能?
“对,有问题?”林太医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心下也觉得惊奇。纳兰清羽是燮郡王恩师之女,伤情严重,为何不让郡王妃给她医治,反而特地进宫请自己?
换做任何人,都会请郡王妃看诊罢?
不过治病而已,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即便是心疼郡王妃,不像她太过劳累,也不至于如此。
寒梅摇了摇头,她以为燮郡王不管小姐死活,竟不知他会请太医过来。莫不是,当真不在府里?
寒梅毕竟在边城长大,纳兰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在那儿算是土皇帝,人人巴结,纳兰清羽自然被众人阿谀奉承,寒梅跟在身边也长过见识,不过一瞬便回过神来:“有劳您了,不知小姐情况如何?”
林太医面色凝重道:“情况不太好。”抚着胡须,沉吟道:“最好是请郡王妃来诊治。”
他心里也没有底细,更拿不准燮郡王心里是如何想。
治不好,他反而成为罪人。
寒梅面色微变,她早已求过燮郡王,可他却是请林太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