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清楚的说出了两个字:“路过。”
…………
黑色的骏马奔驰在原野上,马背上的是一个灰衣汉子,那汉子一只手里拧了个人,是个一身绿衣身体瘦小的女子。女子被他揪着衣服,提在手间,像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挂在马背的一边,在疾驰的夜风中垂落的长发和衣裙一同飘摆着。
黑马从远边暗处渐渐行到灯火通明地方。那是一片置有无数营帐的地方,待那马儿到了外营一处帐篷外,马背上的人拉了缰绳。
帐门口一妇人远远地便看见来人了,她迎了上去。一脸笑呵呵,“将军这是从何而来啊?”她问这话,眼光却落在汉子手里拧着的人身上。
壮汉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下了马,提着手里的小小人进了账,然后将人像扔东西一样将手里的人扔了在了地上。
柳月一声痛呼,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她闭着眼,抱着头,狼狈不堪。
壮汉看了一眼被他仍下的女子,她闭着眼双手抱头挡了一半脸,只看见了另一半露在外面惨白的脸,惨白的脸上忍着疼痛透着倔强。
他转身出了账,到账门口时,他才说话,“穿着像玥国人,交给你了,查清楚,过两日来给我答复。”
妇人非常清楚壮汉的意思,连连点头,笑着应好。
听着帐外的声音,柳月心中甚凉,她将头埋在了臂弯,眼泪落下与浸透衣裳河水融为一体,她伸手摸入怀中,那一块温润的暖玉在胸前,她将它握紧,整个人渐渐抽泣起来,她想他。
逆流而上
数百营帐搭建在广阔的原野上, 着装整齐的士兵遍布营帐各个角落。一位妇人迈着匆忙的步伐绕在营帐之间, 最后她走到了一座较大的营帐前。营帐前站着两名士兵,妇人向着其中一个说道:“麻烦通报将军一声,朱莱有事求见。”
“请稍等。”
一人答道, 进了帐中通报,不一会儿那人出了来, 与那妇人道:“请。”
妇人提裙踏上了木台,撩帘进了帐中。
帐内宽敞, 一条红毯自门口起一直到帐内中央木桌的前方, 帐内两则分别置于四张长桌。但此刻除了帐中站立的两人外, 并未有第三者。
当然,刚进来的妇人算是那第三者。
妇人上前,在离二人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立, 她看了二人一眼,对着二人分别鞠躬有礼叫道:“慕王爷,多伦将军。”
一身玄色长袍的男子只看了一眼身旁灰衣壮汉, 然后背起手,等着他将眼前的事处理完。
“说。”
灰衣壮汉语高气中简单问道。
妇人自怀中掏出一块玉来递到灰衣壮汉身前。
壮汉看了一眼,伸手接过。
妇人道:“问什么都不说,但是从她身上找到这个玉, 上面刻了个玥国字。找到这玉时她牢牢护住, 看样子应当很珍贵。”
灰衣壮汉手里拿着玉转了转, 看了看, 看到了玉上的那个字, 他身边的人同样也看见玉上的字。
“诚?”
身边玄衣男子念道。
“王爷识得些玥字,多伦却不识。”
玄衣男子伸手,灰衣汉子将手里的玉递了过去。
玄衣男子将玉拿在手上反复掂量了几遍,最后神情严肃,“这是独山玉,上好的独山玉只有玥国皇室才有。”他又细细摸着手上的玉,“这块玉品质极好,玥国皇室中能够拥有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玄衣男子眼神突然犀利起来,“这玉从何而来?”他言语间变得激动起来。
灰衣汉子答道:“昨晚遇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玥国女子,我将她带回了来审问。”
玄衣男子猛然看向灰衣壮汉,眼里有精光。
“梁成博说要送来一个女子,是一个对祁禹来说很重要的人,按理说昨晚就该送到了,但却迟迟未来。不是梁成博戏耍我们,就是中途出了什么乱子,难道就是这个女子?”
灰衣壮汉眼中并不清楚。
玄衣男子急着对妇人说道:“带我去看看。”
…………
简单略小的帐篷内,柳月又冷又饿,缩在角落里。她的玉被人拿走了,她现在很伤心,那是她对他唯一的念想……
柳月低头含着泪,帐门被人拉了开,柳月抬起殷红的双眼,进来了两个男人,一个是昨晚上的那人,还有一个走在前面她没见过的人。
那走在前面的玄衣男子看着柳月,在柳月身前蹲下了身,仔细打量着她。
“祁禹是你什么人?”
柳月摇头。
“玥国三皇子是你什么人?”
柳月微微一怔,依旧摇了摇头。
玄衣男子就看着她,不一会儿后嘴角勾起了笑,他起身。
“看住了,客气点,别死了。”
留下这句话后他转身离去,灰衣男子多看了柳月两眼才跟着出去。
二人走后妇人丢了一个冷硬的馒头给柳月。
“吃吧,可别饿死了。”
柳月拿起那冷硬的馒头,低头垂泪,缓缓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从昨晚到今日此时的第一口粮。
…………
通关城方圆百里之处有一片荒凉山地,山地之间零稀立有几棵横七八竖半凋不残的大树。其中一颗大树下横竖躺了两具尸体,尸体周围是一片血泊,而在那血泊边缘,站有一身材高大的男子。
男子一身黑衣,一只残臂,腰间挂着刀鞘,而他唯一一只手中此刻正拿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刀,他将刀上的血在两具尸身上擦了干净,转手间长刀入鞘,然后他转身,缓步走向站在三丈之外的少年。
少年一身藏青色短袍,灰色的长裤,黑色的长靴。
“师,师父……”
少年看着走来的男人瞪目结舌,不由的干咽了一口水。少年脸上有未散去的惧色和渐渐盛起的敬畏,最后变成了满满的震惊。
“师父!”
男子从少年身边走过,少年再次叫道,声音有劲,同时他连忙跟在了男子身后。
师父教过他几招,但都只是皮毛,不过防身可用,就他拿来和场地里的兄弟对招都还不够用,更不用说上战场杀敌了。
今日,是他第一次看见师父拔刀!是他第一次看见师父杀人!
不过今日过后他对师父的看法有了巨大的改观,那个刀法之快,取人首级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男人,不止让他敬佩,如今,更是让他存有畏惧!
少年跟着男子走到了山地边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站在荒芜的凉山边格外分明。二人站在山上看着山下,山下远处流淌着条河流,山的那边转角之处隐约可见有平原。
“柳月姑娘既然从二人手里逃脱了,自此而下,便只有通关了。”
男子终于说了话,目光落在的是山那边转角处的一丢平原。
少年看向他问道:“师父,我们可是要去通关?”
“不管是哪里,都要将姑娘找回来。殿下教给我的任务,人死之前一定要将它完成。”
男子声音沉稳有力,他说的话飘荡在山谷之间,也飘进了少年的耳中。
…………
“我要送给祁禹一份大礼!”
玄衣男子坐在桌前,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
站在一旁的灰衣壮汉看了他一眼,只保持着沉默。
玄衣男子将一块通体莹润的白玉放在桌上,炙热的目光落在那玉上。
“都说玥国三皇祁禹战无不胜,为人刚正,心似铁壁,亦没有软肋可寻。”男子嘴角间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到底也还是个人吶……”
灰衣壮汉再次看了玄衣男子一眼,依旧没有做声。
“多伦,你如何看?”
玄衣男子终于忍不住问到他。
灰衣壮汉答道:“多伦只会打仗,只相信自己手里的长刀。”
玄衣男子眉头皱起,眼里有寒光,“你不相信梁成博?”
“当然。”灰衣壮汉即刻答道:“一个只会在背后玩弄权术的小人,当然不值得相信。”
玄衣男子略作沉默,“如今当朝,又有几个不会玩弄一点小权术?”
“但那种在自己国家纷战之际还在背后捅自家刀子的人,若是我多伦,绝对不相信他,也不屑于相信他。更何况,梁成博到底还是他国人,就算为了一己私利与我们合作,也不可能不顾自己往后的一切。保不准会在背后对我们动刀子。难道真的要将数万士兵的生命放在一个不知道分量究竟如何的女人身上?”
灰衣壮汉说了一大堆,最后重复了一句话。
“我多伦打战,只信自己手里的长刀。”
玄衣男子拿起了那块儿白玉,指间在白玉上摩挲着,他低眉垂眸思索着。
“梁成博想用这个女人除掉祁禹,同时与我们换取通关附近几个小城镇。这样他不仅除掉了自己的心头大患,取而代之的同时又能拿一点小成就向玥国皇帝请攻。好算盘!只是……”
玄衣男子顿了顿,目中有疑光:“只是这个女人真的就能搬倒祁禹?”
然后他看向灰衣壮汉。
灰衣壮汉接到他投来的目光,只答道:“多伦不知,多伦听从指挥上场打战,这些事需的王爷自己拿量。”
玄衣男子手指轻敲着桌子,他还在掂量。
“梁成博心有小计,但心胸狭隘,胆小怕事,不足畏惧。倒是祁禹……你和他交过多次手,你怎么看?”
玄衣男子复又抬头看向灰衣壮汉。
灰衣壮汉目光凛冽,认真的回道:“刀法不错。”
玄衣男子:“……”
虽是一个战线上,但到底是为人性子大有不同,玄衣男子不再询问他的意见,“我们与祁禹打了多年的仗,多败少胜,此人骁勇善战,无所畏惧,被玥国人民称之为战神。也正是因为祁禹,我们才几番止步不前。若是除掉此人,亦除掉了玥国大半壁的江山。”
“梁成博不足畏惧,但不可不防,他说这个女人重要,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突然,他抬起头,叫了外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