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们拆散我们,谁让你们拆散我们!”洛婉如朝着一众人嘶吼,神情扭曲。他们这样对她,她为什么要管洛家如何,反正她要死了。许清扬死了,她命不久矣,凭什么他们这些杀人凶手却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
洛大老爷抖着手指着何氏:“这,这就是你一心一意维护的好女儿,”洛大老爷惨然一笑:“就为了个男人,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啊!”眼底水光浮动,似是要落下泪来。
洛婉兮心头揪了下,她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儿女如此对她,天崩地裂不外如是吧。
何氏头晕眼花,拉扯着桃露的力气不知不觉的散了,她颓然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脸怨毒和愤恨的女儿,突然间觉得这张脸都陌生起来。她的女儿是有些任性骄纵,但是一直都是孝顺的,她病了会在床前端茶倒水,在外面尝到了什么新鲜东西,都会给她带回来。
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有点不懂事,可她不会这样冷血。
何氏直勾勾的看着洛婉如,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满心不忍的洛郅上前扶起了何氏:“母亲!”扶住后才发现母亲整个人都在抖,一众儿女中,母亲最疼小妹,可小妹如此,叫她情何以堪。
洛郅不禁谴责而又痛心的扫了一眼洛婉如。
洛婉如唇角颤了颤,脸上划过一丝愧疚,却是瞥见一旁的洛婉兮时转瞬即逝,立时又变得阴沉晦暗。本来一切都好好,可自从她遇见洛婉兮之后,什么都变了,一切都变了,都是她,自己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那样阴狠怨毒的目光,洛婉兮自然不会毫无所觉,她低头与洛婉如对视,不避不让。
她面色红润,显而易见的幸福美满,而自己呢。洛婉如便觉胸口那股恶气横冲直撞,撞得她五脏六腑烧灼一般的疼起来,咬牙恨声道:“你别得意,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凌渊那样的乱臣逆子,猖狂不了多久的,凌家早晚会被人清算的。”她都听说了,许清玫十分得宠,许清玫一定会替许清扬报仇的,何况皇帝本来就看凌渊不顺眼了。
如是想着,洛婉如脸上便浮现畅快的笑意,语气刻毒:“你,还有你的儿女都不会好下场的,男的——”迎面而来的一个茶杯砸在她脸上,洛婉如惨叫一声后捂住了嘴,瞬间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她羞愤难掩的瞪着面如寒霜的洛婉兮,那模样恨不能上前一口一口咬死她。
这档口洛婉兮与她的心情是一样的,旁的她可以不理会,但没有一个母亲能坐视别人诅咒自己的儿女不管。
何氏见女儿被砸的满嘴鲜血,不由自主的惊叫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洛郅牢牢拉住,洛婉如那些话委实过分了。
“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法如愿了,”洛婉兮低头盯着满脸血的洛婉如,一字一顿道:“我们一家都会长命百岁,荣华一世,不过你是看不到了。”
没来由的,洛婉如心脏剧烈一缩。
洛婉兮再不看她,只问洛大老爷:“大伯父,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置?”之前只商量了对外说辞,洛婉如的处置并未说。他们不说,洛婉兮也懒得问,反正洛婉如都那样了,且她做的事摆在那。自己问了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嫌疑。
洛婉如冷笑一声,也去看洛大老爷,她都这样了,她们还能把她怎么样,弄死她吗?反正她活不了多久!
洛婉兮扫一眼冷笑连连的洛婉如。不怕死,是吗?
何氏屏住了呼吸,心惊肉跳的看着洛大老爷。
洛大老爷看着梗着脑袋冷笑的洛婉如,她敢这么闹,是不是算准了他不忍心把她怎么样?
可不是吗?抢堂妹的未婚夫,设计毁堂妹清白……甚至红杏出墙,他也就是把她送回苏州,虽然打的是让她病故在途中的主意,可她怕是还不知道吧,以为他终究不忍心,以至于她闹了今天这一出。
她是吃定了他们不会把她怎么样,反正她本来就活不久了,他们这些家人怎么下得了手。那她何不在临死之前怎么痛快怎么来!哪怕是让家族身败名裂,沦为笑柄!
这一次失败了,她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次!
洛大老爷的脸一寸一寸的绷紧了。
彻骨的阴寒顺着脚底板窜上心头,被洛郅扶着的何氏眼前一黑,摇摇欲坠的看着目光阴郁的洛大老爷,想说什么,却觉喉咙里被塞了一把冰渣子,连声音都冻住了。
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落针可闻,便是之前表示的视死如归的洛婉如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洛大老爷。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的厉害,彷佛要从肚里跳出来,洛婉如忍不住抓住了衣襟。
“依着家规,赐她一条白绫!”其实早该送她上路了,是他偏心,才容她苟活至今,险些酿下大错!
轰隆一声,如同一个惊雷打在了洛婉如头上,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白绫,父亲,父亲要杀了她!
望着洛大老爷不带感情的双眼,洛婉如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按在了冰水里,又冷又喘不过气来,父亲怎么可能,他这么可以这样对她。
洛婉如剧烈的挣扎起来,又哭又叫,也不知道她是恐惧多一些还是惊讶多一些。她不停的谩骂着洛大老爷和洛婉兮,就像是一个撒泼的村妇,见他们不为所动,她看向一旁泥塑木雕只有一双眼在掉眼泪的何氏:“娘,娘!”
何氏心如刀绞,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给掉尽了,她哀哀的看着洛大老爷,无声哀求。
洛大老爷冷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已经给过她不止一次的机会了。”
第176章
“早该如此的。”宁国大长公主淡声道:“倘若刚有苗头的时候给她摁住了, 没了侥幸心理, 哪有后面这些破烂事儿。洛家那丫头落到这一步,父母的溺爱,难辞其咎。”
因为中途改道去了一趟洛府, 耽搁了一会儿, 再过来时, 大长公主少不得要问洛婉兮怎么回事。若是事情没解决好, 洛婉兮可能不会告诉她,眼下事情都了结了, 大长公主一问, 洛婉兮便简单说了一遍。也有那么点求安慰的小心思在里头,她和大长公主隔阂渐消, 那股子撒娇依赖的劲头便上来了。
对于大长公主说的话, 洛婉兮是十分赞同的。何氏早就知道洛婉如和许清扬的私情,可她并没有把这个苗头扼杀了, 助长了洛婉如的气焰。之后不管洛婉如犯了什么错, 何氏都能迅速的原谅她,并为她求情。犯了错得不到相应的惩罚,洛婉如自然不会长教训。
大长公主又问:“那何氏如何处置?”要不是有这么一个无原则溺爱的母亲,洛婉如也走不到这一步。且这次洛婉如能在大街上闹一出,险些把家族名誉都毁了,何氏要担一半的责任。若是洛大老爷还轻拿轻放,那这个人的本事就要掂量下了。
洛婉兮低声道:“大伯父让大伯母扶灵下苏州后,便去家庙里清修三年。”有萧氏在, 后宅缺了何氏并不要紧。
宁国大长公主脸色渐缓,评价了一句:“还没糊涂到底。”
这次洛大老爷是动了真火,其中未必没有点给她交代的意思在里头,只能说权势真是个好东西。
洛婉兮戳了戳撑着胖胳膊在努力翻身的婳姐儿,小姑娘自从掌握了翻身这个技能之后,玩的不亦乐乎,以至于洛婉兮下令看严实了她。省得一个不留神让她从炕上或榻上摔了下去。
翻了一半的小姑娘被她娘一戳,啪叽一声趴在了罗汉床上,茫然的叫了两声。随后再接再励还想再翻一个 ,可她已经没力气了,撑了两次都起不来。
难得良心发现的洛婉兮伸手把小女儿捞起来翻了个身,终于脸朝上的婳姐儿咧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大长公主望着满眼宠爱似乎要满溢出来的洛婉兮,她打小就喜欢孩子,后来更是把几个侄儿侄女宠上了天,可对自己孩子却不能如此了。侄儿侄女她可以溺爱,因为他们自有父母负责教养。
“你也莫要太惯着两个小,该立的规矩不能马虎,要不然会惯得无法无天的。”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洛婉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低头对上吐着泡泡自娱自乐的女儿,再看看一旁抓着布老虎玩的儿子,觉得有点难度。小家伙们只要一瘪嘴,她就会缴械投降,不过幸好有凌渊,以后就让他的那个坏人吧!
于是洛婉兮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等他们懂事了就开始立规矩。”
宁国大长公主便笑了笑,伸手把烜哥儿抱在怀里,这孩子过于安静了些,虽然瞧着白白胖胖,可身体到底不如寻常孩子,单精力这一块就差了许多。他乖巧,是因为没有精力闹腾。
“等壮壮融融满了周岁,你就再给他们添个弟弟或妹妹。”最好再生个儿子,以防不测。且凌渊这一房到底子嗣单薄,不管男女多几个总是好的,如此兄弟姐妹便可互相扶持。
洛婉兮有些脸红,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
“你大嫂弄了几张调养身子的方子,回头你走的时候带上。”大长公主道。
洛婉兮道了谢,又问:“娘娘最近如何?”段氏准备的‘调皮身子’的方子,十有八九是为皇后陆静怡准备的。
大长公主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陆静怡的身体好得很,可女人身体再好男人不想她怀孕,有什么法子。皇帝在偷偷的吃药,他不想陆静怡怀孕,也不想别的嫔妃怀孕。这事上他倒是明白了一回,知道生个儿子,可能就是他的催命符,可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朱家不缺人,况他如此,反倒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她都要怀疑,这个主意是晋王安排人建议的了。
“她身子倒还好,不过儿女缘分强求不得。”大长公主缓声道。
洛婉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干脆逗起了孩子。
小孩子的无忧无虑的笑声最是能解忧,不一会儿大长公主也露出了笑影。
又过了一会儿,丫鬟禀报凌渊过来了。
他是直接从政事堂过来的,婳姐儿一见她爹就兴奋的不行,咿咿呀呀的拍着罗汉床。
请过安,凌渊便上前抱了她,落入她爹怀里,婳姐儿就不闹了,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伸着手去抓他的鼻子。
两张五分相似的脸这么对望着,说不出来的有趣。
“融融倒是越长越像她爹了,”大长公主道,浓眉挺鼻,日后不是个好糊弄的,女儿家这样也好。说罢,她又去看烜哥儿,小家伙坐在她怀里,捏着布老虎的耳朵,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爹。
大长公主不觉笑起来,姐弟俩这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
逗了会儿女儿,凌渊便告辞,他还要去拜见陆国公。
婳姐儿抓着他的手指头不肯放,小眼神还挺委屈。
洛婉兮忍俊不禁,拿了个苹果逗她 :“融融乖,咱们吃苹果好不好?”
爹什么的,哪有红艳艳的苹果来的吸引人。
凌渊就觉握着他手指的小爪子改去抓苹果了,轻轻一笑,摩了摩她嫩乎乎的脸蛋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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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不只有陆国公,还有刚刚卸甲归来的世子陆承海,陆承泽与长房长孙陆铎。见过礼后,各自落座。
陆承海开门见山:“晋王一行快回来了吧!”
凌渊道:“三月十八抵达京师。”
陆承泽颇有深意的一笑:“这一趟出征晋王好生威风,皇帝该是坐立不安了!”
战事早就结束了,可皇帝为了收拢军心,命晋王在边关犒赏三军,并代天子巡视了一番,这才拖到三月才班师回朝。
于晋王自然是瞌睡送来了枕头,一时风头无俩。再时不时散播点皇帝母子俩的荒唐事,自然而然就会一些人把晋王和皇帝暗暗比较,这其中可没少他们的功劳。
皇帝和钱太后连他们两家都容忍不下,岂能对此无动于衷。皇帝早就后悔了,可想取消晋王巡视边关的命令,却没那么容易。
等晋王回来,以皇帝母子的那心胸,堂兄弟俩之间必定有好戏可看。少不得又要闹出荒唐事来,如此才好啊!要是皇帝乖乖的不惹事儿,该着急的就是他们了。
身为皇帝天然占据优势,只要他在皇位坐上三五年,再想把他弄下来,就难了。也就是这皇帝心太急,连这几年都等不及,位置还未坐稳就想过河拆桥,最后落下个薄情寡恩的名声,还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陆国公转了转手里的核桃:“且让他们兄弟俩去斗吧!”臣子冲到前头去,就有些难看了,晋王愿意跳出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他们陆家不求流芳百世,可也不想遗臭万年。
凌渊笑了笑。
陆承泽看了看他,摩了摩手里的茶杯:“听说晋王和韦家的女儿订了亲?”消息还没有公布,怕是皇帝都还不知道。
凌渊抬眸看向他,淡淡嗯了一声。
韦家是北方大族,世代镇守在边关,而凌渊胞弟凌洺的妻子便出自韦家。
这话一出,书房内的气氛就有些凝滞了。
凌渊勾了勾嘴角:“事不过三!”
他说的不清不楚,在场几人却都听懂了,晋王眼下对他们的确客客气气,可有先帝和皇帝这两个例子在,谁敢保证晋王会不会是第三个。
既然他说的敞亮,陆承泽也不拐弯抹角:“凌洺什么态度?”
凌渊:“他来信说韦家的事轮不到他做主。”
这么听来凌洺倒是没有二心,只那韦家到底是他妻族。
陆承泽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另起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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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带着儿女在公主府用了晚膳才离开,离开时,还带走了一大堆的小玩意儿,都是大长公主并几位嫂嫂送给姐弟俩的。
坐在马车里,婳姐儿小嘴一张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睛就闭上了。洛婉兮便递给了桃露,桃露将小主子放到后面的的小床里,旁边是睡得天昏地暗的烜哥儿。
望着睡得香香甜甜的小家伙们,洛婉兮忍不住掩嘴打个哈欠。
凌渊揽她入怀:“困了?”
洛婉兮轻轻一颔首,饭后本就容易发困,何况她在席间还喝了一点酒,这酒后劲有点大。
凌渊垂眸,就见她双颊粉嫩透出淡淡绯色,眸光潋滟泛着醉意:“那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