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原主父母犹豫之时,周家前来提亲了。
周家有三个儿子,前面两个儿子也都生下好几个孙子,人丁兴旺得很。而周父周母虽然过日子抠搜了一些,但没传出过什么苛刻名头,缺点就是周家太穷,快要揭不开锅那种。
周家知道自家问题,所以周母也很上道,主动提出若是陈父陈母能看上老三周大勇,将来生的第一个儿子可以姓陈,续上陈家族谱。
前面两个儿子娶媳妇已经把家底子掏空了,甚至还欠了好些外债,到了老三这里真是毛都拔不出来,没法娶媳妇,只能出了这么个主意。
对于陈家来说,周家提出的这条件可太诱人了。
一般入赘的男子要么家里有大缺陷,要么自己身子不大好,总之正常家庭不会允许自家儿子当上门女婿。
原主父母想到这几年答应当上门女婿的男子条件都太差了,根本配不上自己如花似玉娇养长大的闺女。
反观周大勇,身材魁梧,长相尚可,性子也正常,除了家里穷点,当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至于家里穷,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然怎么可能同意让儿子随陈姓。
陈家一家子商量一下,觉得周家可以结亲。
考虑到周家那么穷,原主父母格外疼惜女儿。于是原主嫁过去的时候,带了一个铺子,一个三进的宅子,五十亩好地,外带几百两的银子,在整个镇子上可以说头一份。
看到原主的嫁妆,好多人家都心里后悔。只看这么实惠的嫁妆和新娘子娇美的模样,就算有个孙子姓陈也使得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姻缘让周家得了去。
周婆子和周老汉心中十分得意,舍出去一个还没出生的孙子,娶了这么个富贵媳妇,从此家里就可以一跃成为人上人,这买卖可真划算。
是的,在原主一家子眼里的婚姻嫁娶,在周家人眼里不过是买卖一桩。
原主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嫁进周家,可倒霉的是当天夜里州府大乱,镇子上无数壮丁直接被征兵打仗去了。
也就是说原主连圆房都没有,便从此独守空房。
原主虽是商户女,却也极为注重规矩礼仪,哪怕根本没和丈夫圆房,她也承担起了媳妇的责任。孝敬公婆,友爱妯娌,为人和善又大方,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就因为原主大方,周家一家子得寸进尺,一开始让原主出一些小钱,后来恨不能让原主养着。
原主一开始没察觉周家的恶习,而她也不缺钱,所以并不在乎。可很快原主便发现周家人欲望难填,这是要全指望她一个女人养家糊口。
正在原主想办法抽身时候,周大勇的死讯传了回来,原主也就成了寡妇。
这年头寡妇再嫁是常态,原主父母也很支持她和离改嫁,于是打算和周家人商议一番。
可周家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饭票,怎么可能轻易放原主走,于是扯起了赖皮。为了逼迫原主同意留在周家,他们甚至天天跑到陈家门上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陈家生意都败落不少。
不仅如此,此时原主妹妹陈芸也到了出嫁年纪,本来有个不错的议亲对象。可周家人却跑到那户人家添油加醋,把陈芸名声贬低地一文不值。
再有周家人天天咒骂是原主命太硬,天生的克夫,这才克死了周大勇。
总之,原主想要离开,周家人是决不答应,反正他们一家老小都豁得出去,为了留住财神爷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要脸的斗不过不要脸的,陈家人哪里是周家人的对手。
无奈之下,原主为了家人平安和妹妹顺顺当当出嫁,最终点头留在了周家。
周家人可得意坏了,从此更加压榨原主。若原主不想拿钱养家,周家人就继续败坏陈家人名声。
后来陈家人忍无可忍,瞧瞧和原主商议一番,觉得与其和这种烂人纠缠,不如变卖家产到州府生活吧。
正在陈家人和原主想要脱身之时,可谁能想到,死去的周大勇回来了。
周大勇不仅回来了,还成了人模狗样的小将军,可以说是衣锦还乡。
原主听说丈夫活着归来的时候,一开始是开心的,想着总算有了盼头,而且她还记着给陈家生一个孙子的大事。
可很快原主便发现周大勇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看着那个女人以依偎在周大勇怀里,原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原主质问下,周大勇这才说出这个女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而原主连圆房都没有,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据说那个女人是周大勇上司的妹妹,因为丈夫死了无依无靠便跟了周大勇,两人情投意合好不得意。
原主之前有多么被周家人缠着,现在就有多么不被欢迎。
原主叹息几声后认命了,和离吧,能离开周家也好,反正她早就厌倦了周家所有人。
可原主还是太单纯了。周家人根本不同意和离,他们一桩桩一件件诉说她的不是,把她养家糊口的所有付出都一一抹杀,反而将她和陈家说成了欺压周家人的恶人。
而周大勇也根本不听原主的反驳,他看看自家老爹老娘,再看看怀中娇妻的眼神,自然是狠狠训斥了原主一番,扔给原主一张休书。
若只是休妻也就罢了,周家人嫌弃原主,却不嫌弃陈家人的钱财,于是周大勇便带着兄弟们把陈家一窝端了,名义嘛自然就是济富济贫。
反正这个年代本就是一个乱世,武力第一,没人敢多说一句周大勇的不是。至于背后念叨,不痛不痒的,谁会在乎呢?
就因为结了这样一个亲家,陈家一家四口全部死于非命,连尸体都被人扔到了乱葬岗喂了野狗。
陈曦想到这里,太阳穴气得突突直跳。血债血偿,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第212章
陈曦穿来的时间点正是周大勇去世消息传来,周家办丧事的时间点。
耳边轻轻细细的哭声是陈家父母和原主小妹陈芸。他们当然不是为周大勇哭,而是为苦命的原主哭泣。
女儿十六岁出嫁,苦苦熬了两年却等来丈夫去世的消息,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陈家父母当然是希望女儿改嫁,不然还要女儿青灯古佛一辈子?可听听刚刚周家人的意思,竟然是想让女儿守寡一辈子,他们可真敢想。
刚刚女儿哭得晕死过去,他们没顾上和周家理论,现在女儿清醒过来,他们自然要为女儿撑腰。
见父母要理论的样子,陈曦赶紧一手拉住一个,小声道:“爹,娘,你们听我说,一会不论周家人说什么,你们都不用理会,只皱眉叹气便可。”
“你们放心,我自会好好应对,保准不让自己吃亏。至于其他该如何,等过了这几天的丧事我再和你们慢慢解释。”
看到女儿坚毅眼神,陈家父母二人都愣了片刻,总觉得女儿哪里变了一般,至少和原先软弱性子完全不同。
但想到女儿在周家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如今又听到周大勇去世消息,性子坚强起来也是情理之中事情。
见陈曦神情笃定,陈家父母和陈芸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私下解决就好,没必要现在就和周家人开撕,毕竟这里还是周家主场。
而此时,看到陈曦醒来的周大勇的父母周老汉和周老太围了过来。周老太嗓子尖利,面上挤出关心,“三儿媳呀,大勇死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这几年娘一直把你当女儿疼爱,娘希望将来你能一直留在周家,也算是对大勇有个交代好不好?”
“你放心,娘会一直疼你,不会让你受一点苦的。”
周老太虽然对原主尖酸刻薄,可守着外人却惯会装个好婆婆。这也是当年陈家父母打听周家老两口为人,没打听出什么大问题的原因。
就如现在,周老太满心的恶意,却把话说得十分动听。
其实周老太心意很明了,她一是不想放陈曦这个财神爷走,二也是给老三留个媳妇,不然老三在地底下孤零零的实在可怜。
若是陈曦走了,她们买阴亲那是真的买不起,毕竟阴亲比正儿八经成亲还要贵上许多。于是从各方面来讲,把陈曦坑死在周家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听周老太心思这样歹毒,竟然想留下连圆房都没圆的女儿,陈家父母自然不依。他们正要反驳,却被陈曦的手轻轻一压,示意他们不要再动。
看到女儿镇定神色,陈家父母闭上嘴低下头,省得一时忍不住狠狠打周老太一拳。
陈曦本来跪在灵堂前,听周老太这样一说,颤颤巍巍站起来,用手背轻轻抹着眼泪道:“娘,我不相信大勇已经死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为什么你们都要盼着他死呢?”
周老太:……被狠狠噎了一下子,你特么才盼着我儿子死。
陈曦哭哭啼啼继续道:“爹,娘,还有周家老老小小,你们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在周家守着一天。我定然日夜祈祷,盼着大勇早日归来。哪怕真有那么一天,哪怕大勇这辈子回不来,我也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
陈曦走到周氏族长面前一拜,“族长爷爷,谢谢您亲自前来送大勇一程。我刚刚说过的话您也听到了,您帮着见证,只要周家不赶我走,我一定孝顺公婆,为大勇守着一辈子。”
周氏族长忍不住连连点头:“我周家遇到一个好媳妇啊。好孩子你放心,日后周家都不会忘记你的功劳,若是有谁欺负了你,我们周家上下都不答应。”族里出一个节妇,将来申请一个贞节牌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陈曦凄然一笑,“虽然我和大勇没有洞房花烛夜,但他是为了保家卫国才离开我,所以我敬重他是条汉子,为他守着也是应该的。”
众人听到这里不免同情,若是有个孩子,寡妇守着还有点意思。陈曦却连男人滋味都没尝到,现在却要尽到媳妇的义务,实在是有些残忍。
如今规矩没有那么严苛,并不要求寡妇一定要守节,而且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有女儿的家庭难免会有些共情。
见到众人同情神色,陈曦心里更加有底气,她叹息道:“我愿意为丈夫守一辈子的寡,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族长帮着理一理思路。”
周氏族长问:“有何事不明,老夫定然帮你做主。”
陈曦叹道:“如今我是周家人,日后是不是也该周家养着?总不好身为周家人,却让娘家一直养着吧?族长您说是不是?”
听陈曦这样一说,周大勇父母和两个兄长都心道不好,总感觉陈曦这是要生事。他们想捂住陈曦的嘴,但人多嘴杂,他们还不敢明晃晃动手。
周老太轻声呵斥道:“老三媳妇,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咱们关上门慢慢商量就是,何必麻烦族长。”
而周氏族长根本没有多想,想着怎么也该给大勇媳妇一点面子,摸着胡须点头道:“你既然已经嫁入周家,自然该周家养着,哪里还能让娘家养一辈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谁家不是这个道理,哪里管闺女到老的道理。
陈曦抽泣几声,“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其实说起来,我这时候说起养家糊口的事情并不合适,只是我怕今日不说,日后便没了机会。”
陈曦从袖中拿出一个账本,双手恭恭敬敬递到了族长面前。“族长爷爷,这是我嫁进周家一年多的花销账本。您也知道我出身商户,所以自小有记账的习惯,倒没有其他之意。”
“只是今儿一早,大嫂和二嫂又来借钱,说为大勇置办丧事的银子没有,需要我一人负责。我当然想负责,可我一看,当初嫁进周家带来的三百多两银子竟然所剩无几。”
“这一年多,我公婆拿走一百余两银子。作为儿媳妇,我心甘情愿,毕竟两老是大勇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我奉养也是应该的。哪怕家里没有男人,哪怕大哥二哥两家子拿不出这个钱,我咬牙拿出嫁妆也没什么问题。”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皆十分震惊。大家日子都差不多,一年一家子也才十两银子,哪怕有个特殊情况,也用不到二十两银子啊!
怎么的呢?周大勇爹娘是小金人?还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一年竟然花费一百多两银子,而且还是花儿媳妇嫁妆?
周家老两口这份能花钱且厚脸皮的劲儿,也是没谁。
不等周大勇父母跳脚,陈曦继续幽幽叹息道:“奉养公婆是应当应分,可养着大伯子、二伯子,难道也是弟媳妇的分内之事?”
大嫂刘氏、二嫂魏氏跳起来就骂:“老三家的你胡说八道,谁让你养着了?你特么的不就有几个臭钱,当谁都稀罕呢?”
陈曦指了指账本,“我这账单记得清清楚楚,若是两位嫂嫂不认,族长您叫来大哥二哥家几个孩子一问便知。大人知道作假,小孩子却不会,不是吗?其中很多是用孩子的借口借钱,孩子们总该记得一二。”
族长翻看着账本,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真是假他能看不出来?但作为族长,他也不是没有私心,只轻声道:“这是你们家务事,等丧事过后自行处理就是。若是处理不好,再来族里找我帮衬。”
但族长为了维持公平正义的表面,还是虎着脸呵斥周老大、周老二一句:“你们也是,有手有脚的大男人,何至于天天借别人的钱,日后可不能再如此作为。”
族长其实是在暗示既往不咎,但以后也不要过分之意。
陈曦早知道周家人向着周家人,所以她对族长没什么期待,只是想趁机在大家勉强撕一撕大房、二房的丑恶嘴脸而已。
陈曦苦笑道:“大哥欠我八十六两,二哥欠我七十八两。若是大勇能回来,我当然也就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给外人花了,自家怎么花费都舍得。”
“可如今大勇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大哥二哥又逼着我继续拿钱,可我实在是捉襟见肘,拿不出来了啊。”
“哥嫂说拿不出来可以,让我回家跟父母要。可我当初带了那么大笔的嫁妆进门,如今哪里还有脸面跟娘家要钱呢?”
“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我一边替丈夫守活寡,一边花着娘家的钱养丈夫一大家子,这事说出去,人家还当我是傻子。”
“我爹娘说了,若周家实在养不起一个寡妇,就让我回家好了,可我还是不想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