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手下正巧过来走一遭,便见到一对主仆搬了进来,而且还是拿着钥匙,绝非破门而入那种。
他一直忙着,直到现在才有了空闲,便想来打探一下底细,然后就撞到了女人入浴,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现在冷静下来,他忽然想起这个女人胸前挂着一枚玉佩,而这个玉佩他们府中孩子都有,如今留在世上的也只有自己和嫡姐的。
想到这里,他明白这个女人和嫡姐应该关系匪浅,那么他便该照应一二。
只是刚想完正经事,他脑子里便立刻涌现出玉佩下面那一片白花花的肌肤……
这几年陆陆续续总有人送女人给他,但他一直觉得女人是可怕的狼,反手就能害得人满门抄斩,所以他见了女人便不自觉皱眉头。
而刚刚他却觉得,好似女人不一定都是狼,还可能让男人想变成狼?
想到这里,他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巴掌,迎着风往远方飞奔而去。儿女情长,他还没有这个资格。
至于陈曦,自然是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亲自画了一个衣服样子,带着春喜做起了棉裙。
陈曦虽然会用阵线,毕竟前世高定服装里经常会用到刺绣,怎么可能不会用针?但她也只是偶尔兴趣来了才跟着老妈玩玩票,哪里真做过棉衣?
倒是春喜从小就要照顾几个弟妹,六七岁上便可以做小衣服,十一二岁便包揽了全家人的衣衫。
见春喜做的又快又好,陈曦忍不住夸赞:“咱们春喜这做衣服水平,以后当个绣娘都使得。”
春喜手上不停,嘴里笑道:“嗯,当年我经常幻想以后当个绣娘,靠自己本事养活全家人。可惜这点愿望都没实现,却差点被爹给卖了。不过这衣服好看不好看,针线手艺不是关键,关键是娘子您这裁剪的手艺好,穿出去肯定漂亮极了。”
陈曦无意往春喜伤口上撒盐,便故意逗她:“等我们开了成衣铺子,就让你当绣娘当个够,甚至还可以当大掌柜,手底下养一帮绣娘。”
春喜只当陈曦逗她玩,于是笑道:“那感情好,娘子您可要说话算话。”
两人一个忙着缝棉衣,一个忙着画样子,大冬日里晒着太阳烧着炉火,倒也有几分惬意。
两日后,陈曦便把这件看似十分简单,但领口别致、腰身尽显的一件青色袄裙穿在了身上,可以说既符合她营造出来的寡妇身份,又不会特别老气横秋。
青色最寻常,但和陈曦的白皙肌肤相映衬,再加上领口隐隐约约的一点银红色花边,显得她更加亭亭玉立。
陈曦穿上这件袄裙,拿着自己的几件衣服样子便去了胡同外大街上的最大的一间成衣铺子。
陈曦一出现,便引起老板娘的注意,连连夸赞她的美貌。趁着机会,陈曦笑道:“不知道贵店用不用买衣服样子,我倒是略通一二。”
老板娘是个爽利人,这会也猜到了陈曦的意图,便直来直去道:“我们自然也需要,谁不希望买卖做大做强。但妹子你看看咱们这大街上来往的客商,几乎都是南来北往的商户,他们贩卖的也多是毛皮。这些大男人呀,就算带着女客也不会买什么贵重衣服,多是实用结实为主,或凉快或保暖,有几个舍得多花钱买贵衣服?”
陈曦仔细打量了一下店内衣裳,果真如老板娘所说,都是耐穿耐磨的衣服,真是没几件能看的。
陈曦脸都红了,她还当是前世那个发达且爱美的世界,总有人为了漂亮花再多钱也不会心疼。
看陈曦一副窘迫样子,老板娘笑道:“我托大给您出个注意,您到东市大街上走一遭看看。那里是全京城乃至全国最繁华的街市,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样样都是最顶级的,哪怕再贵的东西都有人买,只要他们觉得值。”
陈曦谢过老板娘,又雇了一辆马车去了东市大街,果真其繁华程度非其他地方可比拟,甚至处处都能闻到金钱的味道。
陈曦走了一圈,终于选定一家最高档的成衣铺子,她再次攀谈起来。
陈曦本以为凭借自己独一无二的设计,哪怕只一张图纸便能换几十两银子,谁料到最后商家只肯出一两银子。
就这,掌柜的都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出血了,那神情根本不是作伪。
陈曦大受打击,她可是看过很多剧本的人,小说里边的人动不动几万两银票拿在手里,但凡富贵之家都有个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
而且旁的穿越者一张做菜方子能卖到几十上百两银子,她一张衣服设计图凭什么五两银子都没人要?
只能说剧本和小说坑她。
陈曦和掌柜的说了几句好话,约好了想一想再来一趟便退了出来。她无精打采地站在一个角落里,想清醒一下脑子。
正在这时,一个打扮得非常花俏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笑眯眯道:“这位娘子,刚刚你和掌柜的聊天我无意中听见,也见到你手中几幅衣服样子,我想请你帮我们楼里的先生和姑娘们做衣服。别的要求没有,钱也都好说,只要漂亮别致就可以。”
陈曦看了看这中年女人,看这打扮可以说太过花哨了。而且刚刚听她说楼里的姑娘,陈曦忍不住腹诽,难不成她头一单生意竟然和青楼做?
见陈曦惊讶的表情,那女人故意调笑道:“难不成娘子嫌弃我们的出身?”
陈曦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这个世道很多人也是身不由己,能靠本事活下去就已经很难得,我怎么可能会嘲笑你们。”
倒不是陈曦笑贫不笑娼,而是这个年代女性为妓多数都是逼不得已,五六成都是被亲人所卖,还有几成是家中遇难,真正贪慕虚荣和钱财从而自愿跳入火坑的真是少之又少。
同时天涯沦落人,活着都不容易,陈曦又有什么资格嘲笑这些人。
见陈曦如此,中年女人笑得真诚起来:“我刚刚是故意吓唬娘子罢了,我们那里可不是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我们是戏楼。京城里有一条胡同叫百花深处,那里戏楼云集,而最后名的便是我们百花楼。”
陈曦初来乍到并不清楚,但她还是装出一副很崇拜的样子夸了起来。
看陈曦这浮夸的演技,中年妇人并不拆穿,而是正儿八经谈起了生意,两人大概谈了常服和戏装的价钱,于是约定了明天上午到百花楼里细聊。
陈曦回去路上,趁机打探了一下百花楼的底细,才知道这是近几年异军突起的一家园子,不仅场场满座,还时不时到达官贵人家包场,甚至还去过两次宫里,可谓红极一时。
知道这家底细,陈曦便更有底气,第二日带着春喜到了百花楼。
接待陈曦的还是那个中年女人,两人也谈得十分满意,当场便定下了上百件的衣裳,钱财多到可以让陈曦无忧无虑过一个冬天,甚至到来年夏天了。
只是陈曦觉得奇怪,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的后背瞧,可等她转过头去,却一无所见。
陈曦想得,难不成自己和京城气场不和,所以才总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第12章 弃妇vs锦衣卫指挥使
进京后第一笔生意到手,感受到沉甸甸的碎银子的重量,陈曦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有钱的时候没有什么概念,但手里缺钱才知道唯有钱能带给人充实感和安全感。
可谓满载而归,陈曦笑着从百花楼里出来,闻到了一阵阵粥的香气,忍不住站住轻轻用鼻子吸了吸,感叹道:“真好闻。”有一股家的香甜味道,让陈曦忍不住心里软软的。
百花楼里红姐,也就是接待陈曦做生意的二掌柜笑道:“今儿是腊八节,京城每家每户都熬腊八粥,四个城门和东西二市的出入口也都设了粥棚,让穷人也沾沾光。”
“我们百花楼里熬了不少,今儿晚上会给每个客人来一碗。里面好东西不少,绝对能让人一饱口福,要是陈娘子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尝尝,也看一场戏。”
红姐十分热情,这也是生意人惯有的姿态,陈曦却不能不懂事,赶紧笑着婉拒:“家里还有人等着呢,就不在您这里叨扰了,改天单独请红姐下馆子,还请红姐赏面子。”
红姐也不强留,热情客套后便分手,毕竟大家不过就是面子情。
等陈曦走了,红姐去了另一栋楼,一惯笑盈盈的脸色变得十分郑重,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人说了一声“进来”,这才敢弯腰走了进来。
此时,赵星辰正站在窗子前面,借着窗棂的遮挡望着楼下。
瘦长高挑的女人穿了一身青色衣裙,背面看上去十分素淡,赵星辰却偏偏觉得这个颜色比红色更加耀眼,很衬白皙肌肤。
想到这里,赵星辰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明明是为了探知这人身份,却偏偏想到她的外貌……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而此时陈曦好似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抬头回望一下,却只看到了一扇半掩的窗户,连个人影子都未看到。
陈曦低头笑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太过疑神疑鬼的。她在京城并没有熟人,本身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实在没有任何地方值得旁人惦记,也没有被盯梢的必要。
而陈曦唯一的熟人便是范天林一家子,然而那一家子如今还在伤了身子的水深火热之中无法脱身,且并不知道她来到京城,所以自然也不会跟踪她。
想明白这些,陈曦也不在意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她带着春喜好好逛一逛附近。
见陈曦走远了,赵星辰才转过身来开口问:“这个陈娘子可有异样?”
红姐垂头回道:“小的无能,只探知陈娘子自临州府而来,这次进京家里主子也只有她一人,其他竟然没有探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人看似单纯,也能攀谈几句,然而到了关键事情便嘴紧得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赵星辰听到“临州府”三个字耳朵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打发了红姐下去。
红姐退下,赵星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屏风后一个身着玄衣的人闪身出来:“主子。”
赵星辰吩咐道:“派人去临州府,查一查陈娘子和大小姐的关系,以及她的过往,越快越好。”
他的直觉让他觉得陈娘子此人不是恶人,但赵星辰知道人不可貌相,所以不敢妄下结论。
而陈曦回到家后,连腊八节都顾不上,立刻便投入到招兵买马中。生意揽下了,总得有人来做。
好在百花楼要的并不是精致,而是新奇样子。而这年头是个女人就会做衣服,陈曦很快和胡同里的大娘、小媳妇和大姑娘们接上头,按件计价分配下去。
这样的好处是不用养铺子养人,能省下许多开支,也不存在万一没生意就需白白养人的风险。
而陈曦只把一把质量关,并不亲自做衣服,因为她不舍得费眼。原主虽不敢说倾城之色,但这一双明眸水汪汪的犹如雨后清露,让她十分喜欢。
前世陈曦极尽爱护自己的脸,这辈子她同样如此。哪怕条件不那么允许,但也会在可能范围内对自己好。
但陈曦也并不闲着,而是细细研究范天林留下来的书信之类。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东西厂和锦衣卫并存之后,便明白皇上对官员的控制欲有多强。
陈曦打算从这方面下手,看看能不能从范天林留下的东西里找到容易触犯上层阶级逆鳞的东西。
然而陈曦翻遍了范天林的书信,也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这个家伙虽然家里日子不那么好过,但毕竟没吃太多苦,也算少年得志,所以自然没像寻常文人一般留下几句酸腐诗或者厌世句。
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试着创造破绽,陈曦忍不住带上坏笑。
前世她琴棋书画不敢说精通,但从四岁便把各种辅导班当饭来吃。别人可能去各种艺术机构,她家因是豪门,自然都是上门一对一的服务,而且老师个个都是人才。
虽然有身边人吹捧成分,但客观来说陈曦的这些才艺拿出去绝对能当工作手段赚钱。尤其毛笔字,她不仅学了几大家,还特别擅长模仿。
就如现在,陈曦每天专门抽出一个时辰临摹范天林的字体,半个月过去,成绩斐然。
陈曦信心满满可以造假了,然而却再次惆怅起来。
范天林的字体陈曦搞会了,但反诗她不会写!曾经唐宋诗词背了几百篇,脑子里唯二记起来的就是文人造反典范黄巢同志的两首关于菊花的诗。
然而这两首虽然被说成是有大抱负的诗,在陈曦看来不过如此,至少不属于能被砍头那种。
陈曦忍不住在心里叹道:若是清朝多好,有个反清复明的意思就能满门抄斩,可惜大历朝不吃这一套。
惆怅之余,陈曦终于还是把《题菊花》和《不第后赋菊》这两首诗写了下来,全当练练手了。
陈曦刚刚写完,便听春喜在外面轻声道:“娘子,奴婢刚刚清点了一下,这阵子陆陆续续收回来的衣裳已经有三十件了。您之前说差不多便先去百花楼送一批货,您看这些够了吗?”
听春喜问了,陈曦便将笔放下,走出门后特意带上,这才去了被当做库房的另一个房间。
陈曦再次清点一番,十分满意笑道:“手艺比我想象中要好,很拿得出手。再配上你制作的一些配饰,十分出彩。”
衣服很好仿制,但配饰要想仿制却需要时间。为了能保持一段新鲜,好让自家多赚银子,这些配饰都是春喜带着后来买进来的两个丫头亲自制作。
“后天是小年,咱明天给百花楼送去,期待他们在小年那一天穿着上台,但愿能一鸣惊人,以后咱们生意也能多一些。”
春喜道:“娘子这些衣服十分别致,满京城找不到第二家,一定会引起满堂彩。只可惜咱们会刺绣的人不多,不然能做更多精细活计。”
陈曦叹道:“刺绣多用于大家闺秀和夫人身上,这些人咱们也够不着,能给戏楼做戏服已经十分满足。而且现在你们已经够辛苦了,若是活计再多,非得累死不可。”
春喜笑道:“我们拿着工钱,本来就该为主子卖命,何况娘子还单给我们做衣服的工钱。见到一串串的铜钱,哪里还知道累!”
主仆二人说笑一会,陈曦这才回到自己房中,只是见到桌子上的纸笔,她楞在那里。
陈曦有个习惯,若是有两张纸平铺在那里,定然要弄一个三十度的扇形角度才觉得漂亮,而此时那个角度至少是四十度角。
虽然差别很细微,但空间感强烈的她觉得还是很不同。
这会子天色刚刚有些暗,还不至于点灯,却有人在她房间来去自如,这个发现让她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