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刚打完水的陈轩昂,震惊又茫然的,看着院子里闹轰轰的一切。
转眼,郭主任还真从张寡妇家搜出来两袋子块煤来。
问题严重了,这得扭送思想委员会。
当然,俩可怜虫跪地上,哭的眼泪哗啦的,老毛头不停辩解,说他一直拿张寡妇当闺女,是看她守寡了,孤苦伶仃,才悄悄给点煤的。
总之,天打雷劈,绝对没有摸过张寡妇的屁股。
张寡妇也赌咒发誓,说自己只是拿了点煤烧,跟老太监清清白白。
老太监小寡妇,都是可怜人,院里众人虽瞧着他们可怜,可也没人敢搭腔,炊烟缭缭,烟火熏腾,大家默默干活,只当他俩的哭声是配乐。
不过就在张寡妇自以为前路要绝时,陈思雨突然出来,说:“郭主任,我刚才应该是听错了,张过时没说太监摸她屁股,说的是太监想吃鸡骨头。再说了,锅炉房一个人也不够呀,正好轩昂不干了,既然张婶没工作可干,倒不如……”
厂长夫人苗清忍不住搭腔:“是啊,苦鬼遇上穷鬼,都是可怜人,送什么思想委员会,不如让张寡妇搭帮子烧锅炉,将功补过吧。”
显然,张寡妇是愿意去的,咯的一声,她停了哭,乖乖等着。
陈思雨再说:“但是张婶不能白出力啊,老毛头一月十块,该分她五块才对。”
张寡妇猛的抬头,望着陈思雨,眼里除了惊愕,还有狂喜。
她忘了陈思雨是个撒谎精这事儿,她所有的注意力,被转移到钱上面了。
她本身没工作,丈夫的抚恤金眼看用完,要一月能有5块进账,那可是意外之财,天降大馅饼!
陈思雨不是个人人啐的小尖果儿嘛。
她居然帮她出了这么个,能来钱的主意,张寡妇的脑瓜子彻底不会转了。
街坊邻里,没有天生的恶人,郭主任一琢磨,这还真是个好法子,遂进二院请示厂长,不一会儿再出来,喊来老毛头和张寡妇,郑重申明,老毛头的工资分张寡妇一半,俩人一起烧锅炉。
当然,要敢再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他俩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要被一起割掉。
于是一场大闹,神转折,居然以帮锅炉房增加了一个人手而结束了。
陈轩昂打了水进门,替姐姐舀到盆里,叹气。
陈思雨中午的荤菜是块带鱼,如今手里有票了,她还买了鸡蛋和紫菜,洋柿子,把带鱼撕碎和着青菜一炒,再烧个蛋花汤,就是一顿香喷喷的晚饭了。
盛好米饭,看弟弟一脸萎靡,她问:“怎么,我太坏,吓着你呢?”
半晌,臭弟弟才说:“张寡妇蠢,老毛头坏,你把他俩凑到一块儿,不正好给他们商量着举报你的理由和机会?”
合着她怕弟弟嫌她心太黑,结果弟弟担忧的却是她心太软?
不愧书里形容他是:忠犬弟弟。
所谓忠犬,就是没有三观,只忠于姐姐。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陈思雨又觉得这孩子未免有点太残忍。
当然,她也要跟轩昂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
她说:“一则,老毛头固然可恨,但他就一老太监,翻不起风浪来的,而张寡妇呢,带个娃,很可怜的,她之所以听毛姆的,是因为她穷,没钱用,如今她一月能有五块钱,虽少,但足够生活了,为了自己的孩子,等闲她不会惹事的。说不定等将来,她还会成咱的朋友呢。”
陈轩昂也是有点心机的,但总给姐姐搞懵。
张寡妇可是毛姆最忠实的朋友,眼线,怎么能成为他们的朋友?
他想不通,也搞不懂。
菜摆上桌,俩人刚要吃饭,有人敲门。
陈思雨笑迎:“苗嫂子,进来吃饭?”是厂长夫人苗清来了。
“还有带鱼啊,那油浸的,可真香。”苗清吞口水。
陈思雨再笑:“文工团中午的荤菜,我拿回来跟弟弟一起吃。”
“那你中午就只吃素的,你活动量大,就不怕饿?”苗清反问。
陈思雨叹气:“咱啥人家呀,有肉,我一口,弟弟也得有一口呀。”
苗清跟张寡妇关系好,也知道她新寡,老毛头是怜她才给的煤,今儿被陈思雨一场闹,差点变成太监摸寡妇屁股,苗清就很不高兴。
不过她去烧锅炉,能有份固定收入,又是个意外的神转折,让苗清很高兴。
而苗清,原来一直很瞧不上陈思雨。
此刻看她连点肉都要带回家给弟弟吃,心里的偏见解除了不少。
掏了厚厚一沓的大团结出来,她说:“房租,既然领导答应过你,大头就给你了,不过厂里扣了三十块,得去交给毛姆,顺带跟她说一下处理意见,到时候你们也一起去。我听说毛姆想搬来跟你们一起住,顺带照料你和轩昂。”
陈思雨早有所料,但要假装吃惊:“就这么一间门房,她来了住哪儿?”
苗清努嘴:“你四处看看,哪家的房子里不是头倒脚,睡了十个八个的,到时候挤一挤呗。”
形势比陈思雨想的还要严竣点,毛姆为了赶走她,都不惜搬到墨水厂来。
“放心吧婶儿,我虽然也有病,但我毕竟年青,咋可能让毛姆照顾我呀,到时候肯定是我来照顾她。”说着,陈思雨抚胸,轻咳。
看她小脸黄黄病怏怏,还要挣扎着提泔水桶,苗清抢了过去,低声说:“委屈一段时间吧,毛姆一月要上一次诉苦大会,你要伺候好她,她高兴,在诉苦大会上夸夸你,于你,咱们厂,文工团,都光荣。可她要在诉苦大会上批评你,你可真就闻名整个北城了。”
她的态度就是高厂长的态度,钱是给她了。
但生活方面,为了顾全大局,她必须伺候到毛姆那位白毛女,满意为止。
陈思雨身残志坚:“咳…咳咳,保证完成任务!”
送完厂长夫人回来,陈轩昂盯着剩下的一小块带鱼:“你不是说肉都是别人给的,怎么成你省下来的了。合着你天天省肉给我吃?”
陈思雨每天省肉回家,想把这瘦巴巴的小子吃胖点,也让他早点抽条长个。
但她最烦人矫情。
看弟弟想矫情,立刻说:“你敢不吃,我就每天拿回来,当着你的面喂狗。”
陈思雨牌小白花,准确的说是朵带刺的玫瑰,专治矫情。
男孩挑起鱼肉吃掉,然后把锅碗,台面,地面都擦洗的干干净净。
再洗干净了手,这时他才发现两本乐谱,缓缓翻开那本《咆哮者》,他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姐,这居然是《命运》,原来我有磁带,可惜被毛姆卖了。”
男孩嘴里哼着:“这首曲子我只听过几次,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它。”
翻了会儿,又凑过来说,两只无辜而清澈的大眼睛眨巴:“姐,你可……”
姐好吗?
两本曲谱算啥,现在有了300元,足够给他买电子琴了,等处理完毛姆,给他买一把崭新的电子琴,让这小子知道一下,啥叫个来自姐姐的温暖。
不用说,钢琴小王子立刻就沉浸到音乐大师的怀抱里去了。
陈思雨也不打扰他,得对着镜子,继续练基本功。
虽然目前还不能上台。
但她必须时刻准备着,只要有登台的机会,她就能征服所有观众!
……
并肩躺到雕花大床上,俩人得正式商量,该怎么对付毛姆了。
陈思雨说:“她想来就来吧,到时候咱好好孝顺她。”
陈轩昂盯着乐谱:“怎么孝顺。”总觉得她不会太良善。
果然,陈思雨说:“孝顺到她原地去世,你觉得如何。”
姐姐人美嘴巴甜,心黑手又辣,说的还是轩昂的亲外婆,但男孩居然一点都不反感,并点头:“好。”
怪不得书里说他除了对念琴好,对别人都是冷酷无情,算个十足的大反派。
陈思雨心狠手辣不是良善之辈,但不希望弟弟三观太歪,也不想他做自己的免费血包,就考虑,等处理完毛姆的事,还是要教育弟弟,劝他善良!
她再说:“对了,毛姆那小儿子叫啥名,是不是王大炮?”
说起小舅王大炮,轩昂又撇嘴了:“他不也是你的……”后座哥哥之一。
毛姆有着强大的生殖能力,跟第一任丈夫生了俩,被抓壮丁,战死了,跟胡家老爷生了胡茵,后来跟一个姓王的男人再婚,又生了仨。
王大炮是她小儿子,18岁,在国营商店工作,因为能弄到糖和饼干,还有一辆政府奖励的自行车,有坐骑嘛,也是喜欢追着原身跑的‘哥哥’之一。
而根据原身的记忆,之所以她讨厌轩昂,就在于王大炮的离间。
王大炮经常对原身说,轩昂小小年纪就坏透了,喜欢钻厕所里看女孩子的屁股,而且喜欢往粪坑里扔砖头,给姑娘们屁股上溅屎,是个小流氓。
正好原身小时候蹲茅房被人溅过屎,差点给恶心死。
所以说起轩昂她就恶心,哪怕知道他名下有一个墨水厂的地皮,也不认他。
但其实王大炮自己才是流氓。
大错他不敢犯,但总喜欢借着职务之便从百货商店偷糖和饼干,在送给女孩子们吃了之后借机揩油,摸一把她们的屁股。
至于老毛头,虽然王寡妇一再坚称他俩是清白的,但作为一只千年的狐狸,陈思雨可太清楚男人了,就她这种半身残废的,经常都会碰到揩油的。
更何况张寡妇才三十,还是个姿色正艳的小寡妇。
老毛头对她好,动机绝对不单纯。
张寡妇之所以信任对方,估计是因为对方的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而已。
所以王大炮和老毛头,一甥一舅,都是流氓。
而于流氓,陈思雨的目标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要送他们吃免费饭。”
陈轩昂一愣,眼巴巴的:“姐,哪儿有免费饭?”
傻弟弟脸上浮现了本该这个年龄才有的纯真,还舔唇,这是馋免费饭了?
“牢饭呀。你要想吃,我也送你去。”陈思雨眼里满满的真诚。
臭弟弟明白自己又被捉弄了,恨恨转身,突然悄声说:“呀,老鼠。”
陈思雨一声尖叫,缩到她五斤棉花的大被窝里去了。
臭弟弟勾唇闭眼,得意的笑:原来他心黑手辣的姐姐居然也会怕老鼠。
哼哼!
……
虽然一登台就能满堂彩,但要调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