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玲刚想问他等什么,突然外面就进来一人。
知青张红走进来了,她抱着一个高板凳,夹带着纸笔。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就连头上都带了一个厚帽子。
显然是跟江磊提前约好了,知道是来干啥的。
白玲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张红也是从北京来的知青,只不过比他们两个早一年来。年岁上是差不多的,但之前白玲和江磊都不怎么看得起张红,因为张红这人平时抠抠搜搜的,在知青所内部偶尔也喜欢占小便宜。
人是热情的,但白玲和江磊都觉得她丢了首都人的脸。
张红走进来,十分自然递给江磊一杯热水。
“江知青,你喝点水,咱们这就开始?”
白玲声音里都带哨声了:“江磊!你什么意思?!”
说是要给她补课,怎么还能掺和上张红?
白玲顾不得自己平日里的装相,急急发问:“你不是先答应我的吗?”
答应了一个人,咋还能半路又加一个?
江磊:“哦,张红也是咱们老乡,她想学我就让她来了。白玲,咱们三个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我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你说对吧?”
对个屁!
那教师名额就俩,语文竞争激烈,数学最有希望是江磊,现在江磊又拉进来一个张红,这不是纯纯给她添堵的?
白玲咬着下唇,眼里泪光闪闪。
这会儿如果张红不在,她还可以跟江磊好好说一说,分析分析。毕竟这个傻蛋估计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她可以糊弄着江磊先教她一个人,等到考试那天,不拘什么手段,再把江磊给干扰了,叫他不要去。自己的数学教师位置就稳了。
但张红在,白玲就只能拿出自己之前的手段,眼里像是藏了万千委屈的望着江磊。
以前这招是最管用的,江磊每次一看到她这样,就会直蹦高的去帮她讨公道。
只不过这次显然是不好用了,江磊看也没看她,跟张红说起了话。
“咱们从哪儿开始?你觉得你那部分最薄弱?”
张红指着自己借来的小学三年级课本:“这个地方开始吧,前面两年都是加减乘除的,这部分开始就要引入一些概念了。我自己知道怎么做,但是总感觉讲不出来。”
江磊:“好,那就从这里开始。”
“江磊……”
白玲声音里转了十八个弯,好像蕴含着无尽的情谊和委屈。
江磊:“你也坐下听吧,我要从头给你们梳理内容的。”
白玲:……
眼看江磊就要开始讲了,白玲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坐下摊开书本就开始听。
她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却也知道现在只能这样,谁叫她之前为了勾上于鹏程,把江磊撂下的太利索了呢?
这人显然是在生自己的气啊。
白玲哪儿有心思听课,一门心思就在琢磨江磊的意思,坐都坐不住了。
偏偏张红像是要跟她作对,讲课就讲课,张红还时不时的提问。
“江知青,这个地方我有点不理解,你能再讲一下吗?”
“好的,这个地方要注意整个概念的完整性,要跟学生搭建起来框架……”
“你讲的真好,我记下啦。对了,这个是我家里给寄来的毛筒子,你拿着暖暖手,你手不用拿上来,我看你穿的也薄,你直接讲就好,不用拿纸笔给我演示。”
“谢谢你。咱们接着讲……”
……
白玲一看,这不行啊!
她赶紧也挤进来:“江知青,我那儿有一双兔毛的手套,还是前些天我找徐大娘用缝纫机做的呢,手套还是比手筒子暖和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白玲飞快的跑出去。
她一走,本来离的极近的张红和江磊瞬间分开。
张红瞧着白玲的身影跑远了,才感叹道:“你说她图个啥,听也不听,还非要在这儿。”
江磊冷哼:“你一来,她当然这样。她这人就是这个性格,正事可以不做,但绝对不允许别的女青年赢过她。”
张红:“你打算怎么办?她也不像你说的那样,一见到我就气跑了啊。”
江磊:“那就让她来,我在她面前做小伏低那么长时间,她现在还回来不是应该的?你帮我把这出戏演好,这次考数学我就不去参加了,数学教师非你莫属!”
张红咋舌:“至于吗?你数学老师都不当了,非要给她添堵?”
江磊一脸委屈:“我为啥不能?她之前骗我,把我下乡带的钱全都骗走了,我问她要她还狡辩。我咋不能坑她一把?”
江磊本来是打算找张红来气一气白玲,打的主意是白玲一看到张红就气跑。他为此还把自己分到的枣子和苹果都给了张红,就是换张红跟自己演一出。
但现在白玲不走,江磊瞬间就决定了,他也要学白玲之前对他那样对白玲!
白玲不是吊着他吗?他也这样!白玲想叫自己给她补习拿下数学教师的位置,他就糊弄着,他宁愿自己不当,也要叫白玲当不成!
张红一脸无语,她觉得江磊这人就没变,以前是被白玲骗着没脑子,现在不被骗了也一样没脑子。
数学老师的位置啊!
多好的差事!
说不要就不要,真是败家老爷们。
不过也算便宜了自己,张红识趣的不再劝。
白玲拿了兔毛手套回来,这么上赶着,换回了江磊的一个好脸。白玲得意的看向张红,一脸“我就是比你强”的表情。
张红:……
两个大傻子!
冬天天短,王樱跟着徐老太去了几次会议室听收音机之后,就有点无聊了。她窝在家里摆弄自己的小药柜。
自从隔壁的房子并过来之后,徐霜就加急给她做了一个药柜。
就是那种药房里,盒子上面写了药材名字,抽出来就能抓药的药柜。
不同的是,眼前这个药柜是小一号的,比起药房的药柜要小了三四号。抽屉上也没有药名,连把手都是木制的。
但王樱瞧见这个药柜心情就好,她前面做的药材很多都是散放着,杂七杂八的看着就乱。有了这个药柜,她现在都是把做好的药材都放进去,收纳的快乐让人心情舒畅。
扒拉了一圈药柜,王樱又叹气。
家里的家底实在是不多了。
光是这个药柜,打下来就花了十块钱。这段时间前前后后的花下来,家里的资金迅速缩水,现在只有五十块钱的存款了。
王樱对于这种一夜之间暴富转赤贫的状态有些压力,徐霜也提出了,明年开年他就多卖一些山货,等到钱凑够了,他就给王樱买工作,进了城,他的工资应该还能再涨一些。
到时候两个人挣工资加外快,一个月开销也够的。
王樱也将种药的事提上日程,准备开春就找大队长说。
第一年,她不准备让大队长养什么贵重药材,决定就从金银花开始。
他们大队这里格外是最适合养金银花的了,后山上一大片的,只要到时候在山脚划出来一小片种上,要不了三个月就能收一波。
“王樱?在不在家?”
王樱赶紧收起思绪,应了一声。
外面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还是老熟人。
老狗同志。
老狗现在是看见王樱两口子就怂,不过今个没办法躲,谁叫他是伤员呢?
王樱倒是没多纠结,旧怨归旧怨,看病是不能挑病人的。
“怎么了?”
送老狗来的一个年轻后生呆愣愣的看王樱,瞬间脸就暴红了。
“他他他、他说他看不见了。”
王樱大夫咋这么好看啊,那皮肤白的跟雪里出来的一样。
王樱:“雪盲了是吧?”
老狗咽了口吐沫:“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山脚巡逻,看见山上好像有个野鸡,我就一直盯着瞅……然后就看不见了。”
老狗差点就叫吓死了,真以为自己是瞎了。哭着求一块巡逻的人带他来找王樱。
他一个人来不了,也不敢来,怕。
王樱都无语了:“今年咱们开大会不是说过吗?不要总是盯着雪看,紫外线照射容易造成雪盲。你是没去听还是故意的啊?”
去年王樱没注意,虽然没碰上雪盲的,但是她今年还是未雨绸缪的把消息递给了田有福和吴桂花,尤其强调要提醒小孩子们和巡逻的,避免出现雪盲。
结果一说,这才几天就碰上一个。
老狗一边被王樱训,一边流眼泪。旁边几个人也都有点缩手缩脚的。刚才觉得王樱长得好看的小年轻也不敢接话。
大夫在谈到自己的职业时候一般都这样,王樱一点没觉得有问题。
她把老狗弄到新盖起来的屋子里,徐霜为了方便她看诊,把屋子已经用帘子隔开,里面是家里的东西,外面放了一个藤床,背后是药柜。
王樱让老狗坐在凳子上,拿了个放大镜开始检查,检查完没好气的说道:“没事,就是普通雪盲,五六天就能好。”
说完给老狗拿了一个小盆子,里面盛了清水给他洗眼睛。
老狗还是怂:“大夫,不用给药吗?不给药能行?我感觉自己晕头晕脑的,眼睛都不敢睁开,还有点烧的慌。”
王樱:“给啥药?你要是严重了,我就给你用消炎药,但你这个又不严重,消炎药就不用了。你回去拿个黑布条蒙在眼睛上,今年冬天出门就找个布挡一挡眼睛。”
老狗扭扭捏捏,就是不想走,他心里没底啊,虽然也听说过有人得雪盲的,但事轮到自己身上了,总是怕。
尤其是眼睛上的毛病,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这还不吓人?
王樱被他扭捏的没办法,就提出个土方:“你要是不放心,有个土方,就是烧开放凉的牛奶,或者新鲜的人奶,往眼睛里滴,能稍微好的快几天。”
王樱也就是随口一说,老狗却上了心。
老狗摸了身上,只有五分钱,王樱也不计较,拢共她也就出了一碗灵泉水,五分就五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