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我打死他了?”
朱思思满脸泪水,颤抖着手凑到方怀的鼻孔处,然后脸色愈加苍白,“走吧,走吧……我们快走。他死不了,我们走远了就拨急救电话。”
何千帆知道自己真的惹祸了。
他吓得六神无主的看着自己手,他想起自己第一天上跆拳道课时候,妈妈带着他去的,那个时候他才四岁多,妈妈说,“千帆妈妈带你来学跆拳道,是要你以后长大了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在你出手前一定要想清楚,不要顺便动手。”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懂,后来在长大一点,他跟幼稚园的同学起了争执,他出其不意一个拳头飞出去,对方鼻子立马见血。结果那一次他并没有得到好果子吃,对方比他还要强,甚至因为最先动手的是他,他还被请了家长。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到家里的,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跟朱思思分开的,只记得叫救护车后朱思思一直在哭,她说都是她的错,方怀以前跟她有过一段,但是她现在是他何千帆的女友……
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才想起来给何凌宵打电话,从小到大他只要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会找何凌宵,何凌宵总是能给他最中肯的意见,也能第一时间帮助他。哪里知道何凌宵根本不接电话。
战战兢兢的等到晚上,何坤回来了,他还流连在网上不断刷新网页新闻,想知道那个被自己打的方怀死没死。
新闻一直没有,他想打电话去各家医院问,又不敢。
在饭桌上他数着碗里的米粒吃饭,味同嚼蜡,好几次许玲和何韵试着跟他讲话,他都爱答不理的。直到饭后他走过客厅,电视正在播报本地新闻,然后他终于见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在等待的新闻。
新闻记者在现场用严肃的语气说起下午发生的事情,接下来是医院里的采访。据医生说伤者还在急救中,医院已经两次下达病危通知……那个对着镜头的中年男人自称是方怀的父亲,直言要大家提供有偿线索,佝偻着身体向着镜头鞠躬。记者还调取了一份公安机关允许公开的监拍摄像……
那上面的画面不是很清楚,但是那身衣服,那个身形……
许玲下意识的向着定定站在客厅中央盯着电视发呆的到瑟瑟颤抖的何千帆,何韵也看着何千帆……
然后是何坤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也看向何千帆,“何千帆!”
何千帆身体抖了一下,脚下发软,一下子就软倒到地上。
何坤直接从沙发上起身,脸色黑透了,俯身一下子就提溜起他的衣领,“臭小子,是你?”
何千帆这孩子最不会的就是撒谎,他刚刚的可疑举动已经把他出卖了。
此刻他浑身发抖,双手抖抖索索的抓住何坤的拎着他衣领的手臂,“爸爸……救我……”
后果可想而知,他被何坤打的躺倒床上。连过去劝架的何韵也被挨了几下子。
当时如果不是何韵死死地抱着他,他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子,反正不敢想。
所以姐姐凌霄对何韵那样防备奚落的时候,他很不高兴。为了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他才会跟自己姐姐耍脾气。尽捡些她不爱听的,伤人的话说。
连彬在下午的时候来了一趟医院。带来了不少营养品。何凌宵等在走廊上。见连彬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四十岁上下男人,此人黑西装,白衬衣打扮,一副职场精英模样。
连彬介绍说这是公司的法律顾问贾楠。凌霄之前接到过杨瑾维的电话,所以她这会知道连彬身边人的身份也不意外,礼貌的向贾楠伸出手,“麻烦你了贾律师。”说完把他们引进病房。
孟诺知道对方是凌宵的同事,很是热络。叫何凌宵给连彬泡茶。
待凌宵去小厨房烧水泡茶,连彬和贾楠坐在孟诺直接把此次来医院的主耍目的告诉了她。
连彬说,“孟女士,贵公子的事还请您放心。这件事杨先生已经答应出手。这位是我们中南的法律顾问贾律师。等会我们就会去找对方谈解决方案。”
孟诺一开始以为对方只是站在同事的立场慰问,凌宵现是设计总监,有公司同事来探望生病住院的也不奇怪。
但对方再开口说是帮忙解决眼前的困难,这的确让她大感意外,并且对方被称为是能力非凡、雷厉风行又手段狠戾的杨瑾维,疑惑压住心底跃起惊喜,沉呤道,“连先生,刚刚你说杨先生愿意帮忙,这的确对于陷入困境中的我们来说无疑是曙光。只是难道因为小女是中南员工……”
每一个他手底下每一个员工的家务事都要事务缠身的他去解决。那他岂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外加一颗菩萨心肠。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传言说,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踏着兄弟的肩膀上位。
这样一个集优秀与狠戾的男人出手相助,很难不让人引起遐想。
连彬看着在他面前端坐着落落大方的女士,据说是满清贵胄的后代,年轻时也是商场上的一把好手。此时她正用温和的眼神看过来,却不难让人发现她眼底隐藏的犀利。
连彬不由得挺直了本来已经很笔直的背脊,慢慢道出,“孟女士您有所不知,何总监工作很出色。此次出差去伦敦帮公司签下一个有助提升公司在同行中的地位的单子,中南在六月里即将在美国纽约上市,而何总监将在6月前设计出她在中南的第一个系列作品,且当作中南的夏季主打产品。还有,您有所不知,何总监与杨家三小姐刘薏苡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凭这层关系,即使何总监与公司无关,杨先生也是要帮忙的。”
连彬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脸色。见对方眼神渐渐温和,暗暗松了口气。
一说到刘薏苡孟婼的印象很深刻,她很喜欢薏苡这个孩子,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真没想到是杨瑾维的妹妹。眼前这个据说是杨瑾维特别助理的人说的这些理由头头是道。
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而且她的确需要帮助。
孟诺点点头,“在上午我去探望伤者,遇到不小的困难。他们扬言要千帆付出代价,经济赔偿根本行不通。”
连彬说,“这个问题孟女士您不用担心。既然杨先生他愿意相助,便是想到万全之策。”
孟诺想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但人都是这样,遇到与自己攸息相关的人与事,就算有万全保障也难免会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凌宵端出茶水来。
连彬站起来礼貌地双手接过。“何总监,刚刚还在和你母亲说关于令弟的事情。你先收拾收拾,我们稍后就找对方谈。”
“连特助你坐啊,事情有眉目了?”知道杨瑾谁会帮忙她很高兴,他也在电话里很快事情就有眉目,但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连彬点点头,“我先跟你说一下具体情况。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被打的人叫方怀,c大工程机械三年级学生,父母在c市西南西山镇政府工作,母亲秦璐是镇里的计生干部,他父亲方大东是镇政府林业所长。西山镇因地质地貌特殊,有数家白沙厂和石材厂,这些白沙可以加深加工成保温材料外城墙喷砂。而那些石材,有非常珍贵的天然木纹石,远销海外。
这些年当地政府呼吁保护森林树木,防止水土流失。其实就是对采伐加大限制而挤压当地企业,甚至以此为借口向企业伸手要钱。如果你实力不够,一年一审核的采伐证件就难以审批,作为镇政府所所长是直接与当地企业有攸息相关的,他又是一把打开县级林业局的钥匙。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没少收取当地企业的贿赂。方大东所捞利益直接体现在他的生活质量和儿子方怀的高调上。当地有几家企业巴结迎逢时留了一手。”
他们现在就是要以此为由打掉对方嚣张气焰。
凌宵很佩服杨谨维的手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到证据。心里一喜和孟诺对视一眼,“连特助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在病房里间门口的朱思思退到病床边,对,何千凡小声地说,“千帆,凌霄姐姐在什么公司上班呢?刚刚我听他们说他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他们好像抓住了方怀他爸什么把柄?……那意思是不是我们就可以不用担心你要坐牢了?……我太高兴了,千帆。”
☆、第一百零六章 小没良心
“能解决就好。”何千帆兴趣缺缺,“杨瑾维能办到不足为奇。”
“对,就是他们刚说的杨先生。杨瑾维……是谁?”她一脸好奇。主要觉得这人有点手眼通天的,见何千帆脸色不太好就话锋一转,“哎呀,不管了,反正你能够平安就很好了!”
出生在平民家庭的朱思思,不知道杨瑾谁是谁也不足为怪。是啊,杨瑾谁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后能够陪着她。
千帆看到朱思思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之前哭红的眼睛还闪着泪花。他放下手上的课本对朱思思伸出手,“傻瓜,就算是我姐想不到办法,大不了就坐一年半载的。”
他还真是那样想的,当他被何坤一路从客厅拖到书房,他吓得哭着跟何坤下跪时,他以为撒娇服个软,就能过去,就能让他想办法救救自己……哪里知道何坤抄起桌一沓子书就砸过来。随后他暴走于屋子里如困兽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犹不解恨又操起爷爷的黄杨龙头拐杖挥过来……
如果不是何韵他可能不只是折掉一只腿那么简单。
朱思思顺势依偎进何千凡的怀里,“我那不是担心你吗。”她吸吸鼻子,细声细气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我心疼死了。”
环抱住怀里的女子,从来没有这样近过,软软的一身柔若无骨。起伏间什么东西贴在自己胸口烫烫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何千帆觉得心里满满的,热切的,他想他做的就是毛头小子孩做的事,“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
属于3月末宁静的风从半开窗外吹进来,撩动百合花的香气,也撩动年轻的心。
她昂起头掀起眼帘看他,扑簌簌的长睫如两只蹁跹的蝶停在黑濯濯的两汪深潭上,而那潭水倒映出的人是陌生的惶恐的……像是怕惊飞蝴蝶的傻小子。
他胸口发烫的温度蔓延到心里是热烈的,嗓子发干,“思思……”
这两个字滚过喉咙越发口干舌燥,而她那噏动的珊瑚似的唇水润得好似一吮就能止渴。
他从来没有亲吻过女孩子。他想那一定是香甜的……
他的行动先一步与他的大脑。慢慢俯下头朝着那水润的嘴唇而去。触碰、含住、轻吮、试探……
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这一幕不经意落入别人的眼中。
孟诺刚刚送走女儿和她的同事,正准备进去看一下儿子,谁知道就撞见了这一幕。悄悄的退出去,其实她不怎么喜欢朱思思,又深知儿子的性格,这件事她阻止不了。更何况她在感情上是一个失败者。
谁都会说在年轻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的恋爱一场。可是一旦出现错误,谁又能够坦然买单呢!
……
茶室幽静。袅袅升起的茶香盈润鼻端。
气氛不太好,对于何凌宵来说是一直是靠着有利的发向发展。
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涩涩的难受着。
之前他们去医院探望方怀的时候,方怀父母的态度非常不好。他们人在外面就遭到了方怀的亲属推攘,如果不是贾律师跟连彬也许她就被推到了。
连彬见情势控制不住,就说,“方大东,也许你更愿意我们换种方式说话是吧,那我也不啰嗦,我是中南珠宝杨瑾维先生的助手,杨先生让我向你问好,他问你‘红石’审批是不是已经通过了。”
方大东愣了一下,停止了手上的推攘动作,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脸色隐隐发青,“你们先进去吧……等会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那个之前自称方怀小姨的人大感意外,惊异的问,“姐夫,怎么之前说的好好,现在就这样了?”
“你不懂就不要说话。”方大东拉着一张脸。
方怀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手臂上打着石膏,脸上包着剩下一只眼睛在外面。
那只眼睛是无神的,仿若没有看到有人进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门口方向。
一种绝望到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表情。
他的妈妈秦璐在何凌宵身边,小声嘀咕,“他醒过来就是这样子,我们都不敢跟他多说话,……”
是因为怕触到他的伤口吗?还是因为如果跟他说话的话会让他发脾气?
他这个样子可要比何千帆要可怜多了。
方怀妈妈又说话了,“医生说……说他以后可能靠一只眼睛生活……他还小,还没有娶妻生子……”
何凌宵没等方怀妈妈说完就转出房间,刚刚真不该执意进去看。
此刻方大东脸色异常的难看,那手指发抖的已经拿不稳桌子上的文件。
贾律师步步紧逼,“方先生,你看贵公子的事情我们还需要谈条件吗?”
“不……不需要。”方怀犹犹豫豫变成斩钉截铁的,“我们俩家之间没有任何纠葛。我儿子跟方怀也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好。”贾律师点点头。
一直在边上发愣的方怀妈妈秦璐突然发力站起来,发疯一样扑向方大东,“你疯了!什么没关系,你怎么跟儿子交代?你让伤害他的人逍遥法外?你还是不是人?”
“你冷静点!”方大东抱着秦璐的肩膀。
“怎么冷静!一切都是报应!啊……”秦璐满脸泪水,发狂一样大吼。
那吼声就像是绝望的失去保护能力的母狮。
何凌宵跟连彬他们走出茶室。
“所以千万不要做不能做的事情。”贾律师感慨。
连彬说,“我们这次算是彻彻底底的当了一次伸张正义的恶人。”
她说道,“连特助,谢谢你和贾律师。”
连彬客气道,“我们都是替杨先生工作,谈不上谢。要谢就谢杨先生吧!”
何凌宵点点头,“家里还有点事,没办法当面跟杨先生说谢谢,麻烦你跟杨先生表达我的谢意。……这边我会适当考虑给点经济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