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欣姝道:“我知道杜云夕会防备我们,却没想到她警惕成这样,想嫁祸到她身上都不容易。不过今天的收获也是有的,只要激怒了她,到时候我若是出事,动动手脚,便可以让人觉得这是她在公报私仇。”
知书犹豫了一下,说道:“姨娘非要照那人的说法去做吗?若是失去了这一胎,日后姨娘就算成功将世子爷夫妻拉下水,后半辈子没有孩子,终究没有依靠。”
谢欣姝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就算我不嫁祸,那人也有一百种法子让我这一胎保不住。”
“至少,他答应过我,就算我日后无宠无子,也会让我衣食无忧。”
谢欣姝抬起头,看着知书,说道:“知书,我能信任的只有你和知琴,你得帮我。即使事情失败了,我也会将你偷偷送出云府,送你足够的钱财,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她的眼中是豁出一切的疯狂。
知书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她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想起自己先前为姨娘冲锋陷阵,那时候她也以为姨娘会护住她,只是她却也同样自身难保。在被打得躺床上那段时日,若不是知琴看在两人同甘共苦的经历,偷偷拿自己积攒的银子给她买药,只怕她这条命也保不住。那时候姨娘,也只顾着自己失宠的悲伤,不曾关心过她的死活。
“我一向将你和知琴当做自己的姐妹一样,我所拥有的只有你们了。”谢欣姝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力道大得让知书眉头不由地拧了起来,她强忍着痛楚,说道:“我一定会帮姨娘您的,当时也是你救了我和知琴。”
谢欣姝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夫人尝尝这鸡汤,据说是庄子上特地养的,平时只喂枸杞这些药材,最是补气滋养。”
云夕有些汗颜,这几日银丹不知从两个嬷嬷那边听了什么,整日要给她炖汤汤水水的。
她打开盖子,发现这鸡汤上半点的油都不见,被挑得干干净净的,整个鸡汤是十分好看的琥珀色,清澈见底。汤里放着鸡翅……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比起鸡腿,她更爱鸡翅。
云夕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惊讶地挑眉——这鸡汤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十分鲜美,感觉一整只乌鸡的精华都浓缩在这一盅汤里,半点都不油腻。而且鸡汤本身没有放多余的调味料,汤里却带着熬煮出来的淡淡甘甜。
她咬了了一口鸡翅,鸡肉入口即化,一点都不涩。
将一盅鸡汤喝完,云夕满意地放下白色的盅。
银丹见她胃口好,忍不住也笑了,“夫人既然喜欢的话,那就让底下的人多送一些乌鸡过来。”像这种用枸杞等补血药材喂养出来的乌鸡,在外面都能卖几十两银子。
云夕不由感慨,她的生活真的是越来越腐败了。这样一只鸡,都抵得上普通农家一整年的花费。
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是哪个庄子的管事送来的,赏一些银子给他。”
立秋虽然同云夕入府还不到一个月,可是对于云府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却如数家珍,“那管事叫郝眉,是总管贺山的侄女婿。”
“听说他取这名字是因为他刚出生,那双眉毛就比寻常孩子要粗得多了。”
银丹补充了一句,“不仅如此,我记得他眉毛下面还有一颗痣呢。”
“没有吧?我见到过他几次,没看到有痣啊。”
银丹咦了一声,“下午他过来送乌鸡的时候,我正好在厨房,同他打了个照面,我很确定我没眼花。”
云夕心中忽的一跳,回想起自己先前从公公那边出来的时候,也遇到过这郝眉,当时郝眉那一双浓眉的确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云夕也同样可以确定,当时的郝眉眉毛下的确没有痣。
可是银丹也不是会说谎的性子。只能说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只怕是这郝眉平日故意遮掩住自己的痣,只是今日或许是疏忽了一下,这才忘记遮住那痣。
郝眉相貌平平,肯定不是为了好看才这么做的。
云夕心中一跳,一段记忆浮现出来。
在她嫁衣毁了以后,曾经询问过绣娘林菀相关的线索,当时林菀十分确定告诉她,其中拥有最大嫌疑的便是一个粗眉毛,而且眉毛下还有痣的男子。
郝眉,不会就是当时和林菀买下绣线的人吧?郝眉这个人和云夕根本不曾有过所谓的交集,平日基本都在庄子上,没有焦急,更没有所谓的仇怨。
除非他也是被人指使的。
贺山……
云夕沉着脸,“这几日盯着贺山和郝眉两人,贺山很有可能便是破坏嫁衣的幕后黑手。”
当怀疑到贺山头上时,一些过往的蛛丝马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串成一条线。云夕想起了她第一次来云府时,曾经察觉到一股的恶意。当时附近的人的名字,都被墨烟给记了下来,其中就有贺山。
只不过贺山本身是云府的总管,一直表现出来都是对云穆忠心耿耿的样子,云夕也不曾怀疑到他头上来。
银丹和立秋等人都吓了一跳,只是出于对云夕无条件的信任,他们立即将这指令下达了下去。
等到云深回来后,云夕立即同他说起了这件事。
云深道:“听你这样说,他们两人果真嫌疑不小,那就盯着他们吧。”只是云深也不明白贺山为何要针对他们夫妻两。
说实话,作为云穆身边的老人,即使将来爵位落在云深头上,云深也会给贺山基本的礼遇。
云夕心中微微一动,云深虽然性格冷漠,却也不会随便去得罪人,事实上云深在府里的风评还不错。云府的人觉得,只要别招惹到他面前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贺山要么是为权,要么是为钱,抑或是为情。
作为云穆得用的人,他在下人中地位已经算是顶端了,没法更进一步。钱的话,他更是不缺,云穆不是小气的人。那么就是为了情了。
云夕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倘若贺山针对他们的阴谋成功的话,那么最终得利的是云翼和云舒。
难道,贺山是为了云曹氏?
想到这里,云夕顿时觉得云穆头顶的绿帽子绿油油的。只是这些仅仅只是她的推测,终究需要证据来证明。
……
贺山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上了,依旧同过往一般行事,晚上甚至还偷偷去威胁了一次谢欣姝,甚至还设计了一番嫁祸的阴谋。
殊不知他们的对话都被云夕和云深的人马给听了去。
另一边,云夕也让人去请林菀第二天过来,为的是指认郝眉。
立秋和墨烟等人也将自己探到的消息仔仔细细道来。
“郝眉特地让人送了那乌鸡过来,咱们的人每天都得去厨房拿乌鸡回来炖汤,其中必定会经过青石板路。那谢欣姝,便打算等我们走过那路后,再往路上抹上油,嫁祸到我们身上。”
云夕惊讶道:“可见她宁可没了这孩子,也要把我们拖下水啊。”这是多大仇!
云深冷笑道:“果真是痴心妄想。”
云夕反而笑了,“这方法其实挺好的不是吗?谁都知道,我和她的不合,整个云府都是知道的。”
“她也配同你相提并论?”
云夕点点头,“我也觉得将我们两人扯在一起,是对我的侮辱。”
她目光落在墨烟和立秋身上,却发现他们两个脸上难得浮现出迟疑的神色,问了问:“怎么了?你们还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墨烟咳嗽了一声,说道:“谢欣姝今晚还试图说服贺山,做最后的挣扎,看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她不明白,为何贺山不肯让她生下这孩子,然后日后再利用贺山在府里的势力,将他们两个的孩子扶植起来。”
“谢欣姝怀孕以后,给她把脉和开安胎药的,是城里的张大夫。”
云夕心不由跳了跳,不由看向云深——这贺山真乃牛人也。居然真的给云穆戴绿帽子了,这种剧情可真喜闻乐见。
她缓缓道:“谢欣姝的月份瞒不过人,只怕这张大夫早被收买了。说来,我当时也觉得谢欣姝真是好运道,才刚失宠,就爆出了怀孕的消息。”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贺山有本事啊。
云深挑了挑眉,即使听到自己的爹被戴绿帽了,也看不出半点的怒气,语气那叫一个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今天晚餐要吃什么,“贺山又是如何回答的。”
墨烟道:“贺山说,他并不缺她肚子里这块肉。”
云夕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记得贺山没有成亲吧?”
对于贺山的生平,她多少也知道一些。贺山原本有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妻,结果未婚妻不幸病逝了以后,他一直不愿再娶,一副对未婚妻情深义重的样子。
说起来云穆会如此重用贺山,据说便是因为同他产生了共鸣。
云深点头,“贺山的弟弟也曾想过给贺山过继一个孩子,只是被他拒绝了。”
云夕温和的声音带出几分的嘲讽,“看来贺山在大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有了后代,所以才不稀罕谢欣姝和他的孩子。”
她想起贺山那样拼命地帮云曹氏等人,脑洞大开:不会云舒和云翼是贺山的孩子吧?
回想一下这对姐弟的相貌,云舒和云翼的确同云穆不太像,甚至云翼的嘴巴和贺山挺像的。
真是看不出,云曹氏那么爱云穆,居然也会红杏出墙。在那个时候,云穆因为愧疚的缘故,对云曹氏还是挺好的。
云深显然和她想一块去了,屋子不知不觉安静了下来。
云夕推了推他,“好了,你该入宫了。嗯,剩下的交给我处理吧。”
云深对于自己妻子的手段很有信心,加上现在时间也不算早,同云夕点点头后,便去执勤了。
等云深离开后,云夕伸了个懒腰,冲着银丹微微一笑,“好了,我们去厨房吧。”
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了扇形的阴影,嘴角亲噙着这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嫁进门一段时日了,也未曾给公公他们做点吃食,今天天气不错,倒是可以下厨。”
云夕进院子中的小厨房,做了几道云穆喜欢的菜,比如牛乳菱粉香糕、清炖蟹粉狮子头和三鲜鸭子。她想起一直对她挺够意思的样式,同样做了两样杨氏喜欢吃的东西,像是水晶肘子和糖蒸酥酪。
等做好了以后,她选了贺山不在的时候,请云穆和杨氏来品尝一番。
此时春光灿烂,姹紫嫣红,恰是欣赏风景的好季节。
云夕平素连请安都难得,今日却亲自下厨,好声好气邀请云穆过去,不免让云穆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唯一让云穆惊讶的是,云夕却将地点定在了那桃花园中。
杨氏比云穆来的更早些,见云穆过来,站起身行了一礼,“老爷。”
杨氏笑道:“今日托世子夫人要孝敬老爷的缘故,我倒是有了口福。”
云穆对杨氏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只当云夕是为了避嫌,不好单独同他这个公公相处,这才请了杨氏过来作陪。
云夕将食盒中的菜肴拿出来,摆在桌上,还特地将云穆喜欢吃的那几道菜摆在他面前,“今日桃花开得正好,想着春光难得,这才冒昧请了爹过来。”
云穆看着桌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不得不承认,传言非虚,这位儿媳妇果真在这方面很有一手。
云夕将筷子递了过去,云穆接过筷子,夹起一个狮子头。云夕特地将狮子头做得个头小一点,这样吃起来也不至于不美观。
银丹则是按照计划,去厨房拿那乌鸡。
云夕之所以选在这花园,便是因为这桃花园恰好可以通过缝隙,隐约看到那条青石板路的场景,可是从青石板望向花园这个方向,却因为有树荫的缘故,看的不是很清楚。
银丹拿了乌鸡后,那知书果真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水囊,然后将水囊中的东西倒在小路上,做完这件事后,知书左右环顾了一圈后,急匆匆地走了。
等她走的时候,玉蝉才发出一声惊呼,“那不是知书吗?她刚刚在做什么?”
事实上,在请杨氏过来的时候,云夕便已经同杨氏透露了一二,所以玉蝉才会如此配合行动。
云穆一身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比起平日的威严,多出了几分的儒雅,他对着身旁的护卫道:“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功夫,那护卫便检查完回来了,“大人,那条路上被撒了好些油。”
云夕眨了眨眼,问道:“这知书是谢氏身边的大丫鬟,她往路上涂油,难不成是想要和谁起了意气之争,想要绊倒人不成?”
杨氏拿起手绢遮挡住嘴角的笑意,“不管是不是如此,她这种行径太过恶劣,将知书给抓过来,好好审问便是。”
云穆沉着脸点头,命令侍卫将那知书给带过来。
没等护卫行动,谢欣姝已经被另一个丫鬟知琴扶着走了过来,走的方向恰好就是刚刚被撒了一地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