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出门了。”顾细一语中的,看透背后的一些事情。
沈追凤心虚。她原本想着去看看陈智强来着, 但现在肯定不能说。
顾细轻笑,嗔了一眼沈追凤, “行了,大姑娘出去找人玩很正常,记得不要独自去一些地方。”
心中默念, 不生气不生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
要教, 要慢慢教, 女儿是自己的宝贝。
她撇头向后望去, 那个鹌鹑似的小子也是自己的。
她和沈青松一定要好好地教他们,绝不能让两人获得和原书里一样的下场。
顾细的心理素质很不错,很快调整好心态。
身旁的沈追凤见顾细似乎真的不在意,松了口气。
跟着沈追凤一路走到她二婶家,顾细已经理清了脑海中的记忆。
沈青松父母育有三子一女。
沈青松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农村惯例,父母跟着他养老。沈青松和顾细一直在部队,两个老人就替夫妻俩养孩子。
老二沈蓝棕就是眼前这一家,他比沈青松的年龄小。沈青松结婚晚,他结婚早,娶的妻子叫张兰芳,最大的儿子沈广庆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在今年结了婚,娶的是来下乡的知青,叫林妙。
“顾主任!”
“大嫂子!”
“青松他媳妇,你快进去看看!”
门口围着吃瓜看热闹的人,喊什么的都有。沈家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同宗的。
沈青松在他这一辈混得最有出息,而且辈分也比较大,所以喊大嫂子的不是同辈中比较小的就是后辈,喊青松他媳妇的,肯定是同辈中比他们大又或者是长辈,直接喊她顾主任的,是村里的外姓或者知青。
顾细朝他们点头:“大家好,我先进去,就不和你们聊了。”
大家都很理解:“快进去,快进去!”
心里寻思着顾细这个妇女主任挺好,没有架子。
顾细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阵阵哭声,却丝毫不影响抱怨的话如同连珠炮那样射出。
“我哪里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我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为了这个家好,你们一个个的,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让我不要和她计较……”
听到这话,顾细的第一反应是,这台词水平,吊打某些娱乐圈的某些演员。要是娱乐圈一些明星能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哭戏也能台词清晰,就不会被观众群嘲了。
周遭看热闹的村民兴致更高,朝里面指指点点。
顾细大步走进去,入目的就是一个略微瘦削的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号啕大哭。
“我还不如吊死在门口!”
顾细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但是听到这话,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生命那么珍贵,即便是斗气也不能这样说啊。
中年女人对面,就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劲儿地抽泣。
两个男人,一个抽旱烟,一个站在中间,所有为难。
张兰芳拍到手都疼了,终于等到人来。
看到顾细,她像是见到了青天大老爷,哭嚎道:“大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顾细脸一板,眼神锐利地扫了屋内众人一遍,张兰芳哭嚎声顿在嗓子口,林妙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男人也在看她和背后的沈青松。
顾细成功镇住场子,转头瞪了一眼沈蓝棕:“二弟,把你的烟收起来!屋子里还有孕妇,你就不怕你的孙子孙女将来生出来有问题?”
她是嫂子,在辈分上还是能压住人的。
沈青松当然是站在自家媳妇这一边:“都当爷爷了,还整天捧着烟,我看家里还不够穷!”
林妙这个孕妇,顾不得啜泣了,立即捂住鼻子嘴巴。
沈家虽然已经分家,但沈青松在家族里占据着绝对的权威。
沈蓝棕被两人左右夹击,呛到了,手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搞灭了烟,声儿都不敢吭,眼神委屈地看了沈青松这个大哥一眼。
他的确很委屈啊,其实他也不是很好抽烟这一口,就是女人吵架,他这个男人,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干脆就抽烟装深沉咯。
这样就没人问他了。
谁想大哥大嫂过来,先向他开炮,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沈青松:……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中年男人做这个表情,似乎有点辣眼睛。
他装作没看到,扭头看顾细调解。
顾细以前看过不少年代文的电视剧电影,也处理过一些事情,深知在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的农村,一开始讲道理讲情面也未必有人听,得先把场子镇住。
既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刀,那就接着再开第二个男人的刀吧。
她气场大开,其余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乖得像小学生。
“我都不用知道是什么事,首先我就得批评一个人,”她低调冷肃,随即抬抬下巴,朝沈广庆看去,“说的就是你!广庆!”
以为顾细会偏帮婆母、已经做好准备反抗的林妙:?
以为顾细会帮自己正准备嘚瑟看儿媳妇的张兰芳:??
觉得完全不关自己是事儿的沈广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顾细会把木仓头对着沈广庆。
沈广庆当然不是躺着中枪,顾细在说出这话之前,早已打好腹稿,理由充分。
“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是因为你才认识。如果不是因为你,林妙不会加入这个家庭,不会有机会和你娘吵架。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娘又何必去管你小家的事儿。”
“要是你能独自好好地撑起你的小家,让你爹娘享清福,让你媳妇过上好日子,即便是吵架,也不会是刚才的情况。”
“我问你,你刚才见你媳妇在哭,你怎么不递张纸巾?你看到你娘在地上坐着,你怎么不拉她起来?”
“你是不是有一瞬间还觉得她们吵架这事儿不关你事,还觉得她们小题大做?”
沈广庆那一刻的犹豫被三个女人同时捕捉到了。
顾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张兰芳和林妙则是无比失望。
沈广庆慌了。
顾细总结了一下,“所以,讲来讲去就是你的错,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广庆,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所有人目瞪口呆,没想到顾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事实上,她说的话似乎有很有道理。
广庆懵了,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他好像真的很不称职。
顾细点了他一下,“面壁思过去,我和你娘还有你媳妇好好说道说道。”
沈广庆唯唯诺诺点头,张兰芳和林妙同时抖了一下。
顾细的战斗力太强,两人想,要是等会儿她也这么训吃自己……
顾细没给两人推却的机会,沈青松很有眼色地给顾细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可不能累着妻子。
“说吧,怎么回事?”顾细淡定坐下,掸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张兰芳苦涩,这会儿顾不得顾细到底最后会不会训人了,她就想吐一吐苦水。
“嫂子,你可要为我出头啊!”张兰芳一拍大腿,正准备声情并茂地说说自己有多委屈,“我冤啊……”
这大嗓门,顾细脑壳儿疼,她制止道:“好好说,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你冤不冤,待会儿才知道。”
张兰话一口气掐在喉咙,只能遗憾地抹了把眼睛,将酝酿好的感情咽下去,干巴巴地说:“我想着,她怀孕了,就每天给她做一个水煮蛋,谁知,她每天拿到蛋,都借口说,待会儿再吃,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鸡蛋皮。”
“今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偷偷跟着她,发现她把鸡蛋带去知青那儿的门口,给了她的堂妹!”
林妙咬唇偏头。
张兰芳把儿媳妇这个样子当成了心虚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就是个白眼狼!那可是给我们家孙子孙女补充营养的,每天一个鸡蛋,那得多少钱啊……”
眼看张兰芳要长篇大论抱怨下去,顾细眼风一扫,张兰芳瞬间怂了,嘴唇翕动两下,捂着胸口心疼鸡蛋,却不敢多说。
顾细看向另一个当事人,林妙一直低着头捏衣角。
她声音冷静:“林妙,是这么一回事吗?你没吃鸡蛋,把鸡蛋给了你堂妹?”
“我……”林妙咬唇,“我可以解释!”
“那就是给了!”张兰芳抢话道,“你承认了是吧?我……我的鸡蛋啊!”
张兰芳的心在滴血,农村人攒鸡蛋容易吗?每个鸡蛋都要计算着花,到时可以去卖钱的!
林妙气得牙疼,可这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大伯娘,”林妙看向顾细,“能不能先关门?”
张兰芳不依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面说啊,你别想糊弄我们!”
林妙简直气到爆炸,瞪向张兰芳,“娘!”
这就是她不能和自家婆婆说的原因,万一婆婆嘴里没个轻重,告诉别人,那怎么办?
“娘什么娘,你当我是你娘吗?”张兰芳瞪回去。
顾细将沈青松递过来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停!”
她朝沈青松看去,准备让沈青松关门,结果却没想到沈追凤在角落处吃瓜吃得精神奕奕,兴致盎然。
村民们再想看热闹,也是站在门口看,没进来人家家里。
这姑娘倒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们遛进来。
龙凤胎另一个弟弟也只是堪堪站在门外。
被发现的沈追凤一下站起来,很有眼色道:“我……我去关门。”竟然被发现了,遗憾啊。
篱笆门一下子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林妙还很谨慎地关上了屋门。
张兰芳嘟囔:“干嘛呀,神神叨叨的。”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家人,林妙心一横,闭眼道:“我是卖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