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郎意下如何?”
东陵王将自己和乐晔来的计划说了,荀珏听闻之后勉力压下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还不用他多出力,这位东陵王就做得远比他预期中的要好多了。
“此举自是可行。就算皇上一时不谅解,可是假以时日,也必会明白王爷的一片苦心的。”
荀珏说得冠冕堂皇,此言让东陵王内心甚慰,然而却让乐晔来更加不屑了,真是好个伪君子。
被逼着退位,被亲生儿子举刀相向,什么苦心什么谅解,呸!
只是,荀珏眸光幽幽地望了乐晔来一眼,此次鲜卑大军兵临城下之事,他心下已有计较。
望着斗志昂扬的东陵王和仿佛胜券在握的乐晔来,荀珏唇角微微上挑,掩去了眸底的讽刺。
在卢皎带人奋力抵抗鲜卑大军,死守濮阳之际,皇帝和季相则是镇守在皇宫内。
只是,他们突然接到了内侍密报,皇宫被东陵王带人给围起来了。
皇帝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摔碎了砚台,气得胸膛起伏个不停,一口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骂道:“逆子,逆子,真是逆子啊!”
季相见皇帝如此,他连忙上前一步扶住皇帝摇摇欲坠的身子,给他在背上顺气道:“陛下息怒,您可得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我濮阳百姓和大陵将士,都还需陛下坐镇呢。”
皇帝听闻季相此言倒也是渐渐平息了下来,不错,这个时候他更不能倒下,不然的话,就真的是如了那逆子之愿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本宫的皇儿做了什么?”
深宫内院的皇后也收到了东陵王谋反已经带兵围住了皇宫的消息,她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来掐住了宫人的脖子怒声道。
“娘娘,奴婢不敢妄言,此事千真万确,王爷此时已经快要攻打进来了。”
然而皇后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她是希望东陵王继承皇位,可是她是要名正言顺的,是要陛下亲口承认,亲自将皇位传承到他手中的,而不是靠着此等谋逆的手段得来的。
东陵王此举,别说皇帝如何,他的亲生母亲第一个反对。
尽管皇后对皇帝多有失望,可是她多年来一直真心爱着皇帝,有时候连她的亲生儿子东陵王在她心里都得靠后,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东陵王做出危害到皇帝性命的举动来呢?
皇后立即带人赶往了东陵王那里,她要去劝阻东陵王。
要是东陵王执意如此的话,他就先从她这个母亲的尸体上他踏过去吧。
皇后赶到之时,东陵王正在攻打南门,这里是守卫最为薄弱的。
“歆儿,住手,随本宫一起去向你父皇请罪吧。”
东陵王本来见到皇后出现,他心里当即一喜,只是皇后的话却迅速地让东陵王的脸色冷了下来。
“母后你说什么?儿臣以为你是来投向儿子的呢。毕竟儿臣若是成功了,您可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太后了。”
“本宫如今就是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太后只不过是个寡妇,本宫可不愿意当。”
这母子俩的对话成功地让对方的脸色都越发难看了起来,因为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念头固执心意不可改。
“歆儿本宫再说一遍,收手吧!身为人子,身为臣子,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皇后指着东陵王痛心疾首道,反而这话也让东陵王越发愤怒了起来。
他朝着皇后咆哮道:“不如此,儿臣都没有活路了!反正都活得没有个人样了,儿臣宁愿死得轰轰烈烈。”
“歆儿你如此说是要气死母后吗?母后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死了让母后怎么办?”
第117章 谋反(二)
皇后被东陵王的怒吼给说得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哀声道:“怎么会没有活路呢?有母后在, 不会让你有事的。可是你若是还不停手的话, 就从母后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皇后的脸上一片决然的狠色。
然而这落在东陵王的眼里, 却是让他也眼角划出了泪痕,忍不住朝着皇后歇斯底里道:“母后, 你从来都是如此,父皇在您心里从来都比我重要。就算是到了此时, 您也是站在他那边的。”
东陵王这话蕴含了无限的委屈和悲伤, 让皇后的泪水流露地更急切了。
正在东陵王和皇后母子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轻笑打破了这沉重肃穆的气氛。
这个声音, 就算是化成了灰东陵王都能够听得出来, 是齐阳王。
“王兄, 身为人子, 您怎么能让母后如此伤心呢?实在是不孝啊。”
齐阳王亦是一身盔甲骑在马上,他身后率着士兵步伐整齐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呀, 不过鉴于王兄你都能率兵攻打皇宫,对父皇刀剑相向了,如此,本王实在是不应该对你过多要求才是。”
齐阳王对着东陵王摇头晃脑道, 这戏谑的神色让东陵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哼,齐阳王,本王的好王弟,今日就让我们兄弟俩好好过一招吧。”
东陵王拔剑指向齐阳王, 然后皇后却冲了出去挡在了东陵王的身前,哭求道:“歆儿,你不要一错再错啊!”
不论是威逼父亲还是屠戮手足,这些都是皇后不愿意见到东陵王如此的。
“母后,您让开,我不想伤到了您。”
东陵王见着自己的母亲居然挡在了齐阳王的身前,他眸底的委屈和挣扎越发严重了,只是他的面上却是越发的冷漠和狠意。
皇后坚决地朝着东陵王摇了摇头,她这是在救他啊,她的儿子怎么就不懂得她的一片苦心呢?
虽然她这一生从未真正在内心靠近过她那位皇帝夫君,可是身为他多年的枕边人,皇后了解皇帝行事作风。
他不可能没有留有后手的,东陵王还是太嫩了,不是他老谋深算的父皇的对手。
皇后从来就没有认为过东陵王的谋逆会成功,她只是想减轻他的罪责而已。
“皇后娘娘,王兄如此执迷不悟,实在是可怜了您的一番慈母心肠了。”
这位皇后虽然对他的态度历来不冷不热的,可是她对所有庶子的态度皆是如此。
她也从未出手暗害过或者是为难过他们,身为嫡母也算是不错了。
齐阳王对皇后也是敬重的,如今见着她对东陵王的一番心意,又思及他的母亲崔贵妃,齐阳王对皇后的态度更是好了几分。
他唤人将皇后轻柔地扶到一旁歇息,这才轻笑着看向东陵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物指着他道:“王兄,你看看这个眼熟不眼熟啊?”
御书房,“禀告陛下,齐阳王已经带人将东陵王拦下了。”
皇帝和季相收到了内侍来禀告的这个消息,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坐下,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陛下,如此您也该放心了。”
季相朝着皇帝劝道,他又意味不明地看向了内室的另一角落,唇角微勾道:“此次之事,还多亏了君侯的通风报信。”
荀珏仿佛没有听出来季相话里面的嘲讽之意,朝着皇帝恭敬又谦卑地拱手道:“珏虽为将军府长史,又得东陵王青睐,然而珏效忠的是大陵,是陛下,此等谋逆之事,珏又怎能眼看着它发生而知情不报呢?”
若是没有鲜卑人这一搀和,荀珏还真有可能助东陵王成事。
可是无论他身上背负着怎样的仇恨,通敌叛国是荀珏决不能容忍的。
再怎么样,荀珏都没有想过要大陵灭亡,让大陵百姓生活在战乱之中。
既然东陵王这条船迟早都要沉,不如就让它沉得更为彻底,更有价值一些。
“爱卿真是深明大义,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信任看重啊。”
皇帝显然很满意荀珏的此次行为,对他赞赏有加。
然而看着季相的眼底,却是刺眼得很,他心中甚为惋惜。
虽然季相知晓了荀珏也是他老师的徒弟,从名义上来说算是他的师弟,可是季相从未想过手下留情。
他该下死手的时候还是得下死手,就算是季相和他老师的关系好不容易缓解一些也一样。
本来此次季相想趁着一举端了大将军府,将荀珏也一棍子打死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如此滑不溜秋的,也识时务得很,一看情况不对劲就立刻调转风向了,让季相心底着实遗憾。
皇宫南门,东陵王一看见齐阳王手里拿出来的那个东西,他心底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他看清楚了一直之后,他的额头上更是冷汗密布,手都有些发颤了起来。
“怎么,怎么会在你手里?不可能,不可能的!”
东陵王双眸睁得像要是吃人一般地瞪着齐阳王,他声音发颤地连声否认道。
齐阳王手里拿着的,正是乐晔来从乐大将军那里偷来的,那块可调动十万大军的兵符。
若是没有那十万大军作为后援,仅凭着东陵王带领的这些人手的话,就算是拿下了皇宫他也守不住。
可是这块兵符怎么会到了齐阳王的手里呢?究竟是谁?是谁背叛了他?
齐阳王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神色悠闲,举止也是一派写意风流,可是他的眸底却有难得一见的不容错认的认真和坚决。
“王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心神已乱,已居于下风,收手吧。王弟并不想和你兵戎相见。”
齐阳王无奈地叹息一声,对着东陵王开口劝道。
他也不想参与这皇权之争,只是身在局中,他不能后退,就算只是为求自保,齐阳王也不得不如此。
东陵王怎么可能会听劝呢?停手等待他的命运会是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此时拼命的话,他尚有一线生机。
齐阳王看出来了东陵王心意已决,他只得挥手下令迎上去。
刀兵相接,亲兄弟在这皇宫城门边上打斗了起来,御书房内的皇帝心里也不好受。
临老了,被自己的儿子相逼,这实在是不能不让皇帝愤怒又悲痛。
见着皇帝此时的神色,荀珏唇角快意地勾了起来,东陵王的作用发挥得真不错。
东陵王被齐阳王的那一出给打得措手不及,他本就露出了败象,被擒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果然,东陵王坚持了没有多久,他的人就被齐阳王带来的人给歼灭了,他自己也被生擒了。
齐阳王并不去看东陵王此时的狼狈模样,他只是将人去带给他的父皇。
事实上,齐阳王此时心里并没有快意,他心里并不好受。
虽然他从小就和东陵王不对付,巴不得对方不好,可是那也只是小问题罢了。
齐阳王从未想过他们兄弟俩走到今日如此地步,这怎么能不让齐阳王心里怅然若失呢?
皇帝听到下人禀报,东陵王被擒,他脸上亦是没有多少喜色,只是意兴阑珊地让人去将他带上来。
季相还想避讳,毕竟东陵王这事,是国事,可是更是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