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魏尧说的一点不错,他离开了京城,京城里就开始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乱作一团了。
指着密函,云招福小声对魏尧问:
“这是外祖的手笔吗?”
魏尧勾唇:“事情是赵畅做的,时机是外祖定的。”
云招福咋舌:“哇,你们可以啊,赵大人手里掌握了挺多事情。当初你是怎么说动他替你做事的?”
印象中刑部尚书赵畅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过那个时候云招福还不知道,他完完全全是魏尧的人。
“赵畅是个可怜人,父母双亡,兄弟反目。一个人背着行囊,离乡背井上京赶考,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中了个同进士,却被埋没在崇文阁当一个小小的编修,是我让他进的刑部,也是我让他当上的刑部尚书,他不替我做事,替谁做?”
云招福瞪大了双眼:“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知遇之恩,确实难忘。”
人就是这样,总是忘不了在自己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恩情。这么多年,赵大人一步步的爬上刑部尚书的位置,确实很不容易,也从侧面证明了,魏尧这些年在京里装的有多成功,大家只说定王魏尧是个不受待见的倒霉蛋,可谁能想到,他在京城暗地里掌握了那么大的势力,把一个默默无闻的人送上高位,而云招福相信,在京城里,像赵大人这样的例子应该不在少数。
正因为那些人在朝廷里默默耕耘起到了作用,才让魏尧能够成功的将裴家从西北弄回了京城,不过,魏尧开始用的那些人,应该都是裴家当年培养出来的势力,不为外人知道的势力。
“那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云招福又把密函看了一遍,觉得写得十分精彩,精彩的让人咋舌,以至于她很期待后续。
魏尧深吸一口气,将肩上的外套拢了拢,抓起旁边的一块冰雪,放在掌心捏成团儿,扔出去老远。
“接下来就看宁王和太子的了。五十散的事情在京城流传已然多年,不过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整顿,你知道这其中是因为什么吗?”
云招福摇头,魏尧继续说:“因为背后有人撑着。五十散利益巨大,有些人在巨大的利益跟前,守不住本性的。一旦越界,那便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从此再难回到阳间好好做人了。”
“说的这么玄乎,你也没告诉我,背后到底是谁啊?”
魏尧从突石上站起来,将手里的第二个雪团抛了出去,没有第一个那么远,模棱两可的回道:“谁心虚,就是谁。”
云招福也起来,把他因为抛雪团而掉下来的衣裳拉好,嘀咕一句:“说了等于没说。你别扔了,大夫说不让你大动的。”
魏尧对云招福撒娇般伸出一根手指:“再抛一个?”
不等云招福回答,魏尧就跟个长不大的顽童般,把手里的雪团再次抛了出去,这一次似乎用力太大了些,刚扔出去就发出一声嘶叫,吓得云招福立刻上去观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牵扯到伤口了?让你别扔了,就是不听,你……”
还没说完,云招福就觉得面前一张脸贴过来,唇瓣上落下一个温柔如羽翼的吻,魏尧的指尖来到云招福的后脑处,将她按压而下,加深了这个吻。
营帐外,白雪皑皑,绵延千里,不见边际,军营里马匹交错,战旗飘扬,两人靠在一起的样子,像足了一张精致剪影出来的画,阳光情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纠缠在一起。
云招福一开始还有所抗拒,不过魏尧稍稍闷哼两声之后,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了,直到亲了好一会儿之后,云招福才发现自己中了魏尧的奸计,后悔也晚了。
第181章
魏尧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 云招福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敞亮。
在伙房营里熬粥的时候都高高兴兴, 哼哼唱唱的,云招福今天给魏尧炖的是银耳红枣莲子羹,魏尧不太喜欢吃甜的,所以糖放的很少,要想煮的粘一点的话,得在炉子前等好好久。
她穿着一身男装, 唇红齿白, 娇娇俏俏的, 嘴角带着笑, 特别欢喜的样子。
见这锅东西还得小火炖一会儿,云招福就想先去做点其他事情,反正小火炖着也没事儿。
掀开伙房营的门帐, 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士兵给拦住了, 为首那个生的黢黑, 看样子十七八岁吧, 嘴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领着其他人往云招福靠近。
云招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就被他们给围住了,一个士兵对为首那黢黑少年笑道:“哎, 吴俊,这就是你说的公公?皇宫里的公公都长这么标志?”
公公?
云招福心底犯嘀咕,他们在说谁呢?
那被唤作吴俊的少年嘿嘿一笑, 目光在云招福上下打量,笑的腻歪:
“他要不长这样,怎么勾引男人?没见过公公,兔儿爷还没见过?少见多怪的。”
其他几个围着云招福的兵痞子发出一阵哄笑,两个勾肩搭背的人凑上来对吴俊他们说:“唉,我听人说,昨儿在营帐外头,他和王爷……那个了。”
云招福听到这里,终于听明白了这些围着她的少年是什么意思了,这是把她当做魏尧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了,再加上昨天魏尧和她确实在军营外头做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心里有些虚,低着头想走,并不想跟他们计较什么。
“劳驾让让,你们要没事干就去操场跑两圈,有那把子力气,不如用在战场上留着杀敌,跟我这儿贫什么?”
云招福是好心好意的劝他们,而她自己也确实不太想惹事,现在她在魏尧身边的事情,还只有陈亮将军一个人知道,其他营里的人一概不知,她要低调行事,不能给魏尧添麻烦。
可她想的好啊,别人却不这么想,拦着云招福的去路,吴俊继续打量她:“还挺厉害。想指挥爷们儿跑两圈,就问你凭的是什么,凭你这娘们儿兮兮的长相,还是凭你缺了一处的东西啊?”
这番话就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高度了,云招福的脸也冷了下来,虽然她的确是娘们儿,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当面在这么数落,翻了个白眼,努力让自己忍下来,埋头想从吴俊身边钻过去,可刚走进,就被吴俊抓住了胳膊,吴俊一愣:“哟,这小胳膊细的,真跟娘们儿没区别了。”
“何止小胳膊跟娘们儿没区别,这脸也……”
旁边那人刚开口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暴喝声:“干什么呢?放手!”
声音之洪亮,把云招福都给吓了一跳,军中最高主帅陈亮将军飞也似的跑过来,一巴掌就打在了吴俊的脸上,当即留下一道通红的印子,把吴俊小朋友都直接给打蒙了,捂着脸,对陈亮将军委屈的喊了一声:
“舅舅,您这是干什么!”
哟,原来是陈亮将军的外甥!云招福干咳一声,从吴俊身旁窜了,跟陈亮将军点了点头以后,就急急忙忙的往魏尧的营帐跑去,见她跑了,吴俊还着急:
“嘿,给我回来!小兔崽子,够胆跑,爷爷早晚抓着你!”
吴俊这人打仗是个好手,脾气却耿的厉害,伸出的手臂又给陈亮给重重打了下来,拧眉怒斥:“你才是小兔崽子,给我闭嘴!”
吴俊自从来了军中,就没被舅舅这么训过,他是先锋营的,打仗时出力最多,杀敌最猛,舅舅只有夸他的,骂他几乎没有,可没想到今天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居然当众打他,这让一直被捧着的吴俊怎么受得了,刚想好了词儿要跟舅舅好好的辩驳一番,就听见老远就传来一道声音:
“谁是吴俊!”
是定王魏尧的贴身护卫周平,还有两个这回新跟着回来的人,叫秦霜秦夏,是两兄弟,他们三人脸色十分不好,尤其是秦霜秦夏那两兄弟,一路走都是一路捏着拳头格格作响的。
陈亮瞧见他们来了,对外甥埋怨极了,却又不能不管,硬着头皮上去对周平赔了个笑:“周护卫,这事儿是误会,您大人大量,别跟那混小子计较。”
周平冷哼一声:“误会?”
明显是不承认这个说法的。
秦霜秦夏没经过陈亮将军的允许,就已经来到了吴俊左右两旁,吴俊是个练家子,哪里感受不到两人身上的杀气,提前动手,先发制人,却没想到,他快,秦霜秦夏比他还要快,两人闪电般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两条胳膊,腿一踢,吴俊就给扭着胳膊跪了下来。
当天下午,以吴俊为首的几个在军中横行无忌的兵痞子被罚着在校场上跑一百圈儿,跑到其中一个人都口吐白沫了,也不能停。
云招福一个下午都在魏尧的营帐里,魏尧却不在,秦霜秦夏在营帐里陪她,云招福在折魏尧的干净衣裳,对她们问:
“王爷还盯着那些人跑呢?无聊不无聊。都说要低调,我又没怎么着,何必呢。”
云招福是真心不想在军营里面高调,陈亮将军和魏尧为难,今儿就算陈亮将军不来,她也吃不了亏,吴俊那几个就是兵痞子,嘴上油腻腻,其实真让他们动手,也未必敢!
秦霜秦夏对看两眼,秦霜说道:“王妃,您也太好心了。那些混球就该受教训,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了您。”
云招福无奈一叹:“唉,我不是好心,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人计较。”
正说着话,周平从外面进来,云招福瞧见他,走出屏风问道:“怎么样了,跑完了吗?要是跑完了就算了,放他们回去吧。”
周平摊手:“跑完了,不过您说晚了,他们又陈亮将军给抓到刑堂去了。”
云招福一愣:“去刑堂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抽鞭子啊?真不至于。王爷呢?也跟着去了?”
周平点头:“王爷也跟去了。”
“哦。”云招福松了口气:“那行吧,王爷跟去了应该就没什么事。”魏尧一直叮嘱她低调点,并不告诉其他人她的身份,陈亮将军肯定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外甥冲撞了她,总要表个态出来的,不然不好交代,魏尧跟过去,应该就能大事化了了。
周平和秦霜秦夏对看两眼,周平抓着后脑对云招福问:“王妃,您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
云招福不解:“什么误会?我跟魏尧没误会啊。”看向秦霜秦夏,只见她们也和周平一样的表情,好像她说了一句大错特错的话似的,云招福挑眉问:“有……什么不对吗?”
周平咬着唇,为难的说:“正是因为王爷跟去了,所以才会出问题吧。别人的事儿,王爷根本懒得管,可这回那些孙子惹的可是王妃您啊。”
“嗯?惹我怎么了,我又没怎么着,还能让人家偿命不成?”
云招福真心觉得魏尧是个内心充满了真善美的好孩子,不会轻易仗势欺人要人命的,那个吴俊是陈亮将军的外甥,就冲着这一点,魏尧也该给陈亮将军一个面子吧。
然而,周平和秦霜秦夏的表情却亮了,三人全都欲言又止的低下头摸鼻子,就好像云招福说了什么特别尴尬的话一般。
在云招福的逼问之下,周平才决定为云招福解答一下历史问题。
“王妃您还记得当初星月公主用绊马索陷害您的事儿吗?”周平无缘无故提起了这事儿,云招福一愣,然后呐呐的点头:“我记得啊。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绊马索是军中的东西?”
当时,星月公主的一项大罪名就是用了军中才有的绊马索,可那事儿跟今天的事情又有什么联系呢?云招福不是很懂。
“咳咳。”周平干咳了两声,在秦霜和秦夏的眼神鼓励之下,周平才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云招福知道。
“就是当时……那些马之所以盯着星月公主踩踏,您觉得是偶然吗?还有您的两个表姐妹,明明是想用针扎了您的马,但最后为什么偏了方向,扎在了自己的马腹之上呢?您那位表姐,又是为什么脸直接撞到了树干上呢?这些问题,您后来就没有仔细想过吗?”
提起这个,云招福就有了印象了,当时她确实纳闷过,为什么踩星月公主的那匹马好像特别发狂,盯着星月公主一个人踩,人家受惊了的马都是往前跑,但是那匹却不一样,一直原地打转,盯着人踩。而那个脸撞树的表姐,说的就是云香寒了,云香寒脸撞到树上,那伤疤,知道现在也没消失,据大夫说,那疤痕得跟她好几年呢。
她一直以为是意外来的,可现在听周平特意提起,难道说那些事情根本不是意外?而是……
“这些事情,你别告诉我都是魏尧让人干的啊?”
云招福试着猜测一番,她当时怀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怀疑到魏尧的身上,因为那个时候,她和魏尧刚刚分别,魏尧去了皇帝那儿,根本就是不在场,后来他也没跟她提过这事儿,所以云招福一直都不知道。
第182章
看样子真的是有内情了。
周平深吸一口气后, 对云招福郑重的点头:“那天王爷特地给我们下了命令, 让我们不要跟着他保护,而是要跟着王妃你,只要发现有任何人想要对王妃你不利的话,不管是谁,严惩不贷。”
“所以……”云招福觉得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所以,让您的表姐针扎错地方的是我们, 让你表姐的马往前跑收不住的也是我们, 让那些马盯着星月公主踩, 还是我们, 不过这一切都是王爷吩咐的。”
周平觉得他今天爆了自家王爷的一个大料,没准会受到来自王爷的暴击,于是很果断的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王爷的身上。
云招福看着周平, 觉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可能和她本来就疑惑那些事情有关吧, 今天周平和她说了真相, 她只有一种:啊,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好吧,我知道了。就算是那样, 可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云招福搞懂了当初的事情原委,却还是没懂周平现在提出这件事情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周平无奈摊手:“联系就是, 王爷为了王妃您,连公主都肯下手,更别说是今天这些得罪您的人了。去了刑堂, 不死也得半条命。”
云招福:……
忽然明白了周平今天特地来告诉她这些事情的原因了,云招福明白以后,就急急往外走去,周平是来给那些小子搬救兵的,毕竟吴俊是陈亮将军的外甥,如果真因为她而闹出了人命,肯定会让陈亮将军和魏尧之间发生难以抚平的裂痕。
对魏尧今后绝对没什么好处,周平才特地来找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些陈年旧事。
云招福来到刑堂外不远处,看见外面围了一圈的人,忽然收住了脚步,对周平说道:
“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跟魏尧说,我说的,让他别和那些人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