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想笑,心头又有点发酸,那百味杂陈之感让她有些慌张,只好跑开,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后头那三人低声叽叽喳喳,聊到暂时忘记了饥饿感。
梁锦棠以余光瞥见跑到自己身旁来避难的傅攸宁,顺手将她面前的一丛杂枝挡开。
“多谢……我夜里视物还清晰,不必特意顾我的。”傅攸宁有些惊讶。
梁锦棠冷冷瞥她一眼,满脸写着“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不敢再深究的傅攸宁见状,只得赶紧换个话题:“你现下是领着大家去找吃的,是吗?”许是当年在江湖上的日子饿得太狠,她对饥饿这件事有着自来的恐惧。
河西军的主战场便是山地丛林,梁锦棠当年在河西战场纵横驰骋,自是深谙在山中活命的路数。
见她好似很在意食物的事,虽心中小小发恼,却还是便淡淡开口安抚:“这方向上山,有猎户为自己存口粮的山洞,我有一年春猎时去借过粮。”
山民淳朴,猎户存粮的山洞不会有谁特意守着。若有过往行人需要食物或须借地避风过夜,也尽可自便,猎户们并不计较。
见他说得肯定,傅攸宁便信得毫不迟疑,脚步都坚定了起来。
梁锦棠唇角忍不住悄悄上扬。
他耳力极好,虽后头那几个家伙一直隔着十数步的距离,但这点距离并不妨碍他将先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样对她,她就会怎样还你。
——她这人大方,总是多还些。
百里束音的话,让梁锦棠忍不住跃跃欲试。
镜子式的人吗?
那他是否应当做点什么,看看这家伙要怎么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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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见对过有响动时,梁锦棠想也不想地反手轻推了傅攸宁的肩。
虽是头一回合作,两人之间意外默契。
在他推过来的霎时,傅攸宁心领神会地轻跃后退,隐入暗夜之中。
她悄无声息地上了树,在枝叶掩映中找到视野最佳的藏身处,手持弩机,静默而耐心地严阵以待。
她练武根骨奇差,师父之所以让她练弩机,正因她目力极佳。虽说孟无忧始终不信,可先前她是真的看到百里束音袖上的金线纹绣的。
正如此刻,她也能清楚看到迎面来的那队人,是执金吾手下的北军。
屏东山脉绵延数百里,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原以为放弃明路改走林间道,会更易遇见擅长山地作战的河西军,却没想到首次正面相对的,竟是执金吾手下的北军。
好在这队北军仅二十人,至少不必面对传说中十打一的悲惨局面,这叫孟无忧与索月萝都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执金吾掌管内城宫禁,北军常年驻扎在京郊。
梁锦棠领光禄羽林掌管帝京内城之外的防务,若遇重大变故,有权向执金吾借调北军。
虽说近些年帝京从未有过需要借调北军的大场面,但北军无人不识梁大人。
领队的北军小将受命带着二十人的小队巡山,听得这头似有异动,便浩浩荡荡奔了过来。
一照面见是梁锦棠,没来由地先怯了三分:“梁大人,咱们先说好,得遵守规则,不许、不许往死里打。”都是老熟人了,谁不知道谁啊。梁大人面冷心黑手狠脾气坏,满帝京没几个不知道的!
梁锦棠好整以暇的目光扫过他,冷冷笑:“好啊,若你们有人被打吐血了,都算我输。”
梁大人,狂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他身后的百里束音、索月萝、孟无忧三人不约而同地翻了个大大白眼。连藏在树上的傅攸宁都差点忍不住叹气。
她大概能明白,虽一路上梁锦棠什么也没说,但他为那些刚落地就遭北军的箭/雨打懵而惨遭猎获的同僚也是不平的。
北军小将好想自己躺平在地放他们走,但他知道,若自己真敢这么做,梁大人就真敢把他打到吐血。
那我自己把自己打吐血是不是就算赢了啊?!您就站着别动让我吐着血将您的信号焰火拔掉好不好哇?
踌躇半晌后,他还是只能把心一横,想着自己有二十人呢,梁大人他们才四个,五打一,也未必就输的。
“梁大人,得罪了!”
正式开打之后,北军小将才明白,自己这队人可谓三生不幸,极有可能中了头彩,遇见的是此次“猎物”中最强的一支!
虽然只有四人!
就五打一也没有半根毫毛的优势!这几个家伙根本一剑能挡百万兵!
实力证明了光禄府不是只有一个梁锦棠能打!
北军小将及他的十九位同袍尽了最大的全力,却未拔掉一支焰火。
北军小将终于力竭,跌坐在地。
索月萝见状,满意地抖抖手中的雁翎双刀,气喘吁吁地笑了:“收工。走啦。”
“不对!”北军小将扫视周围被打倒的同袍们,鼓起勇气据理力争,“若这是真的战场,那此时并不能算结束。因为我们都还没死。”
“若这是真的战场,你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孟无忧捂住自己被竹/剑轻伤的手臂,忍不住跳脚挑衅。真是颜面尽失,就他一个见血的!
“还是不对,我们是打不垮的北军!若是真的战场,临死之前我至少会扔出飞刀拉个垫背的!”
梁锦棠冷漠脸,轻嗤:“你不妨立刻试试,以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