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闹的便属昨日世子爷与朝阳郡主一事,这件事情轰动了半个京城,如今街头巷尾皆在谈论此事,说什么的都有,这一点,想必公主都清楚了,婢子就说些公主不知道的趣事。”有了第一次的教训,这一回,翠花明显学乖了,查到什么便说什么,绝无半点隐瞒,“……昨夜世子回府之后,发生了两件事情,一则是半夜之时,从里头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出来,丢到了乱葬坟,后来被燕王的人带走了。”
“燕王?我三哥?”昭华公主眉头一挑。
“是。婢子自领了公主的差事,便尽心尽力去办,公主给的人,以及婢子手里头的人全都调动了起来,燕王的人似是察觉了这边的行动,中间出了不少力,不过那女子,在燕王的人赶过去之时已经命绝。”
“可惜晚了一步。”昭华公主眉眼深深,“也罢,他既然出了手,又怎么可能留下活口,你接着说,这第二则事情是什么?”
“第二则,世子爷连夜派人抓了两个大夫进府,那两个大夫一直到凌晨才回馆,一回去便闭门休馆,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被暗杀了?
这可是天子脚下,杀一两个没名堂的女人无所谓,可若是两个有家室的大夫被杀,难免不会有人注意到,后续甚是麻烦,严如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干,最有可能的便是拿着他们的家人作威胁。
昭华公主想到此,又是一叹,大夫能做的无非就是医治救人,严如是病了?
也是,他那样要强的人,被人当众抓奸,想必内心既不好受。
再说了,这条线能查出什么?严如是既然下了封口令,她若是揪着这两个大夫,只怕会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她摆了摆手,“不说严府了,说说别家的事情,谢府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一切如常,谢家嫡子这些年来整日里与京中几位贵公子流连烟花之地,喝花酒赌博赛马,每每深夜才回去,被其父责骂,次日依旧如此,屡教不改……不过这谢公子确实有几分本事,虽则纨绔,却也混出了些名堂,他人缘极好,又甚是讲义气,京中整日游手好闲的几家公子皆以他为长,而博学多才,颇为上进的其他家公子也跟他关系密切,可谓是两边通吃,他这些年来出手为不少公子摆平过事情……”
第七十章 公主计谋(内含小剧场)
“哦?摆平过哪些事情?举两三个例子具体说说。”昭华公主小手轻划,在秦默的手心上写着字。
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手心传来,读懂了她写的什么,秦默面色又红了几分,将她不安分的手抓紧了,低头在她耳边叹息,“公主,专心。”
“本宫很专心啊。”专心听,也专心玩,两不误。
昭华公主玩弄着他的手指头,对着翠花吩咐道:“你接着说。”
“是,公主。”上面的动静翠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连头都不曾抬一下,这是做侍女的本分,好奇心重,惦记着主子私事的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她将谢绍延出手做的事情一一细说了起来,“……因此,工部尚书之子路嘉与他交好,经常约着去西场赛马,谢公子纨绔成性,出手极为阔绰,交朋友更是讲究一个‘义’字,去年年底,司马家嫡子看上了醉红楼的苏琴姑娘,那苏琴还未□□,不愿接客,司马公子大打出手,扬言要拆了醉红楼,公主也知,朝廷律法有明文规定,官员不得狎妓,司马公子身有官职,御史们完全可以揪着此事狠狠的参他一本……”
“这一点,并不重要,不必细说,说说看,谢绍延是怎么做的。”昭华公主打断了她的话,律法是律法,人情是人情,这朝中大臣,有几个不曾去过烟花之地,若是追究起来,恐怕大部分的官员都得下台,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要没出什么事情,向来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若是揪着不放,反倒落人口实。
更何况,司马成玉的爹可是右相,这么一点小事,都不需要他出面,下面的人就可以摆平。
她关心的是谢绍延在这里头会怎么做。
“是,那苏琴姑娘琴艺了得,是谢公子的红颜知己,也不知谢公子与她说了什么,原本还死活都不肯从的苏琴姑娘,隔日就自己递了帖子去寻司马公子,司马公子大喜,去了苏琴姑娘的屋子,待了整整三天三夜,出来后就宴请谢公子,与他交好……”
“一出美人计,收了一个‘好兄弟’,他倒是有几分能耐。”昭华公主点评了一句,幽幽怨怨地瞥了秦默一眼,默默,你何时能与我三天三夜……
秦默面上闪过不自然的红色,扭头躲过,三天三夜……他常年练武,倒是无事,可是公主的体力,便是做一回都累得只剩下喘息的份,她吃得消吗?他是真心舍不得……
昭华公主读懂了他表情的含义,这个臭秦默,胆子肥了,竟然觉得她不行!
她伸手,狠狠的掐了秦默的大腿肉一把,秦默眉头都不曾蹙一下,看着公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
“……那司马成玉除了好色,还有旁的喜好吗?”
“司马公子平日里就是与几家贵公子一同喝酒逗趣,赛马打球,偶尔还去赌场玩玩,他喜爱练武,最是崇拜武艺高强之人,可惜他自己武艺不精……司马公子与他大哥司马清不和已久,听说司马大人领了修河道差事之后,司马公子被右相狠狠的训了一通,说他整日里不学无术,毫无长进,让他多跟着他大哥后面学着,不要整日里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司马公子一恼火,前去找他妹妹诉苦,岂料他妹妹也跟着讽刺了他几句……司马公子一怒之下去了醉红楼,一待就是好几日,醉酒后曾扬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情,将他大哥撵下去。”
“有意思,这没本事的人,向来都有大志向。”
昭华公主一言落下,能让一个庶子爬在他头上,连自己的妹妹都不喜欢他,看来这司马清真是混得不行,“接着说,这右相府里头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大事情没必要查,因为所有人都盯着,绝对查不出什么来。
这京城里头卧虎藏龙,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衍化成大事。
越小的事情,越是能抓到关键点。
“近日来倒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公主也知道,这采购的差事是肥差,这里面油水颇多,是最容易伸手的地方,可也正因为容易伸手,才是被盯得最紧的地方,这右相府里头负责采购的张大宝,平日里手脚就不老实,前阵子他老母摔断了腿,躺在医馆里,急需要用银子,他手也就伸得长了些,这前前后后一共贪了上百两银子,这件事情被人揪了出来,右相府里头的管家钱友善当众狠狠地批了他一顿,这张大宝拉不下这个脸来,跑出去喝闷酒,醉醺醺之后,说了这么几句醉话。”
“哦,什么醉话?”
“他说:跟府里头旁人相比,这一百两银子算什么?一根手指头都不算,他才贪了多少?说那管家钱友善仗着自己是相爷的远房亲戚,背地里还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就说府里头养马的,那十几匹马能吃多少粮草?一个月的开销竟然上千两,这不是笑话吗?”
“区区十几匹马,每月的开销要上千两?它们吃的是黄金白银吗?”
秦默眉头一蹙,昭华公主身子微微挺直,平静了许久的面上终于露出兴味的笑容。
有意思,这件事情很有意思,“那张大宝还说了些什么?”
“其他倒是没有,说句实在话,这大门大户的,哪个管家的屁股是干净的?莫说管家了,这府里头到处都有文章可做,守门的门房可以贪孝敬银子,主子身边的侍奉可以贪赏银,采购的可以从中捞回扣,就连厨房的,都是边吃边拿边顺……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翠花说了很多,昭华公主的关注点依旧落在养马的事情上,“他说的这番话,就没有人怀疑吗?”
“倒是有人怀疑过,只是那时候,张大宝喝的稀里糊涂,满脸涨红,说完这些话倒头就睡了,恐怕说了些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第二日,有人拿着这些话来问他,他连连摇手回避,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情,还说自己那是喝醉了酒,心里头不服气,随意攀扯了几句,权当是醉话,听后就忘了吧……”
昭华公主的眉眼深了,“有没有派人去查查?”连右相府里头的一个采购人都这么谨慎吗?他在怕什么?
翠花面有局促,“还没查,因为是酒醉后的几句闲话,婢子知晓后就不曾当回事,这右相府上虽有我们的人,可终究只是三等四等的丫鬟和杂役,进不了帐房,也接触不到上头。”
“此事不简单,传话给我二哥和三哥,他们手里头应该有人手,让他们好好查查此事,那个管家也有问题,好好查查,我们的人,就收回来吧。”这些,她一个居住在山上的公主,人手不足,精力有限,又不能亲自去,若是顾问太多,那些下人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反倒坏事,“对了,左相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倒是有一桩大事,苏姑娘自来了一趟佛安寺,回府之后便去寻了左相,与他关门秘聊了许久,恰巧那时,燕王也在,接着,左相就派了两拨人马,一拨去了奇峰山,似是打算重新调查当年之事,另一拨人,则去了河间府。”
昭华公主扭头瞥了秦默一眼,左相真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做事完全沉得住气。
在得知秦默与他那已死的嫡长孙容貌相似,身世略有吻合之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前来看望秦默,而是派人去调查,左相的城府一向深厚。
这样也好。
虽然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也不知晓,可是她心中就有这样的感觉,秦默很有可能就是苏安然,这件事情皇兄不能出手,她也不能出手,必须交由左相自己去调查。
只有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才最让人信服。
“其他,就没有任何动作,左相依旧勤于政务,昨日与礼部,户部尚书和几位参政史议事,半夜才回府,与燕王走动也颇为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