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慧迟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曲灵寺里,对于曲灵寺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若没人能敲山震虎,恐怕江湖人还以为曲灵寺是什么能随意来去的地方,心里自然也敬重不起来。而如今江湖盛传慧迟的死与拜月坛圣女月时祭脱不了干系,慧悟听闻此事自然要前来一见。
“已经开始乱了呢。”灵猫幸灾乐祸地摇了摇尾巴,“也不知道祁临澈什么时候反应过来,推波助澜一把。”
望凝青听罢,便没在继续关注慧悟了,转而看向了另一边正在跟几位江湖名宿侃侃而谈的太上长老燕回。燕回不过三十余岁,正值青壮,五官端正俊朗,看上去也是个年少风流的人物。在灵猫的絮叨之下,望凝青知晓燕回的身份特殊,他虽然年虽不大,但辈分却委实不低,只因他是燕川的嫡传弟子,如今昆仑望月门掌门人楚贤的师叔。
只看燕回的名字都知道,他与燕川关系匪浅,事实也是如此,燕回是燕川捡来的孤儿,不仅收为入室弟子,还让他随了燕姓。
“但是呢,当初燕川出事之后,在背后搅风搅雨逼死师娘的人就是燕回。”灵猫咧了咧嘴,那张毛茸茸的毛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笑脸,“燕回虽然是燕川的入室弟子,但其习武的资质还不如几个亲传。要知道,入室弟子可是被师父视为‘家人’的存在,地位自然要比‘亲传’高,论亲疏远近,也是燕回关系更近一些,但燕川虽然疼爱这个弟子,可在其他事务上却更倚重有能力的亲传徒弟。”
再加上燕回资质不足,参悟不透望月剑的奥妙,觉得燕川藏了私,心里不忿,便忍不住走了旁门左道。
恐怕燕回当时也没想过会真的逼死师娘,他只是想从旁怂恿一下外人,好套出望月剑秘籍的下落。却没想到师娘性烈如此,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自刎以示清白。这事闹得太不好看,燕回也藏得很深,只是不知道燕川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大概也是对这个宗门和这些弟子们寒了心,所以才一走十年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燕回后悔了没有。
不管是慧迟还是燕回,其实都能算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但从某种层面上来看,他们比单纯的坏人更加面目可憎。
“一个为了赎罪而出家,一个因为愧疚而自暴自弃,连掌门之位都拱手让给了师侄,以为这样就能弥补过错。”灵猫啧啧有声,“他们做好人、做坏人都不够彻底,作恶时畏手畏脚,行善时满怀功利。这让那些苦主们如何是好?他们若是坏得彻彻底底,那苦主们大可杀了他们告慰亡灵,但偏偏他们幡然悔悟,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己原谅了自己。只剩下那些苦主,都被困在噩梦一样的过去。”
“所以啊,小凝青,你可千万不能像他们这样踌躇犹豫,一定要坏得明明白白,知道吗?”
“明白。”望凝青点了点头,“我又并非承担不起罪孽,所以大可不必为我找借口。”
“没错,就是这样!”
以武会友是一件风雅之事,即便是比武也不能争得头破血流,因此武道大会采取的是登榜的方式。所谓的登榜,就是有意要夺得名号的人可以去领一张牌和一截桂枝,示意自己想要“登榜”。持牌之人可以向场中任意一人提出挑战,最开始所有人的排名都是一样的,但是第一场挑战开始后,胜者将成为榜一,败者成为榜二。而之后其他持牌人想要登榜,便得选择挑战榜一或者榜二,以此类推。
这个规则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都很友善,因为不喜争斗的可以选择不登榜,而榜单只会排出前三,所以就算不在榜上也不会觉得丢人。
但是再如何慎密的规则,都是有可能会崩盘的。
武道大会宣布开始之时,一名青年剑客自信满满地越众而出,直接将手中的桂枝插在了挂着高行远令牌的花瓶上。
场中一时陷入了死寂。
“哇哦。”灵猫咋舌,“这就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
武道大会长达五天,为了让所有人尽兴,自然是从低到高、从弱到强一点点地打上来。毕竟对于大部分少年侠客来讲,就算他们无法登上最后的榜单,但在那之前,能在榜单上留下一个名字也是非常荣耀的事。那些真正的强者一般不会在第一天出手,也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地去挑战这些难以跨越的大山。因为大家来武道大会是为了扬名立万的,又不是将脸皮丢给别人去踩的,何必呢?
而对于高行远这个层面的高手而言,莫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挑战他?当然是等小虾米们分出了个胜负,他再去收割最后的成果,对吧?
那青年剑客搞了这么一手,就弄得大家都很尴尬。高行远不下场吧,有点说不过去,他下场吧,榜一可能就不会变动了,这还怎么玩?
想到这,众人都对那不识趣的剑客有些迁怒,抬眼一扫……哦,是蒋家这一代的嫡长,年岁跟高行远相差不远,听说也是个年少英才,刚出江湖不久……有没有搞错啊!刚出江湖不久就老老实实地趴着啊!有必要这么急着找死吗?!
那蒋家子站在那里接受着众人的瞩目,望着高行远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人群中有一名书童模样的少年忍不住捂住了脸,他站在人群的前头,似乎是蒋家子带进来的。方才想阻止蒋家子,却迟了一步。
高座上的高行远还没有什么动作,众人却见高行远身旁的白衣少女微微抬手,她手指夹着一截桂枝远远一丢,那桂枝便“咚”地一声插进了高行远的花瓶里。高行远见状,突然偏头看她,蒋家子和其他人也看向她,眼里写满了茫然,不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要跟他打,我也要跟他打,不然咱们先分出个胜负吧。”望凝青道。
蒋家子抬眼看她,面上似有惊艳,但很快又收敛了神色,不自然地轻咳道:“我、我不跟女人打,刀剑无眼,伤了你就不好了。”
“啊。”望凝青闻言,立时想起了那几名惨死在她手底下的刺客,忍不住点头附和道,“是啊,刀剑无眼,伤了人就不好了。”
望凝青解下自己的琴,递给了一边的高行远,小跑着从席上下来,还卷起了自己的广袖:“那我们就直接动手吧?”
蒋家子的脸顿时红了,方才还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青年此时竟有些扭捏,喃喃道:“那、那我让你三招。”
“三招?”望凝青转了转手腕,猛然握拳,淡然道,“不用。”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众人只见白衣少女平平击出一掌,那想要挑战远山侯的蒋家子便这么飞了,飞了……
第39章 【第17章】天真世外仙
望凝青成了榜一。
那倒霉的蒋家子自从落败之后便陷入了魂飞天外的状态, 似乎有些怀疑人生。然而介于他方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行为,在场的江湖人士都没有去宽慰他,只有那书童打扮的少年站在他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大概是望凝青一掌将八尺男儿扇飞出去的场景太过震撼人心, 因此在那之后, 所有人都默默地选择了挑战榜二和帮三,没人敢对她别苗头。毕竟登榜事小,丢脸事大, 被这么好看的美人一巴掌扇飞出去,这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以后还怎么面对美人?相反, 如果没丢这个脸,那以武会友的重头戏不就是会友吗?打不成架, 交交朋友也是极好的……
蒋家子一时间成了众矢之,但不得不说, 这人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并不是无能傲慢之辈。虽然被望凝青一巴掌扇出去了,但在之后的武斗中他都显得游刃有余, 接连夺胜。连续好几名江湖名宿的弟子都败在了他的手上之后,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人傲慢归傲慢,但到底是蒋家的嫡子,并不是他们能看不起的人。
于是榜二的名字便成了“蒋东陵”,榜三变化不断, 但榜一和榜二的名字却始终未变。
参加武道大会的人们一边观战一边窃窃私语, 一开始他们还在谈论着望凝青这个神秘女子的出处, 见她和远山侯坐在一起, 便纷纷猜测她是否就是拜月坛圣女月时祭?毕竟“北望祭月, 东离远山”, 这突然冒出来的绝美女子,又和远山侯走得近,人们会怀疑她的身份是正常的。虽然有些意外魔教的“妖女”竟生得这般眉眼出尘,气质清冷,但她会被信徒们视为圣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这些人的猜测都错了。
说曹操曹操到,武道大会是江湖三年一度的盛事,便是名声再响的江湖客也要给正道魁首面子,至少在武道大会开场前抵达昆仑。因为武道大会开场之后,昆仑山是闭门谢客的。此时若还有人上山,便难免有“踢山门”的嫌疑了。
拜月坛圣女月时祭便是在武道大会开场后的第二天赶到的。
平心而论,月时祭的出场非常符合她“圣女”的名号,四名华服蒙面的青年抬着一顶软轿徒步登山,身后浩浩荡荡地跟了十数名戴着银色狐面的门徒。拜月坛信奉月神,奉青丘白狐为神使,因此拜月坛的门徒们也是清一色的银白锦衣,衣摆上以月华为色的金线绣了星月的图样。星月的图纹越是繁复,证明此人在拜月坛中的地位越高,比如拜月坛圣女月时祭,她衣上的花纹便是最高等的十二月。
月时祭登山,也没有满含挑衅地让人大喊什么“圣女驾到”,只是有两名随驾的信女举起两根一人高的木杖,那木杖上挂满了铃铛。两名信女一摇木杖,那铃铛便发出了空灵清脆的声响。
那铃铛的声音好似纠缠着诡谲的力量,落在耳中便有如古神的低语,只让听的人觉得耳蜗嗡鸣,神思动荡。
彼时,望凝青正在席位上拨弄着自己的琴弦,听见铃声时微微一怔,轻咦了一声。擂台上正在对打的两人在铃声的作用下身形摇晃了一瞬,似乎有些站不稳。围观看客们的面色顿时就变了,能惑人心神,这不是魔教的“妖术”是什么?
就在所有人如临大敌之时,一道清透温润的琴声忽而响起,如绵绵春雨,萧萧肃肃,似瑶山神女探出的一只手,挽着漫山遍野的风拂向河流的尽头。那一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心头才刚刚燃起的战意在这样的琴音下消弭无踪,只觉得好似身临幽谷,洞庭花海,入目净是人间芳华的盛景。那铃铛声刺耳依旧,但在琴音的渗透和软化之下也渐渐变得温柔,身不由己地随着琴音而奏。
众人仰头,便见白衣少女推开了身前的茶案席地而坐,一张古拙的琴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宁和的乐曲在她的指尖流淌。
拜月坛圣女的下马威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席上的女子力挽狂澜,这才没让众人露出丑态。
望月门掌门楚贤立刻站出来发话了:“来者何人?恕我望月宗不接待不速之客!”
又是一声清脆的铃响,却似乎和先前的有些不同,那两名持木杖的信女收起了木杖,而轿中人也微微撩起纱帘,露出一张带着金纹银色狐面的侧颜,即便看不见眼睛,仅仅露出下半张脸,都已经能看出其人姣好的容色:“本座是来寻人的。”
月时祭没有卖关子,语气清冷地道:“两个月以前,一个化名‘张晟’的人潜入了我教圣坛,采摘了拜月教圣花月鹭,污浊了祭月池的池水,砸了我教一年一度的月祀。那厮擅长易容改面之术,犯下恶事后遁入江湖,本座今日来此,只为了将此厮带回圣坛血祭,以此告慰上苍!”
月时祭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她这般笃定,态度这般决绝,倒是让那些原本疑心她另有图谋的人心中一惊。若当真如此,那月时祭出山就不是他们推论中的那样是为了扰乱江湖而来的,而是为了捉拿贼子。
要知道,拜月教不管如何都是一个宗教而非一个门派。既然是宗教那自然有信仰,而人为了信仰,是什么都能做的,更别说那贼子还犯下了这般严重的祸事,毁了拜月教的祭典,跟骑在他们教主身上疯狂刮耳刮子有什么区别?
“既然那贼子擅长易容改面之术,那圣女又是如何笃定他会前来参加武道大会的?”楚贤扬声问道。
“因为你们魁首的奖励中有一株百年紫灵芝,紫灵芝与月鹭是一张药方上的药引,可以配出舒缓心神、治疗癔症的良药。”月时祭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月鹭乃我教圣物,除去药性以外并无其他功效,那贼子不惜得罪拜月坛也要夺得月鹭,想必是家中有人得了癔症。”
这个推断很合理,但让人心生不详的预感:“圣女想如何?”
“武道大会既然是全江湖的盛事,那本座插一脚也无妨吧?”月时祭语气冰冷,“只待本座拿下魁首,那贼子不照样得送上门来?!”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楚贤面色有些不好,今年的武道大会是怎么回事?魁首的彩头虽然名贵但也不是什么难寻之物,与往年并无多大不同。但今年似乎格外特殊,接连不断地吸引了不同目的的人汇聚于此,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之感。
“你这妖女,如此大放厥词,莫不是欺我正道无人?!”有脾气直的,立刻便出言顶撞。
月时祭没有接话,但所有人都看见她轻轻勾起的唇角,她没有理会找茬的人,反而将目光落在了席位上兀自调音的少女身上。
“我叫月时祭,抚琴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月时祭的声音温柔好听,如冬天雪岩洞中自石钟乳的顶端滴落入寒潭的一滴冷泉,寒彻入骨,沁人心脾。
“我叫云出岫。”望凝青没有拿乔,也没有像先前那一位一样出言顶撞,她对世间万物的喜恶早已被削减至最低。
“你的琴真好听,琴韵入心,琴意入骨,已经半步踏入了音律之道。”月时祭状似不经意地调笑道,“若是妹妹能将喜怒哀乐融于乐曲之中,只怕顷刻间便能令人深陷痴妄,命其举刀自刎也不在话下,与我教音攻之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月时祭此言一出,所有人登时便是心中一凛。此话不假,若是音律之道能随意操控一个人的喜怒伤悲,那将何其可怕?
“章为五色,发为五音,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望凝青摇了摇头,并不能苟同这样的想法,“声无哀乐,乐本于心。我的琴里没有情,是你的心里有情,有情则生妄,乐曲不过是暗含了致和之象。夫天地万物,大道无常,你若强求天地有情,岂非笑话?”
月时祭微微一怔,一时间竟不知应当如何应话,过了许久,才嫣然道:“五音、五色、五行皆为天地之物,故而无情吗……世人都主张万物有情,妹妹的想法倒是令人耳目一新。日后若有闲暇,倒是不妨向妹妹讨教。”
月时祭说着便松开了撩纱帘的手,端庄地坐在轿中。她的扈从抬着软轿退至一边,选择了与望凝青等人对立的方向,清出了一片空地来。那软轿普一落地,稍作拆解,便成了一个蒙着纱帘的雅座,几名信女忙忙碌碌地洒下芬芳的花水、给四周蒙上洁净的绸布,避免风沙与尘土脏了圣女的眼。那排场与势头看得江湖人咋舌不已,只觉得两相对比,我方立时落得了下乘,好比富豪与土包。
“做作!”有人酸溜溜地啐了一口。
话虽如此,但做作也要有那份足够做作的实力,望月门掌门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让人挂上了拜月坛月时祭的铭牌。毕竟月时祭都那么放话了,正道若不接招,岂不是显得他们怯了场?月时祭的牌子才刚放下去,场中便有心中不忿的人将桂枝插进了挂着她铭牌的花瓶里。但月时祭并不下场,她身旁的两名信女会代替她,她们手持杖铃,铃声一响便让人眼前生出无尽幻象,稍有不慎便被打下了擂台赛场。
如此这般胜了三局,正道中便有人坐不住了,当即怒斥道:“妖女!有本事便堂堂正正地决斗!用这些旁门左道算什么本事?!”
月时祭忍不住轻笑:“不合你们心意的便是旁门左道,什么时候你们这些人就能代表天道了?”
话音未落,一条柔软的白练突然自软轿中甩出,上头挂着三个金色的铃铛。那白练如同一道灵活的蛇影,“砰”地一下击在了发话者的心口上,那速度快得几乎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软绸,在这一刻却仿佛化作了某种重物,击在胸腔上甚至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那方才说话的人遭到重击,顿时倒飞了出去,砸倒在盛装了蔬果的茶案上。
在场不少人立刻便站起身,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诸位施主,稍安勿躁。”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慧悟大师忽而间睁开了眼睛,他一开口,那浑厚的话语仿佛自丹田而来,清晰地落在所有人的耳中。
他一双似有神光熠熠的眼眸落在了月时祭的方向,沉声道:“老衲不才,愿讨教施主高招,若是老衲险胜,还请女施主为老衲解惑。”
软轿上的白色布帘轻轻一动,月时祭话语带笑:“好啊。”
第40章 【第18章】天真世外仙
月时祭是个美人, 哪怕看不见容颜,她也是一个堪称人间绝色的美丽女子。
这样的绝色美人自软轿中袅袅婷婷地走出,俏生生地立在老迈刚健的大和尚面前, 即便是先前满口“妖女”的江湖人士也不由得生出三分不忍。望凝青凝视着她, 发现月时祭与自己年岁相当,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颇具异域风情的白色长裙, 穿着极为惹眼的金环脚踩袜,她身上的衣服、衣饰似乎都只有白金二色, 看上去像个圣洁的舞者。
值得一提的是月时祭的武器, 那是一段数尺长的白纱,绸缎一样的丝滑柔软, 像天女的羽衣一样拢在月时祭的手臂上。白绸的两段各系了三个金色的铃铛,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声响。与其说是武器, 倒不如说是某种漂亮精巧的装饰品,从里到外都显得柔若无害。
但若真的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慧悟大师并没有轻看月时祭的意思, 他双手合十,姿态显得极为慎重。那白云般轻软的绸缎迎面袭来,慧悟大师登时睁眼,猛然出掌,他这一掌的威势有如猛虎下山, 破空而至甚至刮起了凌厉的罡风, 所有人都以为他能轻易切断那柔软的绸缎。却不料, 慧悟大师这一掌击出, 有如泥牛入海, 力道霎时间便被卸了个干净, 那绸缎在狂猎的罡风里猛然一折,一侧的铃铛便叮铃作响。
慧悟大师晃神了一瞬,那软绸便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手臂,月时祭五指一收,猛地一扯,慧悟大师便被拽飞了起来。当慧悟大师回过神,要去拆解手上的软绸时,另一侧的软绸突袭而至,砰地一声击在他的身上,铃铛“叮”地又是一声响。
“邪门。”坐在望凝青身旁的远山侯抬了抬眼,冷声道。
的确,月时祭这个人很邪门,从武器到她修行的功法,几乎每一处都透着诡谲森然的味道。那铃铛发出的声音仿佛能摄人心魄,像神魔奏出的乐曲,挥舞着绸缎的女子就着这样的乐曲,尽情尽兴地舞蹈。
可是,月时祭并没有使用毒功。
“莫非她真的不是白花?”望凝青听见了周围的窃窃私语。
“蠢,真杀了人也不会故意露出破绽。白与金乃拜月坛最为崇敬的两色,拜月坛又修蛊毒一门……说没关系,谁信?”
月时祭与慧悟大师的决斗很有看点,慧悟大师是正统的佛门武僧,修习的功法极为刚正。反观月时祭,她几乎站在另一个极端,走的是以柔克刚之道。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但望凝青只是看了一会儿,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诚然,两人的打斗十分的精彩,但在她看来,慧悟的招式太过笨重,月时祭的功法太过讨巧,虽有可取之处,但绝不完满。他们所行的道途,实在没有可以供她借鉴的必要。
望凝青低头,却忽而间听见了一声闷闷的低笑。灵猫窝在她的膝上,笑得耳朵一抿一抖,很是乐呵的模样。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