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井字形小巷交叉口的时候,秦锦峰借助一辆马车, 迅速隐了身影,钻进一条狭窄逼仄的寂静小巷。
“秦大人真是让我入楼找的好辛苦。”入酒抱着胳膊立在小巷的尽头,笑着看向秦锦峰。
秦锦峰迅速转身,跑向另外一条小巷。
宋辞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秦锦峰转身,顾希出现在他背后。
秦锦峰暗暗思考逃脱的可能性。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介书生, 今日既然被他们找到就跑不掉了。他索性也不再逃跑,慢慢直起脊背,也扯掉了站在嘴边的白胡子。
从他选择帮楚怀川的那一天起,他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秦大人,你好歹也是状元郎出身, 怎么玩起易容术来这么溜?再抓不到你,我可就性命不保了。”宋辞咧了咧嘴,笑呵呵地说。
入酒立在墙头,皱着眉说:“分明是我先找到他的,宋辞你抢什么功?”
“可是是我先抓到他的, 他现在也在我手里啊!”宋辞仔细绑了秦锦峰,将他交给顾希。
又小声嘱咐顾希一句:“看紧了,让他跑了可就在入楼的人面前丢大脸了……”
顾希看了一眼立在墙头上怒气冲冲的入酒,应了一声:“是”。
入酒咒骂了一句, 红色的身影从墙头上转瞬之间消失。
宋辞看着入酒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墙头,脸上流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
然而,在宋辞和顾希压着秦锦峰回皇城的路上,某个住在客栈的晚上忽然中了迷药。等他们两个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秦锦峰已经不见了。
宋辞大惊,以为秦锦峰溜了。
“这里有封信。”顾希将压在茶盏之下的信拿起来。
宋辞急忙赶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嘿,老娘先找到的人,休想抢功!
宋辞气得将信揉成一团掷到地上,大声问:“那个婆娘是不是疯子?”
顾希沉默立在一旁,没敢接话。
秦锦峰被入酒押回皇城交给楚映司,楚映司直接将他关进天牢,令手下逼问出楚怀川的下落。
天牢那种地方什么刑罚没有?
那群得了命令的狱卒按照惯例询问秦锦峰口供,秦锦峰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没说。那群狱卒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将他吊了起来,一顿毒打。
“昔日的状元郎,你说还是不说?”
秦锦峰本来就是读书人出身,一顿鞭子下来就只剩下了半条命。他费力睁开眼,看着眼前手掌握着鞭子的狱卒,逐渐失去了意识。
秦锦峰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想的是——这个月不去海岛给楚怀川和陆佳蒲送粮食,他们可怎么办?
“这人怎么这么不抗打?”狱卒拍了拍昏迷中的秦锦峰,一脸懵怔。
另外一个狱卒挠了挠头,说:“这……陛下可吩咐了没问出来之前不能让他死。得了,先关进去吧,等他醒了再继续问!”
秦锦峰被关进天牢的消息传回秦家的时候,可把秦家的众人吓得不轻。秦老夫人更是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秦家在秦锦峰这一辈一共有五子,长子前几年病故了,二子、三子、五子都是庶出。嫡子只剩下一个秦锦峰。
天牢那样的地方,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的道理。
得到秦锦峰被关进天牢的消息,秦家仿若一下子天塌下来了!
姜晗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最开始惊惧之后,逐渐演变成一丝欣喜。她慢慢解开衣服,把缠在腹部的白绸一层一层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了。
姜晗梓不用给陆佳茵请安,身为妾室更不用给老夫人请安。她便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深居浅出,等到月份大了便用白布一层一层将日渐鼓起的肚子过期来。她甚至在别人相邀的时候称病婉拒。除了贴身的丫鬟,整个府里没有人知道她怀了身孕。
她不敢让别人知道她怀了身孕,应该说她不敢让陆佳茵知道她怀了身孕。按照陆佳茵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允许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活下去的。
姜晗梓对着铜镜,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过去这么久了,她脸上仍旧有两道浅浅的白印子没有彻底消下去。即使是擦了很厚的胭脂水粉,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清她脸上的这两道疤痕。每当她对着铜镜看见脸上的这两道疤痕时,那一日的恐惧被顷刻袭来,让她打颤。
她不愿意去赌陆佳茵那个人一丁点的善心。
当初秦锦峰亲自发话待年后和陆佳茵和离,更是令陆佳茵住在自己的院子不可乱走。
但是……
秦锦峰自过年开始便再也没有回秦家。
陆佳茵又找了温国公府哭诉,陆家三奶奶亲自来了秦家一趟,她又是发脾气又是威慑。秦老夫人本来就顾虑着温国公府权势滔天,待陆佳茵的母亲过来震慑一番,秦锦峰偏偏不在家中,她就更不敢将陆佳茵送回温国公府了。她曾令秦五郎去找秦锦峰,可是那个时候秦锦峰正忙,秦四郎的话还没有说完,秦锦峰就离开了。
姜晗梓等啊等啊,一直盼着秦锦峰早日回来。只要他回来了,一定能护住她腹中的孩子。
她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一直都没等到秦锦峰回来,今日却得到他被关进天牢的消息。
陆佳茵只要用秦锦峰还没有嫡子,便可以轻易杀掉姜晗梓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女人甚至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就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如今秦锦峰被关进了天牢。那是不是代表着姜晗梓现在腹中的这个孩子有可能成为秦锦峰唯一的血脉?
就算秦老夫人再软弱,也会保下这个孩子的!
姜晗梓的心中忽然升腾出一股希望,这种希望越来越浓重。姜晗梓嫁给秦锦峰自然需要仰仗他的庇护才能过活,可是她对秦锦峰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和秦锦峰的死活相比,她更在意自己的死活,更在意腹中孩子的死活!
更何况,已经六个月了,再也瞒不下去了。
“桃子!给我找一套好一点的衣服,我要去见老夫人。”姜晗梓终于下定了决心。
“姨娘,你要把身孕的事情说出去了?”桃子一脸喜色。这段日子,为了瞒住姜晗梓的孕事,她整日都担惊受怕。
姜晗梓点点头。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鼓起的小丨腹,轻声说:“孩子,你要保佑咱们俩。”
因为一直被束带困缚的缘故,她虽然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身量却比一般六个月的孕妇小一些。
姜晗梓故意换了一声贴身些的衣服,去往秦老夫人院子的时候,路上的下人一看她的身量,便看出她有了身孕!
秦老夫人正歪在床上,拿着帕子擦眼泪。秦雨楠偎在她身边,也是红着眼睛。
屋子里大丫鬟匆匆进来禀告姜晗梓过来的时候,秦老夫人摆摆手,不悦地说:“都这个时候了,她过来做什么?让她回去吧!”
“老夫人,姜姨娘有了身孕!”
秦老夫人一愣,有些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哪敢说假话,正是因为看见江姨娘挺着个肚子,奴婢才敢在这个时候通报她过来了啊!”
“快,快把人扶进来!”秦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
秦雨楠也从床上下来,扶着她,“母亲,您慢点……”
姜晗梓进来的时候,秦老夫人的目光直接落在她的肚子上。
“姨娘给夫人请安。”姜晗梓被桃子扶着跪下来行礼。
“快起来。”秦老夫人急忙让大丫鬟扶住了她,免了她这一礼。
秦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姜晗梓的肚子上,不由皱起了眉。秦锦峰可有好一段时间没回秦家了,而姜晗梓这肚子可不像六个月的身子。
姜晗梓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任由秦老夫人打量。
“快给江姨娘搬一张椅子过来,再把徐大夫请来。”秦老夫人吩咐。
徐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他为姜晗梓诊了脉,也确定了姜晗梓腹中的孩子的确已经有六个月了。
算算日子,秦老夫人松了口气。
姜晗梓这才小声地说:“妾不敢声张,所以一直用腹带裹着,这才使得肚子比寻常孕妇小……”
姜晗梓没有说为什么不敢声张有了身孕,可是秦老夫人还是立刻就懂了。秦老夫人略一寻思,就想明白了姜晗梓这么做的缘由。
可是又想是因为秦锦峰如今被关在天牢里,姜晗梓才敢把怀了身孕的事情说出来,秦老夫人心里不由又开始为秦锦峰难过起来。
她低着头,又开始用帕子擦眼泪。
“母亲,您别哭了,再哭就要伤眼睛了……”秦雨楠在一旁劝着。
秦老夫人把眼角的泪擦去,她叹了口气,对姜晗梓说:“你回去好好养身子,缺了什么东西只管跟府里要。”
她又吩咐身边的大丫头送一些补品给姜晗梓,还指派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去姜晗梓的院子伺候。
看着两个比两个她还要壮的婆子,姜晗梓略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还是太低估陆佳茵了。陆佳茵才不会因为姜晗梓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能是秦锦峰唯一的血脉而放过这个孩子。
陆佳茵得知秦锦峰被抓紧天牢的消息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她气天牢里的那些人看不给温国公府颜面,连陆家的女婿都敢抓!
阿春和阿夏看着她发脾气什么都不敢说,她们两个心里却明白下命令抓秦锦峰本来就是如今的皇帝楚映司。一个陆家女婿的身份怎么也大不过皇命呀!
陆佳茵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让她得知姜晗梓怀了身孕,还跑到秦老夫人面前去了。
她气得将她母亲送给她的一对价值连城的碧玉挂饰给砸了个粉碎。
虽然有她母亲来给她震慑一番,她这几个月也比起往常收敛了许多。因为秦锦峰一直不在秦家,她也不想看见姜晗梓,就没再去找她的麻烦。
可是今日得知姜晗梓居然怀了秦锦峰的怀子,陆佳茵恨得没有早点发现,早点弄死那个孩子。
不!陆佳茵更后悔没早日弄死姜晗梓!
“走!跟我去收拾那个贱人!”陆佳茵咬牙切齿地说。
有了秦锦峰之前的吩咐,秦家的家丁是不听陆佳茵吩咐的。陆佳茵就从陪嫁的庄子里找了几个家仆过来。
陆佳茵冲进姜晗梓屋子里的时候,姜晗梓警惕地站在几个下人的后面。她第一次试着跟陆佳茵说理:“夫人,妾什么都不要,只求您看在四郎如今境况,饶了妾肚子里这孩子一命!”
“你想得美!秦锦峰他就算死了也是我的!我绝对不允许别人给他生孩子!”陆佳茵命令几个家仆将挡在姜晗梓面前的下人扯开,令人抓住姜晗梓。
陆佳茵抬起脚狠狠踹在姜晗梓的肚子上。
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别的女人生出秦锦峰的孩子!
剧烈地疼痛让姜晗梓一下子跪在地上。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第一次知道原来痛不欲生竟是这种感觉。
生而为庶、嫁而为妾,便一定是这样任人欺凌践踏的命运吗?她什么都不想去争抢,只想好好活着而已啊!
冰冷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落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腹中的孩子就这样死了也好,省得一旦生个女儿,又要重复她这样的命运!
剧烈的疼痛之下,姜晗梓只觉得好像有谁一直拉着她,又在她耳边说话。她昏倒前看见秦雨楠在她面前一声声地喊。可是秦雨楠说了些什么,她却没有听清。
陆佳茵带着人冲到姜晗梓院子里时,桃子立刻去找了秦老夫人救命。秦老夫人是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急忙带着秦雨楠赶了过去。
她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陆佳茵抬脚踹在姜晗梓肚子上那一幕。秦老夫人急忙令人把陆佳茵拉开。
这一次,向来软弱温柔的秦老夫人第一次震怒。火气冲上来,她命令下人将陆佳茵关起来,派人把守,不再允许她踏出房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