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哥,”方瑾枝犹豫了好一会儿,“你有没有生哥哥的气?”
陆无砚的手顿了顿,没有接话。
方瑾枝叹了口气,这么些年的接触,她自认为可以摸透陆无砚的性子,他从不会原谅算计他的人,如今他还坐在这里,没有对哥哥发怒,应当是因为怕她不高兴。
“好烦哦!”方瑾枝嘟囔一声,双手捂住了耳朵。
“这是做什么?”陆无砚去掰她的手。
“反正想不通,我不要再去想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不想事情和捂耳朵有什么关系,嗯?”陆无砚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起来,“好了,不要心烦了。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陆无砚这话说的倒是没什么底气。
方瑾枝看着他犹犹豫豫的表情,她心里更不安了,“真的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一定要等我们成亲以后再说呢?”
“好了,我得回去了。”陆无砚轻轻把她推开,站起身来。
方瑾枝跟着站起来,闷闷不乐地说:“我送你。”
瞧着方瑾枝忧愁的样子,陆无砚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若是有可能,他倒是想瞒她一辈子,可是方宗恪回来了,那件事恐怕瞒不下去了。
陆无砚真是后悔,他就应该提前派人去宿国把方宗恪给杀了。
反正方瑾枝一直以为他早就死了,悄悄地把他杀了也不会让方瑾枝伤心。可是如今方宗恪回来了,若是现在杀了方宗恪,方瑾枝一定会难过。
送走了陆无砚,方瑾枝回到自己的寝屋。
乔妈妈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方瑾枝瞟她一眼,没搭理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方宗恪来看她。她干脆在里面锁了门,闭门不见。方宗恪在门外立了一会儿,默然回去。
第二日一早,静宁庵的小尼姑送来静忆师太亲手做的槐花蜜糕,并一封书信。原来是静忆师太得知方瑾枝的哥哥尚在,又将她接回了方家,特写了信祝贺她的。
方瑾枝这几日正因为陆无砚和方宗恪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心烦意乱,得了静忆师太的书信,便吩咐盐宝儿准备马车,想要去静宁庵坐一坐。
她刚刚上了马车,方宗恪就骑着马追上来。
方瑾枝撩起马车一侧小窗的垂帘,探出头去:“哥哥也要去?”
“送你。”
方瑾枝晓得方宗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可是她心里还生他的气,闷闷道:“我已经请二哥陪我去了,他就在前街等我。”
“方今歌?我已经让他回去了,我说了我送你去。”方宗恪语气坚定。
方瑾枝瞪了她一眼,将垂帘放下去,她气呼呼地坐回车里,不再去看他。
到了静宁庵,方瑾枝从马车上下来,也不理会一旁的方宗恪,径自带着盐宝儿往庵里去。她走到静宁庵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方宗恪一眼。方宗恪下了马,正斜斜倚着一棵树,注视着方瑾枝。
他这是要在那儿等她出来了。
“瑾枝,你过来了。”静思师太从静宁庵里出来。
“静思师太,您怎么出来啦?”方瑾枝急忙提着裙角,三步并两步迎上去。
“我和妹妹等你好久不来,我来看看。”静思目光温柔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随着静思师太跨入静宁庵,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方宗恪的异常。
方宗恪自见到静思师太时就站直了身子,他目光死死盯着静思师太的脸,整个人陷入极大的震惊中。
方瑾枝为何与她相识?
第102章 选择
方瑾枝每次来静宁庵的时候, 闻着淡淡的檀香,心里都会跟着宁静下来。
她亲自给静忆师太、静思师太点了茶,又吃了静忆师太做的小食。她总是喜欢和静忆师太、静思师太在一起的时候, 她们两个人对于方瑾枝才说就像是极亲近的长辈。
静忆师太是她自小就认识的,而静思师太与她还曾有过一段母女的渊源在, 这使得方瑾枝十分喜欢亲近她们。
“你大婚的时候,我们也不方便过去。只好提前恭喜你。”
“如今你快要出嫁了,你哥哥又回来了,也算是喜上加喜。”
“是呀……”方瑾枝表面上甜甜地应着,心里却犯着愁。她是真的对陆无砚和方宗恪两人之间的关系犯愁。
虽然方瑾枝心里生哥哥的气, 可她也不想让方宗恪在山下等太久。她与两位师太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离去。
可是等到她下了山,却寻不到方宗恪的身影。他的马拴在一旁的树上,左右没人。
方瑾枝给盐宝儿使了个眼色,盐宝儿急忙去询问车夫。那车夫起先不肯说, 可是方瑾枝观察到他目光犹疑,不经意间瞟过远处的小树林。
方瑾枝犹豫了一瞬,带着盐宝儿往那个小树林里走去。她悄悄看了车夫一眼,车夫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方宗恪的确在那个小树林里,他正与陆无砚交手。刀剑无情, 两个人的出手皆是要对方命的架势。
“哥哥!”方瑾枝惊呼一声。
方宗恪眸光微凝,动作慢了半瞬,陆无砚手中的剑划过他的袖子,在他的小臂上留下一道并不深的血痕。
陆无砚和方宗恪都停下来, 转身看向方瑾枝。
这一刻,方瑾枝才明白陆无砚与方宗恪之间岂止是互相看不顺眼?方瑾枝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眼中的杀意,他们二人刚刚分明都是要取对方的性命!
“走了,回家了。”方宗恪朝着方瑾枝大步走来,他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离开。
方瑾枝不发一言,任由他拉回马车。一直到马车走上官路,方瑾枝还是沉默不语。
方宗恪骑在马上,他走近马车,掀开小窗的垂帘,有些诧异地看着方瑾枝。方瑾枝太平静了,好似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连追问都没有。
他当然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方瑾枝心里是多大的挣扎。
方宗恪叹了口气,他刚将垂帘放下,就听见方瑾枝大喊一声:“停车!”
方瑾枝从马车上跳下去,转身往回跑。
“枝枝!”方宗恪骑马追上去,拦在她面前,“别回去找他,这么久了,他也走了。而且我不会让你嫁给他!”
方瑾枝静静地望着方宗恪,说:“三哥哥以前曾经问过我,如果在你和他之间只能选一个,我会怎么选。”
方宗恪眉心紧皱。
“别逼我了……如果一定要选,我一定会选他!”方瑾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方瑾枝自小就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管不了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喜欢他,满心都是他!我可以对不起别人,我可以对不起哥哥,但是我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心!”
亲口说出自己的自私,也需要勇气。
方瑾枝红着眼睛绕过方宗恪,往小树林里跑去。
“枝枝,你不要哥哥了吗?”方宗恪的手紧紧攥着马缰。
方瑾枝吸了吸鼻子,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在过去的十年里,哥哥也不是没要我吗?”
“我……”
“从来都不会抛下我不管的是三哥哥,不是你。”方瑾枝再不耽搁,攥着裙角飞快地往树林里跑去,她怕她回去迟了,就找不到陆无砚了。
所幸,陆无砚还立在那里,一步未曾走远。
陆无砚正低着头,用手中的剑在地上写字,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方瑾枝,似乎对她重新跑回来一点都不意外。
方瑾枝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稳了稳气息,等没那么喘了,才背着手,一步步朝着陆无砚走去。
“三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她弯着一对月牙眼,眼中是释然的笑意。
“当然是等你回来。”陆无砚用剑尖指了指地上的字,“我已经写了你的名字三十七遍,怎得回来这么迟?”
方瑾枝咧着嘴笑出来:“才三十七遍而已,我可把你的名字写满了一本小册子!”
她又垂了眼睛,双手环过陆无砚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三哥哥,我想念那两条又肥又笨的红鲤鱼了……”
“好,三哥带你回家。”陆无砚小心收了剑,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方瑾枝笑着爬上他的背,她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微凉的脸颊贴在他的脖子上。
方府早就不是她的家了,有陆无砚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许久,陆无砚望着远处山峦的叠影,轻声说道:“瑾枝,我不会辜负你的选择。”
方瑾枝使劲儿蹭了蹭他的脖子,笑着点头。
远处,方宗恪静静看着陆无砚背着方瑾枝一步步离开。他几次想追上去,将方瑾枝从悬崖边拉回来。可是他也知道方瑾枝并不会听他的。他凝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陷入无尽的深思中。
宫中。
楚怀川正在描画一只七彩鸟,画几笔还要问一问左相他的画技如何。
“……陛下的画工自然了得。”
左相将锦盒放在楚怀川案角,斟酌了言语,道:“陛下,这是臣千辛万苦寻来的千年人参。定对陛下的龙体大有益处。”
“哦,”楚怀川应了一声,“诶,你看这块羽毛是涂红色好,还是紫色好?”
“……红色。”
“爱卿所言甚是,朕也觉得如此!”楚怀川眼中有光彩流过,他握着蘸了朱红染料的狼毫笔,细细描摹。
“陛下,臣以为宫中太医固然医术高超。可是民间的一些小神医也自有本事,不若以重金搜寻名医,为陛下重新调理龙体。”
“爱卿有心啦。”楚怀川不甚在意地说着,手中的笔继续画着这世间根本不存在的七彩鸟。
左相暗中观察楚怀川的脸色,继续道:“陛下,您的龙体关乎整个大辽的国泰民安。这些年,陛下身边的太医大多都是长公主挑选的人……”
楚怀川的手顿了一下。
“臣的意思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长公主处理朝政,事物繁忙,未必就有心力能将每一件事情都做好……”
楚怀川看他一眼,笑问:“世间的鸟都有一张嘴,朕画一只两张嘴的七彩鸟如何?”
“……啊?”左相仔细琢磨了一番,也没听懂楚怀川话中的意思。
左相暗暗皱了眉,心里知道话不宜一次说全。他很快转移了话题:“陛下,臣心中还有一事始终记挂,这事情一日不解决,使得臣这心里一日不踏实。寝食难安啊……”
“那你说呗。”楚怀川换了支笔,果然给画中的七彩鸟画上第二张嘴。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同样不可一日无后啊!如今后位空悬,实在不是长久之计。还望陛下早日封立皇后。这样……”
“啊?左相大人居然因为我有没有媳妇儿寝食难安?难为你了啊!”楚怀川打断他的话,十分惊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