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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都市言情 > 耕云钓月 > 耕云钓月 第2节
  电话那头的杨平西愣了下。
  袁双喊完没听到回应,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又问:“您不是杨师傅?”
  杨平西听过别人喊他杨老板、杨哥、老杨小杨,倒是没听人喊他“师傅”,一时觉着新鲜。
  他清了清嗓,出声问:“什么事?”
  袁双有些意外,这个杨师傅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沙沙的带点慵懒意味,不像她印象中老司机的嗓音。
  她稍一顿,说明打电话的意图:“我想去大瀑布,有个朋友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说你的车是专门走瀑布线的?”
  杨平西从烟盒里抖了支烟出来,听她这么问,应道:“算是吧。”
  算是吧?袁双皱了下眉,觉得这个杨师傅不太靠谱。
  “你今天要去大瀑布?”杨平西点上烟含糊地问。
  “对。”
  “几个人?”
  “一个。”
  “一个啊。”
  袁双听他意思像是嫌人少不想走,她干脆道:“没人拼的话我可以包车。”
  杨平西叼着烟挑了下眉,略有兴味地说:“包我的车可不便宜。”
  “多少?”
  杨平西想了下,报了个价:“四百。”
  袁双刚才在网上看了,从藜阳到大瀑布景区有近两百公里的路程,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包一辆车去那四百块不算贵。
  “成。”袁双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杨平西眸光一动,问:“你人在哪?”
  袁双把酒店名告诉他,杨平西一听是在机场附近,便说:“你等着,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杨平西掐了烟,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等那头接通后说:“大雷,我今天不回去了。”
  “啊?”大雷纳罕,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不回来了?”
  “没什么,接了趟车。”
  “哥,你不是说不接车了吗?阿莎的妈妈住院了,她这两天不在,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临时的,一姑娘打电话约的,她一个人,不好把她撂下。”杨平西说:“店里你先看着点,我明天就回去。”
  “这回可说好了啊。”
  “嗯。”
  杨平西又问了下旅店这两天的情况,和大雷聊了两句才挂断电话,拿过刚才在便利店买的水一口气喝了半瓶,这才启动车子往机场方向去。
  他今天本来是要回藜东南的,也是那姑娘的电话打得及时,他还没出城,来得及掉头去接她。要说这单生意不接也行,可那姑娘说是朋友介绍的他,他猜应该是以前的客人引荐的,既然别人信得过他,他也不好辜负这份信任。
  杨平西开车到了酒店,拿出手机在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个北京的号码拨了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姑娘走出来。
  袁双穿着防晒衣,把衣服的拉链一拉到底,遮住了下半张脸,又戴上帽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杨平西下车,等那个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的姑娘走近,问:“是你要去大瀑布?”
  袁双轻轻点头,墨镜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杨平西。
  原来他不是声音年轻,是他本来就年轻,休闲t恤工装裤搭上马丁靴,覆额的碎发配上他双那漫不经心的眼睛,还有下巴处才冒出来的青茬,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落拓不羁的浪子,一副万事不挂心的模样。
  袁双觉得他这气质适合去草原骑马放羊,不适合开车载客。
  那个大姐把这个“杨师傅”夸上天,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会是个很有经验的本地老师傅,现在这么一看,她不由怀疑起了大姐的话。
  “你就是杨师傅?”袁双看了眼他颈侧的纹身,语气有一丝的不信任。
  “是我。”杨平西看出了她的防备,没点破,微挑下巴示意道:“上车吧。”
  袁双垂眼打量着这辆车身沾满泥渍的小轿车,车上的漆被蹭掉了好几处,后座车门还凹陷进了一块。这车看上去如同一辆报废车,她心里边更没底了。
  “前两天下雨,跑山路溅上的,还没来得及洗。”杨平西打开车门,一手搭在车顶上,侧着身回头,随意问:“还走吗?”
  袁双抬头对上杨平西的眼睛。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不冷不热的,完全没有招徕客人的样子,她怀疑他这样的态度平时能不能拉到客人。
  他看着不像好人,也不像个坏人,亦正亦邪的。袁双对他不放心,但现在再找车也来不及了,便抿了下嘴,说:“走。”
  她特意从车后方绕到另一边坐上后座,把车牌号记下后发给李珂,叮嘱她要是联系不上自己了就报警说这辆车的车主有很大的嫌疑。
  李珂立刻回复:不会是套/牌车吧?
  袁双觉得不无道理,便抬起头看向驾驶座,状似无意地问:“师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杨平西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即便她戴着墨镜,他也能看穿她的心思。他了无意味地一笑,倒是配合,一边倒车一边回她:“杨平西。”
  “哪个‘平’哪个‘西’?”
  “最简单的那两个。”
  袁双皱眉:“平安的‘平’,西南的‘西’?”
  “嗯。”
  杨平西,袁双把这个名字连同他的电话发给李珂,没多久李珂发来几条语音,扯着嗓子让袁双记得一路报平安,要是袁双超过十分钟没回她的消息,她会马上报警的。
  杨平西知道这语音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下嗤笑,觉得今天接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袁双抱臂坐在后座,时刻注意着杨平西的行驶路线,当看到他把车停在了动车站的出口时,忍不住讶异道:“怎么来这儿了?”
  “看看有没有人要去大瀑布。”杨平西解安全带的同时眼睛还看着后视镜,似笑非笑地说:“多拉两个人你就不用花钱包车,也不用一直这么防着我了。”
  袁双的心思被点破,有点尴尬,幸好脸上遮得严实,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能拉到人吗?”袁双岔开话问。
  “最近游客多,试试。”杨平西说完推开门,下车前回头看了袁双一眼,说:“你坐着等会儿。”
  袁双看向车站出口,许是有列车到站,出口处涌出了一大批人,在各处蛰伏着的私家车司机闻风而动,一哄上去拉客。
  和那些热情洋溢的师傅比起来,杨平西一点都不热络,他就杵在一个位置上,脚下生根了似的,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时才问上两句。
  袁双见别的师傅都拉到客了,就杨平西还“颗粒无收”,她性子急,反倒坐不住了,便下了车走过去。
  杨平西看到袁双站到身旁,愣了下,开口说:“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
  袁双瞥他一眼,不无数落道:“我赶时间,你这么佛系是拉不到客的,我来吧。”
  她说完把防晒衣的拉链往下拉了点,杨平西这才有机会看到她一半的脸,虽然不完整,但不妨碍她的美丽。
  袁双的目光快速扫视着出站的人群,逮到拖行李箱的人就迅速上前询问,态度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
  杨平西看她露出标准八颗齿的微笑,总觉得她对拉客这种事非常熟练,他想到了景区饭馆门前招揽食客的服务员。
  车站人来人往,拖行李箱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人碰上拉客的都会冷漠地摆摆手,快速走开。袁双气恼,但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在车站碰上拉客的私家车也会有所顾忌,这是人之常情。
  就这样碰了几回壁之后,袁双的好胜心被激了出来,生出了一股不拉到客不罢休的干劲,杨平西说要走她都不答应。
  没多久又有一波人从车站出来,袁双眼尖,看到三个拖着行李箱的年轻姑娘出了站,立刻抢在别的司机前冲上去,热情地招呼道:“嗨,几位美女,你们要去大瀑布吗?我这有直达的车,立刻出发,你们坐吗?”
  “不用了,我们自己坐车去。”一姑娘说。
  袁双一听她们是有打算去大瀑布的,心头一喜,忙说:“我也是来旅游的,现在在找人拼车,你们应该做过攻略吧,从藜阳到大瀑布是没有直达车的,自己去的话就要坐火车再转车。”
  “转车很麻烦的,而且时间不一定合适,不如和我一起走,今天上午就能到,下午就能去景区玩,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行李的话你们不用担心,景区附近就有酒店,你们可以住那儿,这样也不会太赶。”
  “拼车怎么也比坐火车舒服啊。”
  袁双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三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有些动摇了。
  袁双眼见有戏,再下一剂猛药,转过身指着杨平西,掐着嗓笑得一脸谄媚,说:“全程有帅哥司机相伴哦。”
  杨平西:“……”
  三个姑娘瞄了眼杨平西,突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羞赧了起来。
  袁双在心里低叹,自己巧舌如簧费尽口舌都不如杨平西一张脸来得有用,这世道。
  三个姑娘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最后做出决定,说:“好吧,那我们就和你一起去吧。”
  袁双一下拉到了三个乘客,把车座填满了,一股成就感自心底油然而生。她转过身看着杨平西,下巴一抬,冲他颇为得意地一笑。
  杨平西看她跟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轻挑眉头,笑了。
  第3章
  杨平西领着袁双拉到的三位姑娘往停车的地方走,路上一短发姑娘问:“还不知道车费多少呢?”
  “一人一百。”杨平西说。
  那姑娘外向些,一口一个“哥”,还和杨平西议价:“我们仨都是学生,放假出来玩的,经费有限,你能不能给个折扣,一人收八十行不行?”
  杨平西不想和人讨价还价,随性地点了头,余光察觉到袁双的目光,便转过头和她说:“你也一样的价格。”
  包一辆车四百,现在多拉了三个人反倒少赚了小一百,袁双觉得杨平西这人是真不会做买卖,一点生意人该有的精明气儿都没有,冤大头一样。她想如果自己和他搭伙做生意,铁定会亏死,但现下她是受益者,倒也乐得少花点钱。
  到了车旁,三个姑娘显然对小轿车的外形颇有微词,袁双觉得杨平西拉她们也没多赚,出发点是为了她能省钱安心,也就自觉地和他在一个战壕里。
  “前两天藜州下雨,车跑山路,还没来得及去清洗,不过车内是很干净的。”袁双打开车门让她们看,又说:“帅哥司机开车很稳的,我亲测。”
  杨平西不知袁双是想省钱还是真担心他是个坏人,想拉人作伴,看她这卖力帮他拉客的模样,比他店里的员工还尽职尽责,不由失笑。
  那仨姑娘往车里看了眼,知道袁双说的话不假,又觉得车费合适,比自己坐火车坐大巴方便划得来,也没多犹豫就上了车。
  她们三个是一起的,袁双不好把人分开,就自行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她调整了下椅背,坐舒服后目光转了转,就看到了中控台上放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袁双看向帮人放好行李箱才上车的杨平西,问:“你还读诗?”
  杨平西关上车门,顺着袁双的目光看到了那本书,倒是很坦然地点了下头,说:“有空会看看。”
  袁双咂舌,惊讶于他不良分子的外表下,内心竟然是个文艺青年,开着一辆小破车谋生,心里还装着诗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