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了蟒蛇缠绕猎豹的标志。”其中一人说。
“查拉图?”刑从连蹙眉。
另一人赶忙摇手说:“您能小声点提起这个名字吗,我的心脏一阵发紧。”
听到那三个字时,连王朝都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
蟒蛇与猎豹图腾以及查拉图三个字,代表了的是达纳雨林解放者联盟——达纳地区最残暴的武装分子。虽然这个组织的名字听上去挺民主,但也仅仅是听上去而已。过去十年里,该武装组织领导人兼暴君查拉图在达纳累积屠杀近五万人,联合国屡次试图干预,但都无功而返。毕竟达纳地区的形势太复杂,无论哪方势力从外界插手干预这里,都会被这里所有的原始部族、武装分子、雇佣兵组织群起而攻之。
正因为搞定达纳的收益远小于付出,才造就今日的三不管地带。
听两个武装分子生动地讲述当时弹药横飞血肉模糊杀人如砍瓜切菜的场景,康安的脸当即就绿了:“老大,小五他们一定很危险!”
刑从连没理睬康安,只说:“王朝,找个地图。”
王朝立即打开平板电脑,调出整个达纳雨林三维地形图:“老大,请过目。”
刑从连将平板电脑递到两人面前,说:“三天前你们在哪里见过他们?”
两位武装分子依旧趴在地上,他们盯着平板上的茫茫绿色,研究半天,最后划定了一片在他们西北方向的区域:“大概就在这里。”
刑从连接过平板,点了点头。
康安很焦急地凑过来问:“老大,这是三天前的位置,他们现在会在哪里?”
刑从连眯起眼,不断放大整块区域:“你问的第一个问题应该是,查拉图想杀人,为什么一个礼拜还没把人杀光。”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杀光所有人。”
“我不懂啊!”
刑从连没再说话,他先是标出高孟部族驻地所在位置,尔后标出三天前整个部族最后出现的位置。他将两点连在一起,目光扫过平板,不断放大图片,移动地图位置,最后,他微微向后靠了靠,指向一处,说:“这里。”
王朝看向地图,发现刑从连指出的位置是坐落在雨林中的一处废旧矿场。
“老大,查拉图是想要干嘛?”
“驱赶兽群,进入指定陷阱。”刑从连淡淡道。
第182章 真好
王朝搞不明白。
不过他查了下他老大指出的那座矿场,那确实曾经是查拉图手下产业之一,近年来那里的稀有金属都被挖光了,矿区因此废弃。
他也不知道他老大怎么推断出查拉图要把整个高孟部族往矿区驱赶,这事本质上没什么道理,但达纳这种破地方要什么道理,说不定查拉图就是心血来潮想带手下玩人肉狩猎,所以决定推平高孟部族,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总之相信老大的判断就对了,作为好狗腿,他开始搜寻到达矿区的最快线路。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废弃矿场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水路,还有一条是当年各大势力为在雨林开矿,大肆砍伐树木,粗暴开垦出的渣土路。
但无论从哪条路走,他们都有可能遭遇重兵把守的查拉图部族。
王朝小同志遥望远方茫茫林海,非常不懂,明明前几天他还在家里打游戏点柠檬红茶外卖,为什么突然间就要下雨林副本,去硬磕查拉图大魔王。
他最后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人生真是无常啊……
不过他老大显然就没有这些心思,王朝推测出目标地点,他立刻一马当先重新跳上了船,带领他们从水路向开拔。
相比陆路,水路毫无遮掩,很不利于隐藏,但看他老大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回家的样子,王朝屁都不敢放。
越往前走,达纳河水便越混浊,满眼泥泞的浆水,还透着股砖红色。两岸景象也不如先前那般青翠喜人,大片树木被砍倒。达纳雨林盛产昂贵木种,红木、黑檀木、花梨木,每逢昂贵木种丛生处,便有大批劳工和手持枪械的武装分子。
每次从河上看到岸边这些地方,王朝就觉得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
大概是他老大脸臭的时候有种让全世界都都退避三舍的震慑力,他们一路上居然没有再遇到任何不长眼的武装分子。
谢天谢地。
夜间,他们把船在岸边一栓,就在河边扎营。
反正雨林也不要指望能看见天上的星空,刚才已经下了一轮暴雨,现在像是又要下雨。王朝打死了帐篷里所有蚊虫,向河边看去。漆黑夜色中,他老大光着脚,一个人坐在河岸边抽烟,也不知在想什么。
“卧槽老大最近是怎么了啦,感觉很变态的样子啊,”康安凑到他身边问。
“不知道。”王朝言简意赅道。
“是不是失恋了?”
听到这话,王朝白了康安一眼:“老大怎么可能失恋?”
“那是怎么回事?”
王朝转身,双手按住康安肩膀摇晃起来:“你居然问怎么了你居然敢问怎么了,不是你把老大招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大会这么变态吗!”
“这里鸟屎很多。”康安指着帐篷顶上金刚鹦鹉或者别的什么鹦鹉拉下的一坨,对他说。
小王同志赶忙向旁边闪了闪,差点吐出来。
“不是失恋,那老大就是谈恋爱了。”康安突然道。
王朝张大嘴,简直要对康安的反射弧叹为观止。
“是你们老偷看的那个林先生吧,老大原来是同性恋。”
康安语气太淡定,王朝拍了拍地,说:“你不要用这种老大原来是男人的口气来讲老大的性向好吗!”
“同性恋很正常嘛,毕竟我也是。”
王朝仰天长叹,很想回到正常社会和脑子正常的人讲讲话。
“但林先生,看上去不是老大喜欢的类型。”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一直觉得老大这样套马的汉子会喜欢傻白甜,就是那种甜甜软软的,小蛋糕一样的男孩女孩。”康安自言自语。
“你好变态,我为什么要和你讨论这种话题!”
“林先生不一样,林先生看着就清高冷淡,一口咬下去就像是磕牙的水晶,原来老大的口味居然这么硬,不愧是老大。”康安感慨道。
“不是挺好嘛!”
“我觉得不好。”
“你神烦,哪里不好!”
“谈恋爱的两个人要互补啊,你看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小五哥就是迎风招展的鲜花。”
“我小五哥怎么瞎了眼看上你。”
“嘿。但老大和那林先生,看起来更像是一类人。”
“我怎么没看出来,您怎么看出来的,相面的吗?”
“不是不是,就是感觉,一个刚强,另一个更刚强,好的时候还好,要是他们闹出点矛盾,你觉得就咱老大这性格,会不会正面把人家给杠死!”
“康安。”小王同志看着河边抽烟的老大,突然也想点根烟。
“啊?”
小王同志一把将人踹翻在地,掐住康安的脖子怒吼:“你少tm给老子立flag!”
……
茫茫大海上,破旧的渔船依旧在漂泊。
渔船底部暗舱内,林辰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被八卦的对象。
他口很渴,嘴唇起皮,饿得前胸贴后背,船舱里透着死鱼腥臭和屎尿味。伴随海浪颠簸,他按照自己的生理节律估算了下,渔船在海面行驶已超过12小时,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抵达他国海域。成熟的偷渡集团必然有相对安全的线路,所以他们被他国海岸警卫队截下的可能性并不大,只能听天由命。
他靠着舱壁,用最节省体力的方式坐着,端阳正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护病人。
在12小时不见天日的航行中,他掌心伤口又疼又痒,一时间也看不出愈合的迹象,但最先生病的却不是他,而是先前和他们搭话的中年人。
数小时前,那位中年人突发急性腹痛,疼痛的呼喊声几乎要压过轰鸣的渔船马达,被关在鱼舱底部的村民们第一反应是敲击那块被钉死的舱板,然而甲板上的人只是问了一句“出什么事”,就离开了。
他们头顶依旧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响起,但封死的舱板并没有再次开启的迹象。
村民们愤怒地敲打舱板,却得不到任何回应。12小时没有进食,他们很快失去暴动的力气。情绪从愤怒变为恐慌,他们这才发现,这次淘金之旅必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美好。
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端阳只能为那位村民简单诊断,初步判断是急性胃穿孔,虽然不知道发病原因是什么,但在茫茫海上,就算知道这些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中年人蜷成一团,脸色白如死尸,神情痛苦至极,先前的呼喊已经用尽他的全部力气,他已经疼得根本喊不出来。
两位村民连同端阳都守在他身边,其中一人拉住端阳,焦急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弟,你能救他对不对?”
端阳的手指一直搭在中年人颈部,另一只手则轻按他的腹部,一言不发。
村民扑通一声跪在端阳面前,用力磕头:“你是医生啊,你会救人啊,我弟弟家里还有五个孩子啊,他要是出事恐怕他那个狠心的婆娘一定扔掉孩子改嫁,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或许是听到了孩子,蜷缩着的中年人突然睁开眼,饱含热泪看着端阳。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只手猛地抓住端阳的胳膊,紧紧拽住。
见此情形,林辰终于站起身,他扶着舱壁,走到端阳身边,陪他在病重的中年人身旁坐下。
因为他的动作,船舱里有人开始小声啜泣。
林辰看向端阳,令他意外的是,青年人眼眶都没红。他的神色平静郑重,松开搭在中年人苦树皮般脖颈上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
“真累啊。”中年人在下一刻释然,林辰看到他黯淡的神色里竟出现了一丝希冀的神采,“死了也挺好吧?”
“是的,那是解脱。”林辰道。
“我的孩子总会长大。”
“就算您夫人不愿抚养他们,我国的福利制度,会保证他们平安成长到18岁。”
“没事,我爸妈还都健在,就是我不能再尽孝了。”
“他们或许会以为您在达纳赚了大钱,不想回家了。”
“是呀,他们这么想就好了。”
中年人笑了起来,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停留在放下一切的笑容上。
林辰说完,将手搭在中年人脸上,轻轻合上他的眼帘。
船舱内的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中年人的死,仿佛让所有人都预见到自己的未来。
林辰拉着端阳回到他们先前的位置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