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玉守着王老太太直到掌灯时分。见老太太还未醒,叫来王晓涵照看,自己去了赵蕤的房间。
敲了门,里面说了声“请进”,方才举歩进去。
看见赵蕤盘腿坐在床前。顾瑾玉疑惑道:“你这样子是在练功?记得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情形。”
“算是练功吧。”赵蕤收腿下了床,坐在顾瑾玉对面,“你找我有什么事? ”
“我来谢谢你!你帮了我许多忙。”顾瑾玉真诚地道。
赵蕤微笑,“你不用谢我,就如你所说,占了这身体,有些事也该做。你不是单纯来谢我的吧?”
顾瑾玉面色如常,“确实。刚刚大夫之言你也听到,外祖母怕是就在这几日,我想多陪陪她,舅舅们的身后事…恐怕还得麻烦你再帮帮我…现在也只能拜托你。但你放心,此事一了,再也不求你做什么。”说完,欠身朝赵蕤拜了拜。
赵蕤没有避开,受了她的礼。
“帮忙当然可以,不过我并没有办过丧事,更别说你们这里的丧事了。这个你得告诉我。还有,你舅舅们的遗体恐怕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你要做个决定。”赵蕤道。
顾瑾玉心里挣扎半晌,最后道:“那,就地火化吧,带了骨灰入土为安。”
“至于丧事,我也没有操持过,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需从简。我想在客栈是不行,得有个自己的院子,前几日你不是在大兴县买个小院吗,那里合适。再准备墓地,请风水先生,准备…九副棺木吧,纸钱,孝服,抬棺的人林林总总,待会我写个单子给你。”
“好。”赵蕤想了想,“这些东西我就去大兴县准备,那个院子在临福街三多巷。等你外祖母醒了,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大兴县。”
顾瑾玉沉吟一下,道:“等外祖母醒了,若她身体还行,我们尽快赶过去。”
“你们几个女子上路没问题吗?”赵蕤记起古代女子出门不易。
“这有什么?京城距大兴县一日路程不到,到时请掌柜雇马车就可,不用担心。”
“那你自己小心。”
两人说完各自吃饭歇息不提。
次日一早,赵蕤早起去了义庄,和看守的老头一起火化了八具遗体,用买好的罐子分别装好,雇了车赶到大兴县。
到了小院,在临福街找了两三个婆子打扫院子,好在买的时候连家具一起,收拾干净就能住人。
趁着人打扫院子,赵蕤去牙行花重金委托其尽快找到大点的墓地,走了几条街,在一家棺材铺定了九幅上好的棺木,又在铺子买了大量香烛纸钱,让人送到三多巷。
想起还有孝服,转身进了布庄买了几匹白布。问了掌柜哪里有风水先生,到了临荣街找了位风水师,谈好价钱,定好了时间。
忙忙碌碌了两三天,牙行传来消息,有几块地都可以,要赵蕤去看看定下来。
赵蕤叫了风水先生一起,转了一天,最终认为离县城往北七十里远的柳家坡是块宝地。赵蕤也不管是不是宝地,当下付了银子签了契。
隔天,赵蕤让风水先生选了日子,在街上请了二三十个抬棺人,八副棺木浩浩荡荡向柳家坡进发。
街上的人瞧见这声势,望着赵蕤感叹,这么命苦,一下死了八口人。
忙了一天终于将八人入土为安了。
赵蕤也累了,有不足的等顾瑾玉来了再说吧。本想在三多巷等她们,转念想了想,还是去看看。
次日一早,赵蕤往京城赶。
顾瑾玉这边,赵蕤走后没多久,王老太太就醒了,看见顾瑾玉就哭道:“我的儿,外祖母以为你遭了不测,幸而老天有眼!”
顾瑾玉眼含着泪,“快别哭了,外祖母,玉儿好好的,一根头发也没掉,不信您看看。”
王老太太听了,拉着顾瑾玉上下看了看,连说:“好,好!”
王老太太又问顾瑾玉是怎么回事。 顾瑾玉想了想,告诉老太太,“当夜官兵突然闯进来,玉儿以为是贼人,从后厨跑了出去,后来又被人救了,救我的是位公子,姓赵,大兴县人。”
王老太太皱眉,“赵公子?他在何处,可否见见。”
“他现在不在,回大兴收拾屋子去了。京城毕竟不是久留之地,等过几天您身子好了,我们就过去。”
王老太太看了顾瑾玉一会,“玉儿,你和这赵公子是不是定了终身?”
顾瑾玉吓了一跳,“外祖母,什么终身,绝无可能!赵公子只是看我可怜,帮我而已。”
“玉儿,若是真的也不必瞒着我。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外祖母宁肯背信,也要让玉儿你如愿。”
“ 祖母这话是何意?”
“这…是这样的,那日与你提过宋家之后,祖母着人细细寻访了几家皆不如意。可巧宋家再次来信,言辞比上次更为恳切。我想着他们见过你,对你又极满意的,还说看在你父亲的份上,要对你多加照顾。于是就与他家定下了亲。”
“什么?外祖母你…怎么不与玉儿说!”顾瑾玉又惊又怒。
“你脾气倔强,如何肯听。我想着先定下来,慢慢开导你,再设法让你见宋家公子一面,到时候自然就好了。可没想到家里这么快…,也没想到你会遇到赵公子。玉儿若对赵公子有意,咱们想法将婚事退了。只是不知赵公子是做什么的?”
“外祖母,我和赵公子绝不可能。”
“真的?我只盼你过得舒心,到了地下见了你母亲对她也有个交代。”
“外祖母您别乱说,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王老太太只叹了气。
正好这时,王晓涵端了粥来,顾瑾玉忙接过,喂王老太太吃。
王老太太吃完,问了王晓涵些话,吃了药又睡下了。
接下来两三天,王老太太精神越来越好,可是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顾瑾玉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每每独坐都要哭一会。
到第四天,顾瑾玉请店小二帮忙雇了辆马车到客栈,和王晓涵撑着王老太太到了车里,驱车前往大兴县。
车夫四十岁左右,面相老实。到了半路,他见一车女眷,没个男子陪同,衣着又好,逐起了歹意。将车不声不响赶至偏僻的地方,拿出一把刀来挑起帘子,对几人凶神恶煞道:“把你们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否则老子要你们的命!”。
王晓涵顿时吓得大叫起来,躲在角落发抖。叫声惊醒了王老太太。
顾瑾玉连忙扶住王老太太,对车夫道:“钱财全给你,放过我们!”
车夫见了顾瑾玉容貌,猥琐道:“钱也要,人也要!”说着伸手抓向顾瑾玉。
王老太太猛地扑到车夫身上,对顾瑾玉大喊:“快跑!”
顾瑾玉一时手足无措。
车夫大怒,提起刀来就要砍向王老太太。
“不!”
突然,车夫后颈被一只纤细的手拿住,一下就拖拽了出去,一把甩出好远。
顾瑾玉急忙上前抱住王老太太。
那车夫摔在地上,心头火气,抬起头来,见是个小白脸坏了自己的事,满脸狰狞地喊道:“要你坏我的事!看我杀了你!”提着刀冲了上来。
赵蕤一脚踢飞他手里的刀,再运足力气一脚顺势踢在胸口,车夫瞬间被踹出好远,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王晓涵双眼放光。
赵蕤走向马车,问道:“你们没事吧?
王老太太问顾瑾玉:“这是?”
“这就是救我的赵公子。”
王老太太顿时双眼发亮。
赵蕤吓了一跳,“那个,我们先回去再说。”
赵蕤架了马车,也不管地上的车夫是死是活,直接往大兴县赶。
到了三多巷,进了院子,赵蕤将她们带到正房就回房了。
王老太太对顾瑾玉说:“是个英俊的男子,而且身怀武艺,定能保护好你,看他特意到京城接你,分明是对你有意,玉儿,你…”
话未说完,顾瑾玉赶紧道:“外祖母你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给你。”
王老太太只当她害羞也不再多说,点头说好。
顾瑾玉忙吩咐王晓涵照顾王老太太,自己出了门。
找到厨房,进去一看,里面收拾的干净,用具也齐全,越发感激赵蕤。
升了火,淘了米,煮了点粥给王老太太吃下。许是又惊又吓,吃了粥不久就老太太就睡了。
顾瑾玉和王晓涵也用点白粥。吃了东西,王晓涵自去歇息,顾瑾玉去了赵蕤的房间。
“多谢了你,你想的周到,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顾瑾玉真诚的说。
赵蕤道:“不用谢,也是巧合。对了,你单子写的东西我放在东厢房最后一间,用锁锁上了。”说着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顾瑾玉。
顾瑾玉接过,“多谢了。”说完自己好笑,刚刚赵蕤才说不用讲谢,立马又说上了。
赵蕤也不多说,“你无事就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顾瑾玉似习惯了赵蕤直来直往,也不以为意,点点头算答应,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顾瑾玉起来后打算去厨房,看看做些什么吃的。刚出房门,就瞧见赵蕤提了大包东西进门,“你这么早出去买什么?”
“吃的。我想你们也做不了什么吃的,出去买了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饭食取走回了房。
顾瑾玉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厨艺不怎样,简单还行,复杂可做不会。以后得学会做,总不能天天如此,现在可不比以前。
当下提了吃食进屋给外祖母用。
王老太太今天精神还好,吃了饭,三个人在房里说话。
主要是老太太说,一直再回忆以前的日子,一会说大郎很聪明,二郎调皮。一会说小女儿最听话,玉儿像她母亲,又想起王老太爷,说对不起他,没保住家业,闹得哭一场。顾瑾玉好说歹说才劝住。
说说哭哭一上午,午饭勉强吃了点,才休息,这一睡就一直到晚上。
王老太太醒来后没有胃口,叫了顾瑾玉说话:“玉儿你答应外祖母,以后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晓涵这孩子,她乖巧懂事你就留下她,她不安分,你就别管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然后压低声音道:“以后若遇见大表哥家的承祖,看在外祖母的面上,照顾照顾他。”
“我写下一份退婚书,以后不愿去宋家就退了这门婚。”
“将我葬在你舅舅们身边。”
“有赵公子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顾瑾玉听到最后一句,不想让外祖母放心不下,便不再解释,低头不语。
王老太太说得累了,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口饭,又接着睡了。顾瑾玉和王晓涵守在身旁。老太太睡得不安稳,嘴里念念,不知再说什么,顾瑾玉凑近也听不清。
到了后半夜情况才好点。
两人方敢放松睡会儿。顾瑾玉见天微微亮,打算去厨房弄些吃的,要王晓涵好好看着。去了厨房,找出米面,正想着煮粥还是吃面,就被一声尖叫吓到了。
是晓涵的声音!
顾瑾玉急得提起裙子跑起来,到了正房,听见王晓涵哭道:“祖母,祖母您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