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除了学这些,便是正儿八经的养尊处优日子,这同自己下河摸鱼,夜晚替人抓鬼的日子来对比,便是天上人间,陆小果都快忘记自己来的本意是什么了。
这日到上房给老太太请安,三房的堂妹高茹和大房的高雅岚也在,至于高似水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不必如同她们一般日日晨昏定省。
老太太一见到她就十分欢喜的招呼着:“快到祖母身边来。”原本依偎在她身边的高茹不禁撇嘴吃味道:“祖母果真是个喜新厌旧的,方才还说孙女是您的心肝宝贝呢!这会儿见着三姐姐来了,就不要茹儿了。”
老太太一味的笑,旁侧的嬷嬷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着老太太偏爱这位三姑娘,不禁也跟着赞道:“说起来老身也是许多年没瞧着像三姑娘这样聪明的孩子了,这才短短几个月,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瞧着这气质,比起宫里的小主儿们也差不了几分。”
这说话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专门教养大家小姐们规矩礼仪的,陆小果也跟着她学了两个多月,昨儿算是熬出头出师了。
听得此赞叹,老太太一脸满意的笑容,“我文安侯府的姑娘,自然是差不了的。”
一旁的高茹和高雅岚也跟着附和夸赞,可就是这样和乐融融的气氛,陆小果有时候觉得有些怪异。
待送了嬷嬷离开,老太太便笑道:“这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入冬了,镇国侯府的梅花听说开的比往年都好,帖子已经送了过来了,绣房那边的新衣裳大约也裁好了,这入了冬都忙着备冬衣,只怕没空给你们送,都自个儿打发丫头去取。”
老太太同宫里的太妃娘娘是手帕交,身份按理说是及其尊贵的,不过总是很平易近人,就如同此刻一般,同她们这些小辈也会扯着家常,没有半丝的隔阂。
听的此话,高茹跟着高雅岚都满心欢喜,当即起身谢过老太太。
梅花哪里看不着?陆小果不知道这些富贵人们为何非要聚在一起看?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去瞧一瞧也好,因此也应了声。
在老太太屋子里一起用了午膳,因为老人家要午休,所以她们这几个年轻姑娘也就出来了。
高茹同高雅岚一出了院子,便没了刚才同她的和睦亲密,陆小果倒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们真的不熟,在老太太面前假装亲密,不过是宽老太太的心罢了。
她二人一道走,陆小果虽然与她们不同路,但想着去绣房拿衣服,省得在跑第二次,因此唤着自己的贴身丫头心儿先回去,自己去取衣裳。
想必也没料到陆小果会跟在后头,所以二人也就没个遮拦的胡天说地,陆小果也是无聊,并不加快脚步,只是跟在后头听她们聊天。
“你说这次镇国侯府的梅花宴,宁王府的世子会不会来?”高茹说起这宁王府世子之时,满脸春意,小脸俏红。
高雅岚也是满脸的向往:“兴许会去吧,这半年来世子身体似乎好了许多,上一次听说定山侯府的中秋赏桂,他也是去了的,只是可惜我没遇到。”言语间,满是遗憾之色。
不管是听小姐们的悄悄话,还是丫头们,陆小果没少听她们说这位宁王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总让这么一大波未婚女儿春心大动,似乎只要提到他,在陌生的姑娘间也忽然有了共同话题。
二人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关于宁王府世子的话,忽然高茹叹了一口气,有些哀怨道:“你尚且还好,大伯娘又疼爱你,此番梅花宴上,定然会同你寻得一位佳婿,只是可惜我爹娘不在身边,如今祖母眼里又只有那个野丫头,只怕也顾不上我了。”
高雅岚听的此话,不禁拉住她的手安慰:“你莫要乱想,祖母心里是疼你的。”见着自己的这话没什么效果,便压低声音小声凑到她耳边说道:“你真以为祖母把她当心肝疼,你莫要忘记了,咱们府上还有位二姑娘呢!”
声音虽然小,但陆小果却也能听到一二,而她口中的二姑娘,正是自己的双生姐姐高似水。
高茹似乎还不信,“她的名字,还是祖父亲自取的呢!”连自家弟弟的名字,祖父当时都没过问。
高雅岚见此,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知晓的比较多,所以急道:“反正你不必嫉妒她,她又活不长。”
高茹满目疑惑天真,一双清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大姐姐你胡说什么?”一面急忙捂住她的嘴巴,似乎怕别人听去了似的。
见她不信,高雅岚反而着急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以为祖母为何对她如此好。”
后面的话陆小果没在仔细听,只是思量起这话来,等她反应过来,却见高雅岚已经离开,只有高茹站在那里,望着高雅岚离开的方向,而她的脸上,此刻有一抹并不适合她这个年纪该有阴笑,同时只听她小声得意道:“真是没脑子,一下就把话套出来了,不过这位三姐姐也真是可怜呢!”
而带着丫头离开的高雅岚,此刻心情也是甚好,只是身后的贴身丫头却有些担心:“这些话夫人是不准小姐说出去的,小姐您????????”
高雅岚脚步一顿,嘴角扬起一抹狠厉,“哼,二房因为爹爹离世,才有竟然的荣光,她高似水也因此抢了我嫡长女的位置,同样为文安侯府的姑娘,凭什么大家要以她为中心,外人只知她高似水而不知我高雅岚,如今甚至为了她还大张旗鼓把那个野丫头找回来,我就偏不如她的意,你且看着吧,四妹妹可不是那么天真无邪的人,我可不相信她什么都不做。”
☆、第三章 谪仙
转眼便到了镇国侯府的梅花宴,这镇国侯府的祖上与文安侯府一样,也是唐初三杰之一,也正是这份关系,所以两家关系甚好,所以她们去的也早些。
陆小果……或许该称为高郁鸢,想必是为了显示文安侯府对她的在意,因此她是跟老太太的马车一起来的,便是素来被称为京都明珠的姐姐高似水,也只是同世子夫人一辆马车,至于三房的高茹则同大房的甄氏和高雅岚一起。
有道是三分容貌七分装扮,陆小果本来也有个七八分的容貌,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府上养尊处优,使得她整个人都白嫩了许多,虽然不如高茹那样水灵,但一双明媚的眸子好比那星辉灿烂,媚眼如华,硬是将几位姑娘的光彩都夺了过去。
高似水这些年来都是病怏怏的,本来就姣好的面容上如今总是露出一副楚楚娇态,很是惹人怜惜。
此刻还早,除了镇国侯府的人,便没有其他外人,所以大家便各自拉着寒暄。陆小果并不认识镇国侯府的小姐们,因此只得面含微笑站在老太太身边。如此与那些拉扯在一起的姑娘们相比起来,倒有几分意外的端庄之意。
进了梅林,几位长辈说话,也有镇国侯府的姑娘拉着她去玩耍,只是并没有那么多言语,而且大多时候陆小果也插不上,便坐在一旁听她们说。
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起来的,小亭子里不断有陌生的小姐们凑过来,陆小果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了,忽的不知道谁家小姐激动的喊了一声:“宁王府的世子来了!”
姑娘们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整齐过,此刻也无矜持可言,大家都朝结冰了的湖对面望去,等不及丫头来动手,一个个争相将竹帘打起。
陆小果也是随波逐流,抬眸朝对岸望过去,但见那结着薄冰的湖边铺满了细细白雪,后面紧靠着是错落有次的梅树,花开正好。花间,一袭白衣如雪犹如谪仙的他,面色清冷得似不近人情,面对如此众多姑娘如火如荼的热情目光无动于衷。
姑娘们大约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因为他的冷漠而减去丝毫热情。可就在这时,他的步伐忽然放缓,目光朝暖亭方向望了过来,虽然只是淡淡一眼,却已经叫诸多姑娘面红心跳。
“世子在看谁?”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镇国侯府的大姑娘莲依依。
大唐风尚算是开朗的,对于这种男未婚女未嫁并没有太多的束缚,比如今日的梅花宴,其实大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给勋贵之家的姑娘和公子们提供一个见面机会,倘若情投意合,那么八字一合,便凑了一对。
所以为出阁的姑娘们这样看一个男子,并不算失礼。
陆小果觉得此刻自己应该同这里所有的姑娘一样,因为在那位宁王世子转头过来的时候,她竟然也有种他是在看自己的感觉。心在那一瞬间忽然停止,然反应过来之后,就一直不断的狂跳,有种不断炸裂的感觉,让人有种心花怒放的感觉。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果然很是暖手,想来也是红了吧。
暖亭里也因为北辰无忧这一眼而炸开了锅,原本还分派两边做的姑娘们此刻都变得亲密无间起来,拉着手一起猜测探讨,方才北辰无忧究竟是在看谁?
而从她们的言语间,陆小果这才知道这位宁王府的世子是何方神圣。听闻他自由身体孱弱,几乎是卧床不出房,直至前年的样子,身体才有了好转。不过他真正的出现在大众的目光之中,还是得从去年年初论起,圣上不知怎的,忽然好几次隐晦的说要将储君之位禅让与宁王。
也就是这个时候,这位犹如谪仙般翩翩的俊美男子开始出现于大家的目光,他的诗词大气磅礴,却让闺中女儿喜爱相传,还弹得一手好琴,便是著名的琴师大家也忍不住赞赏,更写得一手好字。
总而言之,他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让人望尘莫及。
陆小果听到这些小姐们把那人吹捧至此,忍不住好笑,时间哪里有这样的人,莫不是神仙罢?何况真的那么高冷,这种无聊聚会,他来做什么?
“郁鸢,咱们去那边赏梅。”忽然被莲依依一拉,陆小果急促起身,险些踩到那拽地的紫色裙摆。
她所指的那边,不正是方才那位宁王世子路过的地方么?居心如此明显,可不但没有人指出,反而好几个姑娘要一起跟着去。
高茹和高雅岚也想去,不禁瞧了一眼紧抱着手炉的高似水。
高似水眼波微转,不着痕迹的落到陆小果的身上:“去吧,小心些,好生看着郁鸢,莫要叫她惹了祸。”她的声音很柔,像是一抹软绵绵的细雨般,让人不得不去注重她的声音,而忽略了她的话意。
可陆小果不为女色而动,明显听到她话中的针对之意,但也未表现出来,很是淡然的随着莲依依一同出了暖亭。
她们这一走,随后也走了几波,暖亭中一下宽敞起来,北安伯家的小姐周滟月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朝高似水凑过来,“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味道,跟那些个勾栏院的花娘一样,是打算去勾引谁家的郎君?真是的。”
北安伯的夫人早逝,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已经被继室养歪了,而这个女儿便是周滟月,虽说也是北安伯府的嫡长女,可自来都没有半分贵族小姐该有的气质。也不是因为家中有位继母的关系,她说话从来都很是刻薄难听。
但偏偏是她这样一个京中小姐们都瞧不上的人,就入了高似水的眼,但凡是高似水这朵京中明珠所出现的场合,都少不了她。
“姑娘们用的香混杂,在这暖亭里一熏,难免会生成其他的味道。”高似水轻轻柔柔的,脸上带着温风和面的浅笑,面颊上那个浅浅的梨涡也被带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高雅清纯的气息。
此刻暖亭里也没了什么旁人,周滟月也没了什么顾及,直接开口笑问道:“方才,宁王府的世子是不是看你?”
高似水心猛地一跳,竟然与周滟月有些同感,但她自来高傲,当然不会承认,只是淡淡一笑:“莫要胡说八道,他也不过是停驻一眼,兴许是看亭子后面的人,而且他又不知道,姑娘们都在这里。”
不想却见高滟月一脸八卦道:“可是我怎么听说,宁王府的世子今儿问旁人,文安侯府的小姐是不是这这边。”她一面说着,一面轻轻的推了高似水一下:“你说,这文安侯府,除了你,还有哪位姑娘?”
高似水的心速跳得很快,那种莫名其妙的兴奋让她忍不住的雀跃,指尖微微的颤抖起来,不过她的面上依旧很是镇定:“不准胡说,我们文安侯府好几个姑娘呢。”
“可算了吧,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们府上的那几位是什么光景,我瞧着也是沾了似水你的光,不然平时谁乐意多看她们一眼?”高滟月这马屁一拍,便说话没个度了。直至看见高似水微微蹙起的眉头,方连连改口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们文安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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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遇见
她说完,见高似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又才继续说道:“你也是晓得的,从前宁王府的世子身体也不好,便是如今在外,有时候也离不开手炉。”
听到这话,高似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小手炉,心中忍不住暗暗自咐起来,难道,这便是自己和他相同的地方么?”
想来也是,身子不好,别人怎能体会个中苦楚,只怕也就宁王府的世子能懂了。不过此刻高似水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便是心口也被一种柔软温暖的东西包裹着,而眼前总出现方才他停驻转头过来的那一眼。
如若,此生能得此良缘,便是下辈子再受这样的罪也是值得的。
又说文安侯府的几位姑娘在连依依的带领下,穿过了九曲桥到了对面的梅林里。
白雪之上,还残留着一排浅浅的足迹。几个性格活泼些的姑娘探头探脑的朝前望去,“依依,我记得这片梅林的前面,便是后山了,这大雪天的,后山只怕已经封了路,而且又没什么景。”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的脚印。
那脚印一串过去,一串过来,可见北辰无忧已经折身回了。
如此,姑娘们都有些沮丧,才过桥的时间,就把北辰无忧给错过了,不过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嚷着去花庭。
连依依也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顺应了姑娘们的意思,去花庭。
高郁鸢知道,花庭其实就是年轻男子们聚集身子一偏,像是崴了脚,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自己这边倒过来。
其实,她是可以往对面倒去的,而且那边都是姑娘们,大家又站得近,定然能将她扶住。而自己身后空无一物,倒是有半枝被雪压断的梅枝,而且站的这地方又不平,就算自己有武功,可也少不得要狼狈一回。
就在高郁鸢想的这会儿,高茹已经朝她摔过来了,高郁鸢想都没想,便顺应着她的力道,顺势先倒在雪地里。
地上虽然凉凉的,但好过被她撞倒摔在梅枝上的好。
于是,接下来便是高茹一脸惊恐错愕的扑倒在梅枝上。高雅岚也被这状况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先扶起高茹,一面有些不悦的质问:“郁鸢你怎么不扶住茹儿?”。
高郁鸢一脸猛然,显然一副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一双大眼满是无辜的望着她,小檀口微微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模样同高雅岚的盛气凌人一比,便觉得她好生无辜,莲依依见高茹又没摔着,倒是衣裳却被梅枝挂坏了,作为东道主,只能先带她去换衣服,便趁此打圆场,让其他的姑娘们先自己寻过花庭去,她带高茹去换衣裳。
高茹见着衣裳被挂坏了,心中难免有些气急败坏的,不禁朝陆小果望过去,却见她一脸无辜,心中不禁疑虑起来,难道刚才她真的是被吓着了?可又觉得不对,她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怎么可能被吓着?可在看陆小果的脸,也是一脸惨白,一双明媚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很是无辜。于是只得也忍着怒意问道:“郁鸢没吓着你吧,我也不知怎的,就不小心崴了脚。”
高郁鸢摇着头:“我没事,倒是你赶紧去换身衣裳,不然叫祖母只得了,只怕不高兴。”
她这一提醒,高茹才猛然反应过来,如若祖母知晓了,只怕回去少不得要受罚一回的,因此便摆摆手道:“你先跟大家去花庭,大姐姐同我过去便好。”
望着莲依依将她们二人带走,其他的姑娘难免有些扫兴,连带着看高郁鸢有几分不顺眼,又知晓她从小是在乡野长大,如今文安伯的其他姑娘不在,莲依依也没在,便也不如先前那样客气,各自牵着自己的手帕交便走了。
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顷刻间便只剩下高郁鸢一个人。她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抬头朝前面瞧了过去,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们说的梅林尽头,果然看见前面水磨石墙,月形门已经上了大锁。她正欲转身,忽见墙外花枝更为灿烂,不禁瞟了一眼四周,并无旁人,索性足下轻点,翩翩越过这对她来说并不算高的墙。
顺着一条小石梯,可到山上,两旁都种满了梅树,四周都飘满了这种清冽幽冷的香味。
小石梯上铺满了雪,很是容易让人踩空,这大概也是府上为何锁了门的关系吧。一路往上走,半山处竟有一处平台空地,一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高大梅树上,有一架秋千。
她好些年没玩秋千了,只记得当初还是在百合镇上,同隔壁婶婶家的姐姐在梨树上自己做了一个,那时候正是春天,满树的梨花,随着秋千荡漾而飘散的梨花美极了。
但是享受了美景之后,是要付出沉痛代价的,当晚她跟隔壁家的姐姐都被揍了一顿,而那年的秋天,也没吃到半个梨。
此刻坐在上面,难免思起小时候的趣事,越想难免是有些得意忘形,更觉得荡的不够高,索性踮着脚在地上用了一蹬,高高的飞起来。
不下这一用力,年久失修的秋千绳子竟然断了!高郁鸢整个人也惯性的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