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乔日天的年迈儒士,倒提宝剑,在黑夜中走了九步。
三十多年前,他曾独守当阳桥,被天下书生说是读书读到了平天下,被说成了天下读书第一人。
只有那女子知道,他那时仅仅只有治国的水平,只是胸中比别人多了一股气,说到底还是全靠女子剑气。
后来,他真的读到了平天下的境界。
现在,他要再去独守一次当阳桥。
不为天下,不为皇帝,不为太平盛世。
只为让她看到,让她知道。
自己的平天下,是为她读出来的。
这次独守当阳桥,他用剑。
…………
当阳桥上,三眼儿带着滔天魔气,整个人身形隐于滚滚魔气之中,笔直爆射向那站在皇宫门前的一袭龙袍的男子。
一点寒芒在魔气最前方,去势如龙,无人可挡,遥遥指向李显胸口。
那身穿龙袍的李显,面色惨白,竟是被这杀气一冲之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三眼儿距离冲出当阳桥,还差一丈。
然而此时,就在三眼儿一丈之外,就在当阳桥的那一端尽头,只见一道青色身影如雷芒闪过,有一袭青衫瞬间出现,速度之快,如同瞬移。
下一瞬,漫天剑气冲散滔天魔气,剑气如莲花盛开在天地之间。
三眼儿暴退而出,退到当阳桥的另一端,倒提长枪,脸色阴寒。
三眼儿握着长枪的手,颤抖不已。
三眼儿低着头,眼中满是冰寒之意还有一丝不解,方才他完全被打了个出其不意,那一道道凌厉剑芒瞬间爆发,竟是吃了个亏。
至于不解,就是他没看清方才那是谁挡在自己身前,他也想不到会是谁。
三眼儿缓缓抬起头来,两眼谨慎的看向那手握宝剑的一袭青衫。
待看到那一袭青衫的面孔之后,三眼儿眼中的谨慎瞬间消散,只剩下浓浓的不解。
“你……乔大家……”三眼儿愣愣看着这个来买过几次酒的大儒,眼中满是忌惮。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读书人,乃是天下第一的大家。
三十多年前,这个才刚刚及冠的读书人便曾独守当阳桥,一言叱退三千叛军。
可是……不是说这货是靠着满天的浩然正气震慑吗?
不是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吗?
那身形佝偻的年迈儒士手中那柄剑气吞吐数十丈的宝剑是什么情况?
乔大家会用剑?没听说过啊,可是那一袭青衫身上的确是剑气纵横,没有半点浩然正气。
三眼儿来不及考虑这些疑惑,眼神阴沉的看着站在当阳桥尽头的乔大家。
乔大家同样眼神冰冷,缓缓叹了口气,再次向前踏出一步,在当阳桥上站定。
手中宝剑微抬,乔大家遥指三眼儿,声音冰寒道:“在下乔日天。”
“今日来再守最后一次当阳桥,再平最后一次天下。”
乔大家手中宝剑嗡鸣传遍天地间,宛如女子轻笑。
剑气纵横漫布天地,如同三十年前那般。
三眼儿脸色阴沉不已,冲上前去,两人瞬间交手七八回合,三眼儿再次暴退而出时,身上魔气已经被尽数击散。
手中三尖两刃枪,几乎要被那凌厉冰寒的剑气透体而出。
剑气成莲花,莲花之中,一袭青衫持剑而立。
如同顶天立地一般站在那里。
“有我在,当阳桥上无人过。”青衫儒士眼中依旧冰冷。
三眼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嘴角森寒的冷笑了几下,看着那青衫儒士呵呵笑道:“乔大家,你这修为,怕是在天庭的仙阶里都排得上号。”
“你这等不入仙门的陆地散仙,除了独孤凡那个变态,没有几个人能活长久的。”
“你是来寻死的不成?”三眼儿冷笑爆喝,身上滔天魔气磅礴呼啸而出。
魔气冲天一百丈。
三眼儿两眼变得通红,双拳狠狠握紧,脸上表情狰狞扭曲,青筋暴起,如同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无尽的漆黑魔气,自他体内疯狂涌出,冲入眉心。
有死死压抑的低吼之声,从三眼儿牙缝间传出。
三眼儿眉心那条肉、缝,缓缓打开,如同血肉破裂,有鲜血从上面流出。
血肉中有一只漆黑的眼睛,缓缓打开。
有天雷划破漆黑夜色,仿若天魔出世遭天谴。
三眼儿身上魔气不再外泄,脸上狰狞表情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近乎无情的两眼缓缓看向那手持青衫的乔大家。
“让路。”三眼儿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字。
乔大家并未回答,只是手中宝剑横在胸前,剑锋轻吟。
已经回答。
三眼儿冷笑一声,有鲜红色的魔气自体内涌出,与之前的漆黑魔气完全不同,冰寒之中带着一丝狂暴。
“天眼……开。”三眼儿缓缓说道。
疯狂涌出的鲜红色魔气瞬间倒收而回,凝聚于三眼儿手中的三尖两刃枪。
魔气散去时,三尖两刃枪已经不再是明晃晃的锋利,而是通体猩红色,其上仿佛沾染斑斑血迹,有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散发开来,整个枪令人看上去有一种森寒嗜血之意。
三眼儿手持猩红的三尖两刃枪,身上散发淡淡的猩红魔气,双目通红,眉间裂开血肉,其内一目漆黑无比。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三目天魔……”乔大家冷声说道,“曾有古书曰,三目天魔,逆乱阴阳……”
乔大家抬头看了一眼三千铁骑之后的红衣女子,缓缓叹了口气。
“逆乱阴阳……难不成这一向是男子做皇帝的天下,还真要出一个女帝?”乔大家喃喃道。
若真如此,也就是说,挡路者死?
乔大家眼中忽然一片释然的咧嘴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抹剑身。
“我对她说了守当阳桥,又怎能让路?”
乔大家身上剑气再次纵横。
有四十九朵莲花绽放于桥上。
有猩红魔气如红雷,冲击桥上莲花。
就在三眼魔物被乔大家缠住的时候,那三万精兵里没了那一道魔影来回冲杀,竟是不再被三千铁骑追着跑,在那身穿紫金甲的威严汉子统帅下,又开始整齐列队,奋力反击。
许是那折损的几千同袍唤起了整个军伍的血性,剩下的两万多精兵,一个个都是红了眼,在那身穿紫金甲的江南王带领下,冲杀向那三千铁骑。
三眼儿杀红了眼,根本不在意那两万精兵和三千铁骑的互相厮杀,独自面对七七四十九朵剑气莲花,三眼儿不躲不避,一身猩红魔气蛮横冲出。
猩红魔气一丈一丈的向前推进,横扫当阳桥。
七七四十九朵剑气莲花,一个接一个的被猩红魔气缓缓摧毁,分崩离析。
然而乔大家嘴角笑意却更加浓郁。
那三千铁骑,几乎已经被两万多的精兵消耗一空,仅剩三十几个铁骑围成一圈,中间是那一袭红衣。
圈外,是同样一身鲜血的两万多精兵,也都杀红了眼。
圈内,是座下战马和身上甲胄全都染血通红,每人身上都有伤的三十几个铁骑。
有一身穿紫金甲的威严大汉,看着那三十多个铁骑,眼神冰冷,嘴角冷冽的一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皇宫门下的龙袍男子。
回过头来,相貌威严的李舒挥手抽出腰间刀。
三眼儿眼中暴戾之气已经完全压过理智,仿佛天眼一开,这一股猩红色魔气一旦出现,他便只想杀掉眼前这一袭青衫。
而那一袭青衫身前的七七四十九朵剑花,在那猩红魔气的疯狂横扫下,只剩下最后一朵。
此时,红衣女子身前的最后一个铁骑,也终于随着一声弓鸣,缓缓倒在地上,胸口插箭。
身穿紫金甲的威严汉子冷笑着挥着手中刀走上前来。
令他不爽的是,那女子眼中没有丝毫惧怕,甚至没有丝毫感情,只是呆呆看着一个方向。
不过想想只要割下这个头颅,他便能再多得一些兵权,也就没那么气了,反倒心情不错的打量着女子这颗俊秀头颅。
…………
而此时,贵人街上,有一袭青衫,缓缓放下一支笔。
桌上,昏黄烛台下压着一张画纸。
纸上,一袭红衣回头笑。
年轻儒士放下狼毫笔,揉了揉有手心手背都有一块圆形伤疤的右手,两眼茫然地看了门外一眼。
深夜,年轻儒士推门而出。
面对提刀朝自己走来的威严大汉,红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仿若当初的十年亭上,十年亭下。
【今天最后一张,终于搞定,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