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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原盛连忙道:确实如此,国师昨日吩咐过奴才,说今日会有人过来,随陛下挑几个。她们身上也有国师府的令牌。
  啪一声,郁恪冷着脸,合上奏折,道:好啊。既然是国师挑来的人,想必都很温柔善良了。
  跪在地上的人被他的怒气吓得一抖,大气都不敢出。
  郁恪说:抬起头来。
  她们不敢不从,有些害怕、有些害羞地抬起了头。
  郁恪点头,然后又点了一次头,气极反笑:好,不愧是国师的眼光。
  黎原盛就算不知道皇上为什么生气,也知道他现在是真的很生气,劝道:皇上如若不喜欢这批,还有下一批。奴才去回国师的话,国师心慈,必定会为陛下尽心效劳的。
  郁恪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你是说他还会再送人过来?
  黎原盛尽忠职守道:哎,皇上您有所不知,国师心疼您这几日操劳国事,担心您的身体,嘱咐奴才说一定要看着您选一个呢。
  呵,郁恪扯了扯嘴角,他心疼朕?
  有这样心疼人的吗?
  看着那些打扮精致的人,郁恪心底狠狠一痛。楚棠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他,还坚持送人过来,哪里是心疼他?就是看他不会改,想要他死心罢了。
  黎原盛道:陛下龙体康健,年轻力盛,倒不急在一时。奴才知道如何回禀国师的,请陛下放心。
  为首的女子不卑不亢道:是,国师也说,陛下只管挑喜欢的,不喜欢便不必勉强。只是国师还说,这份心意,请陛下收下。
  黎原盛冷出一身汗来了,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郁恪。
  郁恪面容平静,眼里却好像只酝酿着暴风雨:哦,心意。
  他起身,衣袖一甩,高高的奏折掉了一地,跪在地上的人立刻伏地求饶。
  黎原盛跪下,道:陛下息怒。
  郁恪道:朕这就去谢过国师一番美意了。
  他甩袖离去,背影看上去怒气冲冲的,黎原盛赶紧跟上。
  国师府,亭园开阔,院子里的海棠已经不开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雪中立着,独有一番趣味。
  一个小孩在院里,穿着件湖蓝底色散花锦小袄,小手冻得通红,却还在玩雪。
  小青劝他:小公子啊,快和奴婢回屋去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小孩置若罔闻,一边笑着,一边堆雪人。
  一道清冷如雪的声音传来:郁慎。
  小孩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去。
  楚棠站在廊下,白色斗篷衬得他面容越发白皙似雪。他平静道:过来。
  郁慎扔下雪,跑向他。
  楚棠弯下腰,从小青手中接过暖炉,塞进郁慎红通通的手里。
  郁慎乖乖握着,眼睛乌黑明亮,嘴巴张了张,喊道:楚哥哥。
  管家爷爷说你不做功课偷跑出来玩。楚棠道,为何?
  郁慎瘪了下嘴,说:想给、给哥哥画画,但、但不会,只能出、出来给哥哥堆雪人。
  楚棠看向院子里那个雪人,此时雪还不是很大,积雪薄薄的,那雪人小小一个,像圆滚滚的小人。
  他问小青:郁慎身体怎么样?
  小青回道:十几日前,小公子服用了国师的解药,可以开声了,又按大夫嘱咐,每日都有喝药,说话慢慢利索了起来。国师您瞧,他见到国师还能高兴得一连说好长一句话。
  郁慎抱着楚棠的手,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张小脸像极了郁恪。楚棠摸摸他的头。
  小青笑道: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
  嗯,退下吧。楚棠道。
  是。
  只是小青刚退到一半,忽然惊道:参、参见皇上!
  楚棠回头。
  郁恪一身寒气,仿佛是匆忙过来的,没有打伞,头发上还有小雪花。他正冷冷地盯着楚棠,眼珠漆黑,像深不可测的深渊。
  陛下有急事?楚棠问道。
  郁恪没说话,胸膛起伏得厉害,视线从楚棠摸郁慎的手,慢慢向上,移到楚棠的眼睛处。
  楚棠淡然极了,好像预料到他会来,眸色冷淡,说:小青,带小公子下去。
  郁慎依依不舍地被抱着楚棠不肯离开,郁恪冷笑,道:哥哥是看中了别人家的小孩儿,就不要我了是吗?
  陛下先冷静,有话我们去书房说。楚棠道。
  郁恪嘲讽道:国师行事不是一向光明磊落吗?为何怕被人瞧见?
  楚棠不语。
  郁恪状似恍然道:是了,不光明磊落的人是我。怎么,哥哥觉得,和我说话就这样见不得人?
  第69章 厮守终生
  小雪飘落, 像洁白的梨花瓣, 在宽敞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美丽宁静。
  郁恪怒气冲冲地闯进来,管家没能拦住,跟在后边向楚棠赔罪:国师大人, 陛下这
  无事, 退下吧。楚棠道。
  管家哎了一声, 默默退下了。
  郁慎扒拉着楚棠的腿, 一会儿看看楚棠,一会儿瞅瞅郁恪,眨巴着眼睛道:楚哥哥, 这是谁呀?
  郁恪下巴紧绷着,移开了眼神, 似乎不想再看他们。
  楚棠弯下腰, 道:这是当今皇上,也是你的堂兄。
  对着小孩子,他说话轻轻的, 听在郁恪耳里, 甚是恼火。
  郁恪讽刺道:国师对别人的弟弟倒是温柔可亲, 怎么对朕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因为朕长大了,国师觉得不好把控, 就不喜欢朕了?
  郁慎皱眉, 直觉不是很喜欢这个堂兄皇上, 细声细气地反驳道:楚哥哥为什么要喜欢你?
  你!一股无名火直从郁恪脚底冲上头来, 英俊的长相此时颇有些凶神恶煞的,眼睛要喷火似的盯着郁慎,仿佛要将他烧了一样。
  郁慎缩了缩肩,躲到楚棠身后:楚哥哥,他好凶。
  楚棠拉住他,道:这位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先和小青下去玩吧。
  小青赶紧将郁慎拉过来,屈膝道:奴婢告退。
  郁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郁恪本来还觉得自己和一个小孩子生气太掉价,想忍忍算了,但看着郁慎可怜兮兮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原来哥哥这么喜欢会装可怜的小孩,早说啊,我宫里多的是,何必捡一个小乞丐回府。
  陛下何苦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楚棠无奈道。
  郁恪眼里怒气未散:我哪敢与哥哥的人计较。哪怕你送人过来,我气得要死,不也得好声好气地伺候着?
  楚棠叹口气,眸色冷似小雪:陛下有尊重师长的礼分,自然是好的。那为何不直接收下了,为郁北开枝散叶,这样不是更敬重老师吗?
  休想!郁恪恨声道,你早便知我心意,明知我不会收下,还要如此来扎我的心。难道那夜过后我与哥哥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楚棠微微抿唇。
  无人的院子里,两人站在走廊下,画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郁恪的音色冷而执着:我说过,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有风从长廊吹过,楚棠乌黑的长发在腰间拂过,他背后就是飘动的小雪,一时显得他漂亮的眉眼比雪还精致冷淡。
  郁恪笑了下,眼底却未见笑意,声音冷凝:哥哥想要开枝散叶?好啊,哥哥给我生就好了。
  这话说得赌气又孩子气,楚棠这次倒没之前那么气恼,眉眼平静,似有一丝无奈,若有若无,很快就被冷静取代。他道:我有话要与陛下说。外面冷,陛下先随我进屋。
  他转过身,率先走进了书房。
  郁恪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很快,他大步跟上。
  楚棠的书房,一如它的主人,整洁宁静。
  进到这里,就像每一处都萦绕着楚棠的气息。郁恪关上门,心里没那么生气了,语气还有些僵硬,道: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直说?
  楚棠解下斗篷,拿过一张手帕,走到郁恪面前,清冷的声音竟然有些柔软:陛下头发湿了,擦一擦吧。
  他将手帕递给郁恪。郁恪一愣,低头看着他的手,那张绣着青竹的手帕洁白如雪,下面露出楚棠白皙的指尖,将他的目光都夺走了。
  书房里的冷气好像微微消去几分。
  郁恪回过神来,扭过脸,语气还有点别扭的冰冷:哥哥这是做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楚棠轻轻笑了下,说:陛下在我心里还是孩子,我自认做什么,对陛下而言虽说不都是糖,却也并非巴掌。
  这才是让郁恪气愤的点。
  虽然他知道楚棠对他没有情爱的意思,但他这样无视他的心意,将其他人送到他面前,就不止是无视,而更像一种不在乎他就是气愤楚棠不在乎他。
  一想到这儿,郁恪声音有些哽咽:楚棠,你就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吗?
  他不肯接过手帕,楚棠就垂着眼帘,叠了叠帕子,道:陛下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怎会动那种心思呢?
  郁恪自嘲地笑了笑:对,也只有我才能生出这种肮脏的心思来。
  他回过头来,看着楚棠,忽然伸出手抱住楚棠,脸颊轻轻蹭着楚棠的肩窝,闷声道: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楚棠,我问你,哪怕你现在还无法喜欢我,但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楚棠没有说话,也没有挣开他。
  他也在心里问自己,郁恪对他而言,是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楚棠你说话啊。郁恪有点儿委屈地收紧了手臂。
  楚棠似乎叹了口气,然后点头道:是。
  许是要离别前夕,他对郁恪的感情此刻都涌上心头。
  虽然来郁北来得莫名奇妙,但到底与这小孩相处了那么多年,不论是对弟弟,还是对学生,他都付出了自己的心血去教导,这世上,除了母亲,他还能和谁这样亲近十数年?郁恪对他来说,怎么可能不是特殊的?
  郁恪抱紧他,眼底似有什么在消融:那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我已经长大了,我能保护你,不需要你再像小时候那样为我操心了。
  陛下知道我性格,我一个人冷清惯了,没有那个打算。
  郁恪道:我知道你喜欢清静,那我也不会有多吵你啊。你看我什么时候不乖过?
  楚棠推开他,道:陛下,我说过,我不会在郁北娶妻,厮守终生的那个人,也不会在郁北。
  郁恪正要开口说话,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敢置信和茫然:不会在郁北?就是说你会在别的地方找到厮守终生的人,是不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开始艰涩了起来。
  楚棠:或许会,或许不会。
  郁恪死死盯住他:你要离开郁北是不是?
  是。楚棠道。
  郁恪看着他冷淡的眉眼,一瞬间心里有些可笑的恍然大悟。
  是了,楚棠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明明前阵子他那么激烈地反对过送人,楚棠却依然这么做,这么坚持,肯定是有什么缘故的。
  可他现在宁愿楚棠是没有缘故,只是想让他死心,那他气急败坏一阵子就过了。
  那一刻,郁恪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声音:楚棠要离开他。
  什么功高震主,什么开枝散叶,无非都是为他离开铺路而已。
  郁恪一想起,就有些想笑,可他眼里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泪光,他道:为什么?
  楚棠没看他,低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与陛下相识一场,本就是天意的安排。如今过了十五年,陛下已然长大,能够独立掌权,便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郁恪愣愣地松开手,喃喃道:为什么?
  楚棠抬头,道:因为我想要离开了。
  不可以,郁恪眼神攫住楚棠,慢慢摇头,哽咽道,不可以。
  楚棠道:好聚好散,不好吗?
  郁恪依然摇头:不可以。不好,我说不好,你能不离开吗?
  楚棠低眉,看着手里的帕子,道:陛下阻止不了我。
  郁恪轻轻扯起嘴角:是啊,你来到我身边,是因为你想来,我无法预知无法阻止。如今你要离开我了,我自然也阻止不了。
  楚棠道:郁慎是皇家血脉,如果如果陛下无法喜欢女人,至少还有亲人能继承江山。
  郁恪艰难道:你在三年前就想着后路了?
  不是后路,楚棠道,只是为陛下着想。
  郁恪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冷静下来了,眼底凝着一片冷冰:你不是为我着想,你只是为了能早日摆脱我。
  楚棠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郁恪呵了一声:哥哥这会倒好说话了。我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我说你不能离开,你会不离开吗?
  楚棠没回答,只是回视着他,面容雪白,眸色冷淡,仿佛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郁恪面无表情,收起了方才的软弱,眼神惊人的冷峻,凝视楚棠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字一句道:你不可以离开,不可能。
  陛下,臣尽心辅佐你多年,如今就一个要求,这都不可以吗?
  楚棠,我什么都能依你,但这一点绝对不可以。
  扔下这一句话,郁恪便转身离开了。
  打开门时,他看见许忆抱着剑站在门口,仿佛里面一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立刻冲进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