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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女带来的暴风雪中色泽忽而鎏金变化,金羽和冰晶遍布天际,山风逼退恶妖层层叠叠的翅羽,把它击退到两个女妖的攻击范围里。
  九个黑色的鸟头节节升起,和翅膀一样如开扇般高昂,无形的音波从它的咽喉中扩散,震撼整片桐林!
  距离太近,安倍晴明被这样的声音击退了一步,唔!
  他捂住胸口,气血翻涌。
  千万晶羽落下,孔武的式神将手中的武器猛地投掷出去,削断了一颗黑鸟头颅。
  但鬼车鸟无止境地哀嚎,鲜血淋漓,好似要把平安京的凶灾唤醒,声音一阵强似一阵。
  结着严霜的地面开始皲裂。
  就差最后一击
  年轻的阴阳师撑住自己,喘息抬头,努力缓解目眩的感觉。
  小菊的呼喊仍在继续,老人倒下了,少女泪水淋漓,在白藏主的结界里死死抓着父亲的手。
  最后一击
  阴阳师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
  一只手扶住了安倍晴明的肩膀。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他从没有对青年有所防备过。
  贺茂朝义从他的身上拿出了那根血色的羽毛,然后轻轻向鬼鸟投掷了出去。
  二者间距离很远,但风雪乘住了羽毛,婉转远去。
  看着这一幕,年轻的阴阳师突然瞳孔一震。
  他明白了!
  贺茂朝义慢慢开口:火焰的温度因人心而异
  安倍晴明伸出双手,释放灵力,气流激荡起他的衣摆。
  任何阴阳术式的手决他都烂熟于心!
  少年声音明澈:天圆地方,律令九章!
  青年声音悠悠:这是你在被诛戮时放出的一片羽,平安京千百人向之祈福,递上自己诚挚的心愿
  五道划过空气的灵力轨迹冰蓝澄澈,在两人的声音中形成印符,逐渐巨大明亮,徐徐升起。
  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又经白狐之子、未来将如平安之月的阴阳师携带,经过我的手放出上面所承载的人心与决意,希望能与这一人的妄念相抗。
  怨气涌动如河流的尖啸声里,青年垂眸,阴阳师抬眼。
  该醒了。
  急急,如律令!
  血色的羽毛在鬼哭般的哀嚎中飞到了鬼鸟的身前,突然燃起一丝光亮。
  两人声线交错:凤凰火。
  绝丽的火焰冲天而起,漆黑的桐林光芒大盛。
  漆黑一片的鬼车鸟在碰到燃烧起来的羽毛时,发出最后一声邪恶的嘶鸣,长而大的身躯从中心裂开了金色的裂缝,像是这片羽毛引燃了它躯体内部的心脏。
  涅槃的火焰被点燃了。
  一片片更胜金黄的鎏金赤羽在火中舒展,新生的焰鸟在流窜的溶金中缓缓舒展了自己的身躯。
  烈焰携带的滚滚热浪扑面而来,桐林中像是点亮了一颗璀璨的太阳,但在热浪触及到阴阳师皮肤的时候,他哑然,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无不动容的温暖。
  青年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抬手作出远望的姿态,只能看到溶日般的一团火焰,刺目无比。
  小菊的父亲突然在地上大声哀嚎起来,发出尖利的叫喊。
  新生的凤鸟冲天而起,火焰拖曳在祂的身后。
  祂驻足垂首,用赤红而无悲喜的双目看向泡桐林中的人们。
  安倍晴明看到凤鸟俯身而下,伸长脖颈,老人身上的诅咒已经侵入骨髓,难以祓除,但凤鸟的眼中映出了少女的身影。
  小菊泪水涟涟,趴在父亲的身上抬头看着巨大美丽的鸟儿。
  请救救我的父亲她哭着祈求。
  火焰中,有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抚摸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鬼车鸟既是凶恶的大妖,也是祥瑞的凤凰。人言施予的诅咒影响着万物,祂的火焰因人心而异。
  可古时候有一种说法:
  凤凰来岛,岛上的人们更相信凤凰喜爱栖息泡桐树,所以家中女孩出生时,都在门前栽下一株泡桐花,等到女儿出嫁时,就拿来作出陪嫁的箱子,意喻吉祥连绵、万事顺遂。
  火羽飞舞。
  老人痛苦的哀嚎平息了下去,就像是平安京中每一个患上鸟啼疾的病人,被祓除了苦难。
  凤凰飞起,祂涅槃而生,要带着火焰疾行,送出福报。
  漫天燃烧的金赤色羽毛从天飘落,年轻的阴阳师抬头,张开了扇子,接下了一片羽毛。
  一如刚刚接下了一片飘雪。
  看着鎏金的羽毛,白发的少年心中一动,不知觉地望向贺茂朝义,心中仿佛也燃烧着火焰。
  瑰丽的风火下,黑发的青年不动声色地收拢了一边手掌盖在袖下,与他对望。
  恭喜。他笑了笑,由衷说道。
  式神,凤凰火、雪女。
  誓约缔成。
  醍醐寺后高山,一个僧人站在崖岸,天地间仍是曙光来临前的极暗,就连月色都被遮盖,然而不远处的森林中忽然有热烈的火焰大亮起来。
  风旋吹散灰霭,他摘下斗笠,同样看到了那点燃了天际的火光,语气沧桑,叹息了一句。
  真可惜
  熹微的光照亮了他额前的如针线缝过的狰狞伤痕。
  不过还算是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他话音一转,目光越远,看向森林那处鸟飞起的地方,然后沉沉地发出嘶哑的笑声,大晦日就要到了,不知道源氏那边的蛇怎么样了。
  正月元日。
  连日都有白雪的天气破例般地放晴,朱雀大道人烟兴盛,通往佛寺参拜的牛车络绎不绝,人山人海。
  佛寺的钟声响起时,不畏寒早开的红梅枝头上停了莺鸟,小小的明黄鸟喙撷着赤色的花瓣,扑扇翅膀时将这一片花放入人海。
  花瓣经过了虔诚信徒点起的香火,落进了清澈的池水里,激起圈圈涟漪。
  白发的阴阳师身着礼服,走过写有黑金吉纹的巨大红灯笼之下,站在参道高处,万众瞩目。
  他缓缓展开扇面,像是捧住了什么,微笑垂眼,轻声念咒。
  一抹金红色的焰火在天穹倏而显现。
  参道上的人们遥遥望去,眼中的光也跟着明灭。
  烈烈金红的祥瑞之鸟高飞而来,发出了悠远的鸣叫。
  长尾流连,翙羽蹁跹,瑰丽的火焰长尾漫漫腾高,染尽云霞万千。
  群人高呼,天地间尽是光明,辉耀这平安之京。
  新年初诣
  神明啊,请保佑我
  风轻轻吹拂着在雪还未化时就冒出了芽的细枝。
  正月元日,青年没有前往佛寺参拜,也没有坐在贺茂家后山上的房屋里。
  他来到了一个神社。
  神社深处游人稀少,他坐在一个红色的檐廊下,望着群山与更远处一片喜庆的京都。
  叮!
  当!
  看到平安京之上所有的云层像是被火点燃,烈烈金红,青年拿起了身边放的红色酒盏,轻呡了一口。
  你喝酒还是那么小心。
  神社内,脸上映着火光的刀匠开口,像是要教育他,元日就该开心一点,喝酒、祈福、初诣,猜着那些贵族会不会因为入宫时牛车的顺序吵起架,对着神像大声地说神明大人,新的一年,请保佑我
  他每说一个词,就击打了一下手中的器具,语气里有一种愤慨。
  贺茂朝义淡笑,所以元日奉命来神社造刀,你心有不满吗?
  你可别胡说,我怎么敢啊!
  刀匠奉天皇命来神社锻刀,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时日了。他做了许许多多失败品,在刚入冬时还做了一个火炉。
  他为火种苦恼了近乎一个雪季,终于在友人带来的一株特殊的火下,再度点起了锻刀炉。
  你说,这把刀会被赏赐什么名字?刀匠忍不住思索起来。
  贺茂朝义又喝了一口酒,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他含笑,仿佛酒香留在唇齿间经久不散,应该会和这个神社有关系吧。
  那也太随便了,不如想点什么故事一起说上去。
  刀匠在苦恼,不知道自己的新作会得到一个什么名字。
  黑发的青年在笑,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了。
  古时候的人,对鬼神之流深信不疑,但有时候也听风就是雨,把一切无法解释的异动都归咎于此,动不动就是有怪异和妖魅作乱、神明显灵。
  尤其是在这种盛大的节日里,万事万物都有灵而现。
  一个常与铁和火相伴的刀匠奉命去神社锻打刀剑,若他说,自己在打造刀剑的重要关头时,看见一只狐狸从森林里蹦蹦跳跳路过自己眼前,狐狸的毛飘进火炉,神社代表性的金穗饰物在一旁轻轻晃动。
  利刃淬火而出,如京城天空的金红色彩。
  此番此景,那就必须是神明保佑,丰兆加护。
  然常握刀者多为男性,为表意气,如此便是
  小狐丸。
  明红色的神社屋檐下挂有冒了新叶的垂枝,在随风轻轻晃动。
  青年慢慢举起红色的酒盏,笑敬远天那一抹金红。
  庭坪中的大阴阳师举杯,金红衣纹在月下光彩流溢。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
  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恭贺新禧。
  敬祝春安。
  第97章 装神弄鬼
  你叫什么名字嗯?真人?
  因为人类诞生的诅咒?
  有趣,有趣。
  你的诞生,也就证明和你相反的存在要出现了。
  山野中的咒力蠢蠢欲动,看来是要离开东京一阵子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带走一个同样令我满意的人。
  12月24日。
  在节日的气氛下东京是一座热闹的城市,即便是白天,竖起了各大液晶屏幕的街头也能凭借着光污染迷花一个又一个男人女人们的眼睛。
  众所周知,在日本,黑道是合法的,很多组织被称之为:会社,像是人力资源部一般的存在。
  遇见事情,会社出人解决,得到报酬,会社得以继续运转下去,和公司没什么两样。
  不入流的混混可不能和这样的会社混作一谈,后者甚至可以说是正经工作人士,还享有固定社保。
  当然各行各业都会有混出头的垃圾和龙首,黑道就更不用说了,当一个人得到了金钱和权利的时候,在暴力和专横的环境下变烂是很正常的,会被人嫉妒、怨恨也是常有的事,那么在诅咒滋生的环境中,会和咒术师有接触就更正常了。
  唠完了,言归正传。
  对诅咒这样的存在,有大部分人将信将疑,可少数一些已经混到一定地步,坐在寸金寸土的首都中心竖立的大厦高处的人,此时正和两个咒术师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玩花札,俯视白日下匆忙繁碌的东京。
  虽然是落地窗,但其实整个房间搞的是和式的装潢,榻榻米障子门,巨大的浮世绘装饰成一整面墙,樱花木地板上垫有地毯小桌,工艺精美的茶壶在火炉上烧。
  总之怎么贵怎么来,怎么好看怎么来,传统倡导的物哀美学都在现代暴发户味道下变了一个模样,和讲究时代风格的地狱里的某座城是不能比的。
  尤其是玩花札的三个人一个是上了年纪正在微笑的老人家,两个是才十来岁的少女。
  老人家是坪山会社的社长,爱好很独特,养有很多个女儿,眯着眼睛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表情,一看就是真老色痞了,可以让人吐出隔夜饭的那种。
  如果是一般黑道打工人,都能知道这位社长最喜欢的一个:大小姐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得病后没几天,坪山会长就向社交圈里名声渐大的佛祖发出了邀请。
  坪山会社还是很有资产的,又是黑道里一个比较大的组织,听说对方手上也有不少古物,夏油杰勉为其难地登门想要给他解决这件事。
  可没想到在因为其他事务拖了几天,菜菜子和美美子先他一步到来前,坪山大小姐的疯狂症状已经被其他人解决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手里攥着花札,相互看了一眼,问,我们想要见一见那个咒术师。
  能解决诅咒的只有咒术师。
  其实到现在,坪山会长还是属于不大相信怪力乱神存在的状态,尤其是夏油杰在社交圈里佛祖菩萨名号一堆,他就更觉得对方是个装神弄鬼的邪教头子。
  他们一个邪教一个黑道,本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们两个小妹妹亲自送上门来,那可就不能装作看不到了。
  坪山会长把自己要找人治病的初衷扔到一边,笑眯眯和她们说道,呀,不过是个赤脚医生而已,没想到那位夏油大师身边还有你们这样的少女在呀,要不给老夫一点面子
  菜菜子并不想给他面子,冷言冷语,术式都会留下有痕迹的,普通人往往都看不到咒力剩下的残秽。
  美美子接话,姐妹俩脸上的冷漠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你的身上有着很多残秽,如果夏油大人来的话,还能救你一命。
  坪山会长脸色一沉,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话音刚落,空旷的和室里,忽然扬起了一阵大风。
  她们说你如果不交代那个咒术师的下落,你就要死了。
  坪山会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踹翻到了地上,他咋咋呼呼地抬头,才发现自己刚刚坐的位置旁边的落地窗上突然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缺口像是被什么啃噬出来的,在他每一次眨眼的时候,都会消失掉一大块玻璃。
  夏油杰搭载着扁而长的半透明浮空咒灵徒步走进这个房间里,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人,浓郁的紫色残秽遍布他的周身,几乎要遮挡住他的脸,然而对方还在不知好歹地破开大骂。
  喂!你!你怎么进来的!
  保安!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