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询问地看向鸣叶。
“陈家小姐说,庄中长辈今日正好出门有事,别无外人,只几个闺中姐妹一起和乐一天,让姑娘不用心有顾忌。”
这个陈莹莹,确实是个七窍玲珑的,知道她不愿多和人打交道。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非要和她来往?
江苒沉吟着,不置可否。
鸣叶又道:“主上走之前也曾经交代过,希望您能交好陈家小姐,于他有大用处。不过您若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江苒顿住,默了一会儿。难怪鸣叶会劝她,卫襄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就算不情愿,也不好拖他后腿。
也不知卫襄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她这样频频露面,他就不怕以后她走了不好收场?
“姑娘?”鸣叶小心翼翼地开口而问。
江苒颔首,示意她接下帖子,帮自己梳妆打扮。
“哎。”鸣叶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去翻找卫襄帮她备下的首饰匣子。
陈家的庄子建在山腰偏下处,位置不算好,占地也不大,却胜在修建得精巧玲珑,颇得江南园林的意趣。
镶着雕花窗格的回廊曲折相连,或有修竹几丛,或见繁花骤现,或有奇石嶙峋,一步一景,分外赏心悦目。
陈莹莹亲自在二门处迎接江苒,见她到了,亲亲热热地上来挽住她胳膊道:“郭妹妹来了。”又道,“我知妹妹性子喜静,只另请了两三个姐妹,好在里面也有妹妹认识的,不算唐突。”
她认识的?江苒讶然,她在京城怎么会有认识的人?随即心里一动,莫非是……
陈莹莹已挽着她走向宴客处。
走不多远,一个粉团儿般的小姑娘笑盈盈地迎了出来,明媚的杏眼闪闪发光:“郭姐姐,你总算来了,叫我好等。”
胡四小姐,果然是她!
她和陈莹莹怎么会认识?
陈莹莹笑着招呼道:“玉簪,你怎么来了?”
胡四小姐噘起嘴道:“让她们陪我玩投壶,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好生无趣,还不如陪你来迎客。”
“你呀……”陈莹莹摇了摇头,向江苒解释道,“玉簪的外祖母和我祖母是嫡亲的姐妹,我和玉簪向来投缘,都和自家姐妹一样。”
原来胡四小姐的闺名叫玉簪。江苒记得,卫襄说胡四小姐是来京城探望外祖父的,没想到竟然和陈家还沾亲带故。
不过,和陈大人的母亲是姐妹?她记得陈大人的母亲出自书香世家河西顾家,有一个嫡亲妹妹是礼部尚书季阁老的夫人。
她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两连襟先后成为阁老,当时在京中也是一段美谈。
莫非胡小姐的外祖父竟是季阁老?
她思索着看向胡玉簪。
陈莹莹在一边道:“玉簪的母亲是季阁老的幼女。”
果然是季阁老的外孙女。听说季阁老有二子七孙,却偏偏只有一个孙女,季家女儿珍贵,连带着几个外孙女也颇为受宠。有这样一个外公撑腰,难怪胡四小姐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
胡玉簪笑嘻嘻地道:“说这些做什么,她们不肯陪我玩投壶,我也懒得理会她们。我有莹莹姐和郭姐姐就够了。”又问江苒,“郭姐姐的身子可大好了?”
鸣叶代答道:“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子骨还需调养。”又代江苒致谢道,“多亏了胡小姐施以援手,将姑娘送回国公府,我代我家姑娘多谢胡小姐了。”
胡家兄妹将江苒送回国公府后,国公府已经备礼谢过,江苒却还没有当面致谢过,这回和胡四小姐碰面,表示感谢也是应有之义。
“郭姐姐客气了。”胡玉簪目光闪闪,有心想(往下看,为赠送字数)
作者有话要说:
问问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小集镇上,却想到二哥的严厉警告。她心知这事有碍郭家小姐名声,不好随便被人知道,只得暂且作罢,想着找个机会私底下问鸣叶。
陈莹莹挑的这处宴客的楼阁在一面缓坡上,坡上满是红如火的枫叶,远远望去,如云蒸霞蔚,灿烂夺目。
胡玉簪赞叹道:“这里真是太漂亮了,我要不是跟着莹莹姐来,还享受不到这么个好地方。”
小姑娘生得好,这样诚心诚意夸赞的表情分外惹人喜爱。
陈莹莹亲昵地拉起她的手道:“你还要在这边住一些日子呢,只管好好逛一逛。”也不冷落江苒,回头对她笑盈盈地道,“郭妹妹也休要嫌弃我们姐妹粗陋,常来常往才是。”
江苒含笑点头,算是应了。
一时气氛倒也算得上和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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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是愈挫愈勇型,才不会轻易被虐呢o(n_n)o
☆、第41章 投壶
三人缓步步入半山腰准备宴客的红叶阁, 阁中已经有两位小姐倚在窗边谈笑, 听到动静看了过来。
两位小姐看上去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一个圆圆脸,大眼睛小鼻子小嘴,穿着绣百花的八幅湘裙, 四指宽的腰带上挂了带有长长流苏的玛瑙坠子;另一个瓜子脸,桃心髻, 奶白的肤色, 狭长的眼睛, 高挺的鼻梁,穿着姜黄色折枝牡丹纹织锦褙子,脊背挺直,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陈莹莹先介绍瓜子脸的姑娘:“这位是季阁老的孙女,闺名燕双。”又介绍圆脸姑娘道,“这是工部尚书, 陶阁老家的小姐, 我们都叫她如娘。”
江苒心中一动:陶阁老, 不就是和赵王勾结的陶晋甫吗?她下意识地打量了陶如娘一眼, 姿色虽不出众,看上去倒像个和气的。
陈莹莹还真是了得, 交往的都是阁老家的小姐。
陈莹莹又向两人介绍江苒。
陶如娘笑盈盈地和江苒见礼,季燕双却皱起眉来,直言不讳地道:“我不耐烦应付生人。”
一语既出,气氛顿时尴尬不已。
陶如娘颇有些好奇地看江苒, 季燕双却在说完那句话后,眼角都不瞟她一下,自顾自地拉着陶如娘继续说话。陶如娘只得歉意地朝江苒笑了笑。
陈莹莹心中暗暗叫苦。她和季燕双是表姐妹,熟知她的脾性,本不想请这位大小姐的,可胡玉簪住在季家,说什么她也不好绕过季家的正牌小姐单请胡玉簪一人。季燕双也不知怎的,居然纡尊降贵地答应了她的邀请。
果然,这位大小姐还是一贯眼高于顶的作风,一开口就得罪了她好不容易请来的贵客。
幸好她请来了陶如娘,是个好脾气的,身份也够,才能应付得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
陈莹莹脸色有些不好看,可季燕双她得罪不起,只得调整过来,对江苒抱歉道:“是我不好,忘了她和郭四姑娘一向不对盘,让她迁怒于你了。她就是那个脾气,人却没有坏心,郭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江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暗自摇头,这位季姑娘还真是和传言中一般高傲不近人情。也不知以季阁老的心性手腕,怎么会把她养成这副脾性?
诚然,季燕双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身世好,容貌也过得去,还是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管家治事也是一把好手,可是比这些更出名的是她脾气之大。
前世,作为季家唯一待字闺中的女儿,前去向她求亲的人几乎踏破季家的门楣,其中不乏公侯王爵,才子高官,季燕双却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个都看不上,最后蹉跎到二十岁才出嫁。
那时季阁老已亡故,三个儿子分了家。季燕双的父亲没有入仕,身上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季燕双的身价自然一落千丈,最后也不知落到了谁家。
不过现在看来,以季姑娘这种目下无尘的性格,即使嫁入高门大户也得不着好,迟早会把人得罪光。等她祖父去世,照样没好日子过。还不如嫁个平常人家,一夫一妻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胡玉簪左右看看,过来拉江苒的手:“郭姐姐,休理她们,我们去那边玩投壶吧。”
胡玉簪的父亲不过是个青州知府,在青州算个人物,可在季阁老面前自然不够看,胡玉簪平时也没少受季燕双的气。她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对这个表姐当然不会有好感。
厅堂中空出了一块地,水磨青砖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圆肚曲颈的掐丝珐琅双耳壶,花纹繁复,色彩富丽,十分亮眼。
三只无镞的箭矢插在瓶中,还有几支散落在四周。显然先前胡玉簪她们已经玩了一会儿了。
陈莹莹笑道:“好好的女孩儿家偏喜欢玩这个,我可招架不住这个皮猴儿。还好郭家妹妹来了,帮我杀杀她的威风。”
胡玉簪跺脚不依:“莹莹姐你又排揎我。”
陈莹莹帮她顺了顺些微散乱的鬓发,笑道:“不排揎你,要不咱不玩这个了,打双陆可好?”
“才不要呢,”胡玉簪皱了皱鼻子,露出俏皮之态,“想得头都要痛。”又扬起笑脸问江苒,“郭姐姐,你陪我玩投壶吧?”
她年纪小,又是一派天真烂漫,江苒自然不会扫她的兴,正要点头。
身后忽然传来冷笑声:“玉簪你这是强人所难了,瞧郭小姐这娇怯怯的样子,只怕箭都碰不到壶口。”
江苒眉头微微一皱又松开,看向声音来处。
不知什么时候,季燕双和陶如娘已经转向她们。说话的正是季燕双,双眉扬起,一副倨傲的模样。
胡玉簪恼了:“表姐此话差矣,郭姐姐不过是病后初愈而已。表姐难道从不生病?何况郭姐姐她出生将门,投壶之技岂有不会之理?你不能因为自己不行就随意编排人家吧?”
“我不行?”季燕双轻蔑地瞟了胡玉簪一眼,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随意指了一个小丫头道,“你,去把箭捡回来。”
小丫头飞快地把箭收好,恭敬地呈上。
季燕双随手抽出一支无镞箭,扫了一眼,在手中掂了掂份量,沉肩垂臂,手腕蓦地发力。无镞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恰恰落入壶中。
胡玉簪看得目瞪口呆:“表姐,你这么厉害,怎么从不和我玩?”
季燕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和你玩,有意思吗?”
胡玉簪被鄙视了,却心服口服,就凭季燕双刚刚那一手,她确实比不上。季燕双和她玩,完全可以单方面碾压她,确实无趣。
她索性笑眯眯地道:“表姐这么厉害,我甘拜下风。”
她这么没脾气,季燕双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胡玉簪回头拉着江苒道:“郭姐姐,还是你陪我玩吧。”
江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胡玉簪兴冲冲地将八支无镞箭分好,奉上一支道:“姐姐是客,先请。”
江苒也不推辞,接过箭,感受了下份量和重心,挥手投出。
“当”一声,箭矢落入瓶中,与瓶身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胡玉簪刚要叫好,箭却忽然弹跳出来,掉出了瓶外。
胡玉簪“哎呀”一声,露出可惜之色。
江苒倒不在意,许久不玩,到底手生了。她的投壶之技还是幼年时跟着蒙冲练出来的,她于此道颇有天赋,连蒙冲都三番两次败于她手,可惜出嫁之后就少有机会玩了。
她侧退一步,把位置让给胡玉簪。
胡玉簪屏声静气,瞄准距离,发力一投,却用力过度,箭在瓶口边缘划过,同样落在了外面。
第一轮两人打了个平手。
此后三轮,江苒找到感觉,再也没有失手,剩下几支虽然勉勉强强,但都有惊无险地入了壶,胡玉簪则投中一支,自然是输了。
“郭姐姐也好厉害!”胡玉簪双眼放光,赞叹道,“表姐已经很厉害了,也未必能像你一样连进三支。”
闻言,江苒暗暗皱了皱眉,也不知胡玉簪这话是无心之言还是存心挑拨,以季燕双的傲气,只怕忍受不了这样的'未必'。”
果然,季燕双目中闪过一道厉光,淡淡道:“比上一比不就知道了吗?”她看向江苒,似笑非笑地道,“我倒是小看了郭小姐,不知郭小姐可敢应战?”
她如此咄咄逼人,江苒岂有退缩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