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接连端了三盆,烧了大半锅,几人洗漱都够用了,她把盆靠在一旁,掌心有些刺痛,她翻手看了眼,擦干手上的水,去桌边逗小可玩。
萧朔看着云皎的身影,云皎的手,即使在昏黄的烛光下,亦能看出红得不正常,端几盆水不可能这样,不会指背都红了。
他帮云皎戴面罩时,云皎的手都不似这般。
烤薯根的甜香味渐渐溢出,充斥着庖屋,云皎累了一下午,肚子早就饿了,闻着甜香味,她再没心思逗小可玩,凑到灶台后,萧朔身旁,往灶蹚里看。
好香!肚子更饿了。
她蹲着,手压在膝盖前,灶蹚里明亮的火光照在她脸上,云皎闻着味,“萧大哥,换我来看火吧。”
萧朔垂着眼,目光落在她红彤彤的手上,没说话,只是往旁挪了挪,给云皎让出个位置。
灶蹚前的凳子又矮又长,萧朔往一旁让了些,刚好能坐下个云皎,云皎往那一坐,拿着木棍扒拉薯根,看它有几分熟。
“你手怎么了?”萧朔问,漫不经心的,恍若他之前不住看云皎的手是错觉。
云皎放下木棍,“拧浸渍布料时被灼了下。”
萧朔问:“疼不疼?”
云皎毫不在意,“不疼。”
草木灰有碱性,碱性虽弱,但她调的浓度高,所以一直注意着没用手碰,只是拧浸渍完的布料时沾了点,灼得不严重,拧完晾好后就去洗了手,就是手掌指腹红了些,摩擦太用力会有些许刺痛,除此外并无大碍。
云皎道:“过两天就好了,没事。”
“嗯。”
萧朔不再说话,老四给他准备了个包袱,说都是他能用上的东西,他还没拆开,萧朔希望真如老四所说,有他能用上的东西。
甜香和焦香一道逸出,薯根烤好了,云皎用木棍扒拉出来,极不方便,萧朔道他来,让云皎去拿个盆来装。
一盆烤薯根端上桌,火光下,能瞧见薯根烤得都渗出蜜来,单看着就觉软糯好吃。
云皎跃跃欲试,迫不及待想吃一个,但刚出炉的薯根烫手,她不敢拿不敢剥。
楚笙舀水洗漱完,从后院走进来,瞧见桌上薯根步伐都快了些。
就见楚笙铁手无情,拿了一个放桌上,缓缓剥开皮,露出里头热腾腾的瓤。
虾有虾道蟹有蟹路,云皎不敢上手,起身去拿筷子和调羹,回身便见萧朔拿了一个最大薯根,从中间对半剖开,摆在她位置上。
云皎怔了一瞬,拿着筷子调羹坐回去,道了声谢谢,用调羹舀了吃,薯根软绵绵甜丝丝的,滋味一下充斥味蕾,云皎眼睛微亮,太好吃了!
萧朔给她分的薯根最大,她吃完一个,肚子已经七分饱,她还想再吃一个,可她自己吃一个肯定吃不完,云皎纠结了会,没躲过烤薯根的诱惑,还是想再吃一根。
薯根放凉了许多,只温热,不烫手,云皎拿了一个对半掰开,一半她吃,一半分给萧朔。
萧朔微怔,不大敢相信云皎竟然选择分给他,而不是分给楚笙。
吃完薯根,云皎舀水洗漱,萧朔不见踪影。
云皎收拾妥贴,回自己屋睡觉,才走出庖屋,便听见萧朔在唤她,云皎转身,萧朔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东西,约摸有两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小盒子,盒子似乎是玉制的,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微光,细看下,小小的玉盒上还有复杂的纹理,一眼便能瞧出它的不凡。
太贵重了,云皎没接,“是什么?”
“伤药,你试试。”萧朔道,冰肌膏,萧氏皇族的万能伤药。
萧朔打开小玉盒,里面药膏质地与玉盒一般,散发淡淡清香,很是好闻。
云皎用指腹沾了些许,擦在手上红彤彤的位置,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云皎又沾了些,将手心手背都擦上。
萧朔将小药盒放在她手中,“你收着,明天再擦一擦。”
云皎掌心捧着小药盒,“……好。”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雨还在下,云皎醒来,手上已无任何不适,就连红彤彤的颜色都消了大半,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云皎感到惊奇,萧朔哪来的药,功效这么好。
云皎有心想问他,却没想到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林妙娘同她道,萧朔上山了。
山上引水的竹道昨日淌泥水,今日直接堵了,连泥水也没一滴,萧朔早起练武,洗漱时发现没水了,便穿上蓑衣,顺着竹道方向找去,瞧是哪堵上或断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得来。
云皎只得作罢,和楚笙一道随便应付两口早饭,便套上蓑衣,下山往宁安坊去。
她们到时,来帮忙的镇民到了七七八八,已经忙活起来。
云皎去后院检查阴干的布料,因一直下雨弥漫着水汽,布料手感有些润,云皎将布料收起来,烧了个熏笼将其铺上去烘干,将最后的水汽熏走。
布料裁成等大的小片,有厚厚一叠,云皎见人手脚麻利的穿针引线,想自己上手试一试,只是连针都还未碰到,就听见柳彦祯在叫她。
云皎走近问,“柳大夫,什么事?”
“同我去清点药材。”柳彦祯道,让任辛盯好别出错,领着云皎往后院走。
云皎帮忙晒过药收过药,知道存放药材的库房在哪,就后院左侧最靠近铺面的屋子,云皎同柳彦祯往后院去。
柳彦祯推开门,一股厚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云皎入内,按柳彦祯所说清点药材。
耗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将库房里所有药材清点了一遍,柳彦祯看着云皎最后的列出的清单,面色沉重。
药材数量多少云皎心里也有底,昨日今日用药虽多,但仍在可控范围内,短时间内药材不会短缺,云皎不解,柳大夫脸色为何会这么差。
作者有话说:
晚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啾咪~
第44章
柳彦祯暗暗叹了口气, 今年瘴毒才刚开始弥漫,所耗药材已是往年的四分之一,如今之举若真能成功抵御瘴毒,药材用了便是用了, 可若是未能成功, 今后药材短缺, 又该如何是好。
柳彦祯心中忧虑萦绕,但断没有才开始实行新方法,就打击士气的道理,所有人都在往一个方向使力,即便力量再微弱, 她们都在尽力做自己能做之事, 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他不能泼凉水。
云皎立在一旁, 试探唤了一声:“柳大夫?”
柳彦祯回神,压下心中忧虑,收好清点出来的药材清单,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取苍术、青蒿……”
柳彦祯念了几个药名, 云皎应了声好,压下心中疑惑,按柳彦祯所说取了药材, 提上走出库房。
云皎走在前,柳彦祯走后面给库房上了锁。
云皎把提出来的药材放一旁, 清点药囊和面罩数量。
缝制药囊的人手分了一半去缝制面罩, 半上午过去, 药囊多了三十六个, 面罩多了五十个,加之昨日缝制的,药囊一共一百五十九个,面罩八十八个,今天忙活完,药囊和面罩应当就能给各家各户都分上一个。
瘴毒弥漫后,镇民时常闭门不出,每户一个面罩,一个药囊暂且够用。
云皎清点完,润笔记下数字,便马不停蹄去处理拿出来的药材。
云皎提出烧苍术之类的药材来避瘴毒,柳彦祯觉得可行,不仅打算在镇外烧,还打算给每家每户都分上一部分,在瘴毒肆虐时,她们各自烧了,更多一分保障。
面罩药囊已完成近半,药材分发也可提上日程,他们可先将药材分好,做好一切准备,后续才能有秩序的进行,就算有突发事件,也不会慌乱。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不信天,只想将一切机会抓住,靠自己。?
柳彦祯拟了一个配比方子,见云皎过来,便招手让她来看。
云皎看了方子,不由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柳彦祯配比的很好,和她以往书上看过的方子也差不离,顾及着药材余量,云皎问:“柳大夫,苍术少一两,换作青蒿,可行吗?”
近两月,正是采摘青蒿的时节,镇子外田埂上山野里就有,她来赦南镇时,路上随处可见,与柳彦祯去山脚时,也看见田埂上有许多,被镇民当做杂草拔了扔一边堆着。
青蒿量大,怎么用也不心疼。
柳彦祯仔细想了想,云皎所说的可行,他点头同意,笔尖蘸墨水,在已写好的方子上划了一笔,在旁写上更改后的用量。
药材是用油纸包裹,包药材油纸用量大,柳彦祯之前裁的不够用,云皎便拿了小刀,叠了油纸在一旁裁,裁完后,同柳彦祯一起包药材。
以前她帮爷爷给病人抓药,都有现成的袋子装,不曾自己打包过,老式的打包手法云皎只看书时看过,兴起时随便拿了张纸试着按步骤叠,她没做过,不大会,便盯着柳彦祯的打包手法,看他是如何打包。
柳彦祯熟练极了,很快包完一个,云皎盯着看了两遍,才自己上手,一板一眼地打包,包出来也像那么回事。
柳彦祯留意到,心中泛起疑惑,云皎医术不差,炮制药材也处理的很好,怎的会连最简单的都不会。
忙活着手中的活计,柳彦祯无暇分心多想,很快就将其忘在脑后。
一上午晃眼就过,期间许留年来了一趟,不知是不是相见的人没见着,他并未停留多久,很快离去。
只是在快到午时之际,许留年领着一个家丁和张婶,用板车拉来了饭食。
板车上摆着四个木桶,一个箩筐,木桶里是饭菜,箩筐里是碗筷。外头的雨一直没停下,时大时小,板车上的东西全用油布盖着,蓑衣压着。
家丁拿开蓑衣,张婶顺势揭开油布,木桶冒出白雾,散着腾腾热气,饭食出了锅,装进木桶后便紧赶慢赶地送来。
空气中隐约飘着饭菜的香味,众人忙活着不觉得,此时闻见味,都觉着饿了,饥肠辘辘,不由咽了咽口水。
家丁抱起木桶往铺子里搬,任辛年轻力壮,见状去搭手。镇里妇人也要下地干活,手上有些力气,两两一起帮忙搬,四个木桶一个箩筐,转瞬就移到了药铺内。
张婶揭开盖子,饭菜香味逸散,直往众人口鼻中钻,铺子里众人看着饭食,一桶粘稠插筷不倒的菜粥,一桶热气腾腾的干饭,半桶腌菜肉丝,一桶绿油油的炒空菜,顿时觉得更饿了。
“打饭了打饭了!”张婶嗓门大,朗声招呼,问离她最近的妇人要吃干饭还菜粥,妇人被问得一愣,张婶又问了她一遍她才激动道要干饭,张婶给她舀了大半碗,又舀了半勺腌菜肉丝扣饭上,搛一夹空菜,而后将满满一大碗递给她。
妇人端着饭食,笑得见牙不见眼,去年收成不好,节衣缩食了一年,顿顿清汤寡水或是薯根,就是年节那几日也是喝的稀粥,没吃上一顿好的,不成想被叫来帮忙,还能吃上干饭和肉丝!
肉丝虽切得细,但那是肉啊!
“我也要干饭!”
“张婶,给我也舀一碗!”
张婶嗓门最大,轻轻松松盖过众人,“别挤,一个个来,都有!”
去年年底开粮仓发救济粮时,她们都领过,听张婶说一个个来,很快你拉我我拉你排成一列,之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要吃稀粥的少,多是吃干饭的,云皎几人最后去盛,干饭已经见底,她们吃啥都行,盛了碗稀饭,舀勺腌菜肉丝洒饭上,端一旁去吃。
楚笙吃相不错,但吃得快又干净,几人碗里饭食消下三分之二,她已经起身去盛了一碗。
任辛目瞪口呆,又一次刷新了认知,他发觉,自打见楚笙徒手抓蛇后,此后每见一次楚笙,他便被楚笙的行为震撼一次。
任辛瞥了眼云皎,她神情一丝变化已无,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他又看了眼柳彦祯,柳彦祯神情平静,已是见怪不怪。
楚笙盛了饭回来,任辛偷偷看了她几眼,被楚笙抓了个正着,楚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任辛打了个颤,埋头吃饭。
楚笙第二碗吃完,放下碗筷,云皎不由看向她,这不像楚笙啊,往常她会再盛一碗,才算吃饱。
云皎眼中闪过疑惑,楚笙看着她,“没饭了。”
她还没去看就知道没饭了?云皎去看了一眼,四个木桶空空,炒空菜的菜汁都被倒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