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娥娥妹妹觉得,是因为什么?”伸手轻勾住苏梅搭在肩膀处的碎发,马焱捻着那稍卷的发尾,一点一点的绕在自己的指尖处。
“我猜……是那太后和平西小王爷要夺你手里头的兵权,想扳倒你,对不对?”微微侧头往后一仰,苏梅的后脑勺直接便磕在了马焱的额头上。
近两年来,马焱自承袭爵位之后,在朝中的势力愈发稳固扩大,几乎蚕食了大半宋氏族人,手里的兵权也因为皇帝的刻意放大而越攥越多,几乎与太后成两足鼎立之势,这般大的动静,要想让那妄想只手遮天,用外戚管权的太后不关注到,是不可能的。
伸手抚了抚苏梅撞疼的后脑勺,马焱将那缠在自己指尖处的漆黑墨发缓慢放下,然后轻点了点苏梅的小脑袋道:“娥娥妹妹猜的不错。”
“我猜对了?”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双眸一亮,白细小脸之上显出一抹兴奋神色,但是片刻,她却突然又是狠狠的皱起了双眉道:“那太后和尤涛奎有意要无赖你,套子下的这般紧,都舍得了她的亲小侄女,你准备怎么躲过去啊?”
“躲?”轻挑了挑眼角,马焱垂首,细细的蹭着苏梅那张白细小脸道:“不躲。”
“那,那你是已经有了什么好的应对计策了吗?”使劲的推开马焱蹭在自己面颊处的脑袋,苏梅皱着一张白细小脸道:“刺渣渣的,什么东西啊?”
“娥娥妹妹摸摸看。”握住苏梅的一只软腻小手,马焱直接便将其贴上了自己的下颚处。
“嗯?”捏了捏那硬扎扎的东西,苏梅瞬时便瞪大了一双眼道:“你长胡子了?”
听到这惊叹不已的细软声音,马焱沉着喉咙,发出一道礠哑嗓音道:“娥娥妹妹以为,我不会长胡子?”
“也,也不是……你,你是男人,自然是会长胡子的……”只有太监才不长胡子呢……
收回自己覆在马焱下颚处的手,苏梅转着一双心虚眼眸,用力的绞着一对细白小手,神色慌张。
“是吗?”把玩着手里的那撮漆黑软发,马焱看向苏梅的目光沉色晦暗,带着一抹深邃暗意。
“对,对了,你刚才说有什么法子对付那太后和尤涛奎了?”结结巴巴的转移话题,苏梅睁着一双懵懂眼眸,无辜的看向身旁的马焱道。
“法子?没有法子。”用手里的发尾挠着苏梅的手掌心,马焱一副淡然模样道。
“哎呀,你别弄,好痒……”用力的抽回自己被马焱握在掌心之中的手,苏梅蹙着细眉道:“你都没想好应对的法子,竟然还有心思坐在这处,人家可都是已经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头了。”
“只是架在了脖子上头而已,又不是已经砍进去了,就算是已然砍进去了,再拔出来,不也是一样的吗?”重新捉回苏梅的小手,马焱细细的捻着她粉嫩的指尖,神色不明。
“哎呀,你还有心思……”
“四姐儿,不好了,那平西小王爷带着人冲进潇焦园里头来了!”苏梅的话还未说完,那头妙凝便急匆匆的站在书房门口用力的扣着门道:“四姐儿,四姐儿……”
“肯定是仗着语琴那丫鬟临死前的话来抓你了。”听到妙凝的话,苏梅侧身,用力的拍着马焱的肩膀道:“你倒是要怎么办啊?”
伸手按住苏梅那急躁的小身子,马焱将人置于面前书案之上,然后拢着宽袖慢条斯理的从圈椅之上起身道:“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马焱话罢,那书房门便是被人猛地一推开,尤涛奎身穿素服,头戴白布,满脸怒容的站立在房门口,神色悲切的冲着马焱喊道:“靖江郡王,我表妹与你素日无怨,往日无仇的,你为何要害她!”
马焱站立在书案前,手里捏着苏梅的一缕漆发,面容平静,神色淡泊。
“马焱!”那尤涛奎见马焱没有回应,面上怒色更盛道:“你不言语,莫不是心虚害怕?我今日定要为表妹讨回公道!”
说罢话,那尤涛奎手持利剑,径直便往马焱的方向刺去。
苏梅坐在书案之上,紧张的攥着马焱的宽袖,在看到那尤涛奎持剑而来的身影时,神色焦急的正欲开口之际,却是只见洋槐不知从何处蹦出,徒手接过了尤涛奎手里的利剑,十分利落的直接便将其一掰为二。
看着手里的断剑,尤涛奎神色悲痛的伏跪于地,猛力的拍打着面前的白玉地砖道:“表妹,是表哥无用,是表哥无用啊……你受如此大辱,表哥却不能为你报仇……”
“小王爷,你不要这样。”跟在尤涛奎身后的魏玉姚满脸悲色的上前跪倒在尤涛奎身侧,声音悲怆的劝解道:“这不是小王爷你的错,怪只怪某人太过歹毒,华胜这般好的姑娘也能下得去手……”
苏梅端坐在书案之上,看着那尤涛奎与魏玉姚一搭一档的话,不知为何,有些想发笑。
第219章
“爷,外头来太后的懿旨了。”薛勤站在书房门口,仿若没有看到里头那两个嚎成一团的人,只垂着脑袋低声开口道。
听到薛勤的话,那跪坐在尤涛奎身侧的魏玉姚突然仰头大笑道:“马焱!太后不会饶过你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苏梅坐在书案之上,仰头看着马焱那张神色淡泊的清俊面容,不知为何,原本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瞬时便沉静了下来,她伸出白细小手,轻轻的握住马焱搭在书案上头的手,眉眼低垂,神色宁静。
片刻之后,那拿着懿旨的太监疾步跨入庭院之中,高声唱道:“靖江郡王接旨……”
伸手将苏梅从书案之上抱下来,马焱一手搭着她的腰肢,一手抵住她穿着罗袜的小脚道:“木屐呢?”
“落在外头了吧。”听到马焱的话,苏梅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个儿脚上的木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怪不得这厮一会子给自己放圈椅上头,一会子又将自己给扔在了书案上。
伸手扣了扣苏梅的额角,马焱勾唇轻笑一声,然后直接便搂抱着怀里的苏梅一道跨出了书房。
庭院之中,那老太监手持懿旨站在正中,额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淌下来的热汗,一旁的小太监正毕恭毕敬的替他擦着脸。
“靖江郡王接旨……”看到那抱着苏梅缓步从书房之中走出的马焱,这老太监赶紧一把推开身侧碍手的小太监,挺了挺自己的胸膛道。
斜扫了一眼那老太监,马焱慢条斯理的撩起自己的宽绸后裾,缓缓落跪于地。
苏梅被马焱抱在怀里,一双白细小手紧紧的圈在他的脖颈处,那张绝艳面容微仰,向上露出一双秋水流目。
那手持懿旨的老太监垂眸,一眼看到被马焱抱在怀中的苏梅,整个人一怔,大张着嘴几乎淌下口水来,若不是一旁的小太监提醒,也不知要痴呆到何时。
“咳咳……”轻咳一声,那老太监擦去自己嘴角处的唾液,装模作样的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宣靖江郡王马焱,即刻进宫面见,钦此。”
说罢,那老太监看向缓慢从地上起身的马焱,抬手招过一手捧木枷锁的小太监道:“靖江郡王,不是老奴逾礼,是太后口谕,说让您先带着这木枷锁,待进宫之后再取下来,毕竟您现下是有罪之身……”
“哪里来的有罪,明明连审都未审过,你这老阉奴竟然在这信口雌黄!”苏梅蹙着双眉,张口便将那老太监的话给抵了回去。
被苏梅堵了话,那老太监的面色瞬时便变的十分难看,毕竟作为太后的亲信太监,他在宫中一向横行霸道罢了,人人都巴结着他,哪里会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
“长乐郡公主,老奴不与您计较……”
“老阉奴,你是个什么下贱东西,竟敢与我计较?”扬着下颚看向面前的老太监,苏梅那双湿漉水眸之中印出一层暗蕴怒色。
一开始看到这老太监时,苏梅还未想起来,但在刚刚看到他那张盯着自己直流口水的丑恶面容时,苏梅这才想起这老太监是何人。
苏梅清晰的记得,上辈子时这老阉奴曾偷摸进教坊司里头想染指于她,若不是当时她拼着命的将人给打晕了,怕是早已羞愤寻死。
对上苏梅那双怒火熊熊的眼眸,这老太监心中一惊,面上却是更显出一抹贪婪神色。
这般姿色的美人若是能压在身下把玩一二……
“呸,老阉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满脸秽色的老太监,苏梅扭头看向身侧的马焱道:“我要与你一道去。”
听到苏梅的话,马焱轻挑了挑眉,并未出声,反而是一旁站立着的妙凝与茗赏,纷纷上前规劝苏梅道:“四姐儿,四少爷定然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呆在这处等着四少爷回来吧。”
“是啊,四姐儿您莫要瞎胡闹了,这可不是能让您胡闹的事儿。”
“行了行了。”打断妙凝与茗赏的话,苏梅转头看向马焱,微扬着小脑袋道:“俗话说夫唱妇随,你去哪,我便去哪。”
垂眸看了一眼苏梅那张微红的白细小脸,马焱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显出一抹晦涩愉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话,马焱抱着怀中的苏梅,径直便往庭院外走去。
“靖江郡王,太后口谕,要您戴上木枷锁……”看着马焱那消失在庭院门口的颀长身影,这老太监才恍然回神,涨红着一张脸,赶紧跟在马焱身后追去道。
潇焦园外,那压人的囚车竟然也已经准备好了,苏梅侧头看了一眼那破旧的囚车,然后伸手扯了扯马焱的宽袖道:“我后悔了,不与你一道去了。”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会子可由不得娥娥妹妹了。”说罢话,马焱抱着怀里的苏梅,直接便一脚一边的踹开了两侧的小太监,然后跳上了那老太监的轿撵。
这老太监的轿撵看着虽不算多好,但好在里头还置着一张软榻,四围幔纱覆盖,小案上头是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将那小案上头的茶壶茶碗一顺的都丢出了轿撵,马焱抬手招过薛勤道:“去,端壶茶来,再拿些小食。”
“是。”薛勤应声,转身返回潇焦园里。
从潇焦园门口追出来的老太监一眼看到那鸠占鹊巢的马焱与苏梅,气得整个人直颠颤。
“靖江郡王,您这是在抗旨!”由身侧的小太监扶着,那老太监气颠颠的走到轿撵边,仰头怒骂道:“您若是现在下来,我还能不与您计较……”
老太监的话还未说完,便兜头被从轿撵里头扔出来的细薄丝绸覆了脸。
“这老阉奴坐过的东西真臭。”细细软软的声音从轿撵里头传出,苏梅一脚蹬开面前的小案,然后趴在马焱身上道:“什么时候走啊?”
“等薛勤把东西备齐。”
“哦。”苏梅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完全未将那站在轿撵下头乱叫唤的老太监放在眼里。
“爷。”一旁,薛勤拿着手里的东西,急匆匆的从潇焦园中走出。
“这是茗赏替四姐儿备的蜜浆饮子还有一些吃食。”将手里的食盒置于轿撵之上,薛勤躬身垂首的立于一侧。
“嗯。”冷淡的应了一声,马焱垂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太监,声音沉哑道:“起轿吧。”
听到马焱的话,那几个小太监先是面面相觑了片刻,在抬眸看到马焱那双深沉狠戾的眼眸时,皆吓得一个哆嗦,然后赶紧抬起了轿撵。
“你们……呼呼……这群……”那老太监站在一旁怒骂了片刻,却无一人应答,反而眼睁睁的看着那轿撵被远远的抬了去,直气得整个人差点喘不上气。
一旁的小太监抚着老太监那被气得直呼气的胸口,犹豫片刻之后伸手指了指一旁被灼热烈日照耀着的囚车道:“干爹,轿撵没了,只剩下那囚车了……”
“呸!什么烂玩意的东西!”
*
被修整的宽敞齐整的坡路之上,几个小太监满头热汗的抬着一个被细纱覆盖的轿撵,慢吞吞的踩在碎石细泥之上。
最后,一辆破旧囚车辘辘而行,一个脑满肠肥的老太监扇着手里的太监帽,正用力的踹着身旁的小太监道:“快点,热死老子了!”
日头渐渐西垂,但那灼热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赤裸的沙地之上被照的火辣辣的烫,苏梅蹭在马焱怀里,一边晃着一双小细腿,一边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乏了?”伸手轻抚过苏梅那张白细小脸,马焱垂首,细薄唇瓣轻划过她细软的耳骨处,不着痕迹的紧抿了抿。
“什么时候到啊?”没有注意到马焱的动作,苏梅伸手撩开面前的薄纱往外头看了一眼,声音埋怨道:“这才走了多少路?”
“走到明日一早大致便到了吧。”揽着苏梅换了一个姿势,马焱抬手招过一旁的薛勤道:“歇半个时辰。”
“是。”薛勤应声,赶紧安排下去。
“明日一早?”这头苏梅听到马焱的话,立刻便蹙起了细眉道:“若是这轿撵要走半日一夜,那这老太监不是早就从宫里头出来了吗?太后那老妖婆果真是要给你钻套子。”
“呵……”听到苏梅的话,马焱低笑一声并未答话,只随手将人搭在自己的臂弯上,随后便慢条斯理的下了轿撵。
“爷。”薛勤不知从何处端了一竹塌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其置于一侧荫蔽树影之下以供马焱休憩。
抱着苏梅躺倒在那竹塌之上,马焱微眯着一双眼眸,抬首看了看天色。
“去吧。”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马焱突然转头对薛勤道。
“是。”薛勤躬身退去,转入身后的晦暗涩林之中。
苏梅靠在马焱胸口,看着薛勤那消失在密林之中的身影,疑惑的晃了晃小脑袋道:“薛勤做什么去?”
“找晚食。”捏着苏梅的小手,马焱声音沉哑道。
“哦。”愣愣应了一声,苏梅使劲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钻进了马焱怀中,然后用力的伸了伸小脚道:“我的木屐没有带。”
“过会便有了。”说罢话,马焱搂着怀里的苏梅缓慢的闭上了双眸,开始小憩。
抬眸看了一眼马焱,苏梅趴在他的身上也是禁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
那头,老太监坐着囚车满头热汗的赶了过来,在看到那躺在树荫之下休憩的苏梅与马焱时,立刻便瞪圆了一双眼,涨红着一张肥脸气得整个人直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