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抹泪,“那,那 , 你,你……”
林闻眉毛一扬,“我当然还是得活着呀,难道他郑芝轩娶妻了,我就该去上吊吗?我林闻,可没有对不起他们郑家一丝一毫!”
她看了看冬雪,“只是以后我可就不是什么郑家三少夫人了,你跟着我……”
冬雪红着眼,“你说什么呢,我说了就跟着你的!你又不想要我了!”
林闻赶紧,“好好好,跟着跟着,谁不要你了,我就是说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能没以前那么舒坦了。”
冬雪扭头,“我又不是没吃过苦!洗衣做饭做针线,我都会!”
林闻道,“那倒不至于。”
冬雪抹了下眼睛,“怎的这么快就又要娶妻了,就不能多等一等么!三少爷怎么就忍心……”
林闻没有回答,或许郑芝轩没想这么快就娶妻,但是他有父母高堂在,若是他们做主让他娶,他也不能违抗。
再者,守孝一般只是晚辈对长辈,夫妻之间严格来讲没什么孝可守,只是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如若女子没了丈夫那就得守节,而丈夫没了妻子,如若情深,也不过白日孝罢了。
如今郑芝轩也算给她守过了白日,不算薄情了。
还有一点,林闻想到郑侍郎刚回到京城,人情人脉都得重新维护,对时下的人来讲,最好的情感维护莫过于姻亲。
那么赶紧让郑芝轩娶个同僚的女儿,对于如今的郑家来讲,有百利无一害。
诸多因素掺和在一起,郑芝轩再娶简直顺理成章!
林闻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然后她见到了一身红衣的郑芝轩伴着花轿缓缓前来,喜乐喧天,喜娘一边走一边洒喜钱,旁边的百姓争着捡钱,好听的话纷纷出炉。
林闻的车在路口边上,并未挡着花轿的路,喜娘一把铜钱撒过来,就掉到了车边,小安没动,他也在替林闻难过。
林闻的声音在车里响起,“捡钱啊,有钱都不捡,你傻呀,捡了分我几个。”
小安只能把车边上的钱给捡了,然后一股脑塞给林闻,林闻拿过来一枚细看,“哟,还是新打的,真漂亮。”
冬雪一直垮着脸。
看着新娘进了门,林闻开口,“回去吧。”
小安道,“去哪儿啊?”
林闻,“找个客栈。”
小安只得驾车离开,回头又看了郑府一眼。
在客栈开了房,林闻坐在桌边沉思,要说她毫无感觉,那肯定也不是,她在郑家毕竟待了十五年多,就是一份工作,那也做出了感情,只是很可惜,她以企业为家,老板却把她当成了傻瓜!
只是林闻迅速把无用的情绪给压下去了,自从郑芝轩同意续弦那一刻起,她和郑芝轩之间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雇佣关系也结束了。
现在她想的是怎么给自己争取应得的权利。
不说别的,她的嫁妆还在郑家呢,不过林闻一想,那嫁妆其实是原主的,将来郑明敏出嫁,这嫁妆给她也正好。
属于她林闻的是什么?
是修路的两万两银子!
其中一万五千两是郑芝轩给她关于婴儿车的分红奖励,剩下的五千两是她这么多年经营下的盈利,这些都是她的。
有了这笔钱,她找个地方安置下来生活就行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如何同郑芝轩接触。
基于郑家如此凉薄的行为,林闻可不敢私下独自接触郑芝轩,要是他为了家族名誉,把她真的弄死了怎么办?
林闻甚至想到上辈子,很多男人死了老婆,头七都没过,新人直接就进了门的还少吗?
那原主的娘家能帮上忙吗?
也不妥,林家也更关注自家的名誉,他们或许不会把林闻扫地出门,把她弄回去塞进庙里倒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凭什么?她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她承受这一切?林闻坚决不同意!
那么还能找谁帮她,或者是这个人一定会帮她呢?
目前毫无头绪。
当林闻从一心回郑家的期待中醒过来,她才开始正视这个社会,在这里,女子只是附庸,若她玷污了夫家的名声,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可以消失。
小安已经去打听了,她是‘殉节’而亡的,是个节妇,那如今她冒出来算什么?
苟且偷生吗?
她问心无愧有什么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清白与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让郑家和林家蒙羞。
但让她这么灰溜溜一无所有就离开,林闻也不愿意!
冬雪和小安现在都默不作声,他们只是仆人,习惯的就是听吩咐办事,没学会自己拿主意。
闷在客栈也不是林闻的个性,她还是会出门的,她一直在想如何安全接触郑芝轩。
哪怕和他相处了十五年,但林闻现在根本不信任他。
新年将近,京城一派繁华,林闻逛街就当散心了,她带着冬雪和小安去饭馆吃饭,她手里还有两百两左右的银子,目前也不担心没钱花。
这个饭馆有好几道拿手菜,林闻都叫了来,还叫了一壶玉泉酒,小安原本是不敢和林闻一桌吃的。
林闻眼皮子一撩,“怎么,怕我这个死人啊?”
小安就有些手足无措,还是冬雪拉了他坐下,“坐吧,主子从来不在意这些。”
她也看明白了,林闻再回郑家的希望几乎没了,以后的日子……哎,不知道怎么办呢。
玉泉酒不烈,但喝了几杯后林闻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对冬雪道,“这道水晶肴肉还没你做的好吃。”
冬雪道,“我拿什么做的,他们这里拿什么做的,这能比么?”
小安却道,“这很好吃啊。”
林闻就笑,“你这傻孩子,没吃过好东西呢,以后让冬雪做几道她拿手的,你才知道什么是好吃的!”
冬雪指着一道菜道,“这道板栗烧肉还好。”
林闻道,“那就多吃些。”
一壶酒喝完,三人都有些不足兴,又叫了一壶,等吃完,小安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他还想去驾车,林闻笑了,“你别把车驾到沟里去!冬雪,去叫这里小二找个人来给我们驾车。”
冬雪就去找小二,林闻和小安就在饭馆大堂一边等着,这时候齐少湘从楼上雅座下来。
今儿是有人请客,然后家里有事,仆人找了过来,他提前退席了。
下来时他还在问,“可把人安顿好了?”
仆人就在回怎么安顿的人。
这时候冬雪领着一个小二来找林闻,正好从齐少湘面前走过,“主子,他说会驾车呢。”
林闻就站起来,“那就走吧。”
冬雪上前替她把大毛大氅整理了一下,给她戴好帽子,走出饭馆上车时林闻无意转了一下头。
齐少湘看个正着,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紧走几步出门,就见那小二正好驾车从他面前走过,小安正红着脸坐在一边。
原本他想要马上追过去,可家里还有事,只能先回去,他想了想,吩咐随从,“你等在这里,看刚才驾车的小二回来,问他把什么人送去了哪里,然后马上报给我!”
等齐少湘把宫里来人给打发了,随从也回来了,“说是把一个女客送回迎宾客栈,翰林,你这是?”
齐少湘匆匆站起来,“备车去迎宾客栈!”
齐少湘现在是翰林侍讲,他探花出身,官途比一般人要坦荡许多,如无意外,将来就是内阁的材料。
他赶去迎宾客栈,直接去问掌柜的林闻的消息,掌柜倒也没有一问就说,因为林闻定的是上房,不能随意把这种客人的消息透出去的。
可等齐少湘亮出自己的官职,掌柜的二话不说,马上就把林闻兜个干净。
齐少湘跟着小二来到林闻的房门口,他心下又是惊又是疑还有说不出的激动。
小二敲门,冬雪过来应门,“谁呀,什么事啊?”
抬眼就看到了齐少湘,冬雪也见过齐少湘几面,次数是不多,但这种人只要见过一面想必就忘不了,她顿时警惕起来,“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小二已经溜了,小安住在下面的普通客房里,他已经醉了,早就躺下歇息。
齐少湘觉得自己心跳在加快,吩咐下人,“守着门,不要让不相干的靠近。”
他自己推开门进去,冬雪拦都没拦住。
上房也有内外两间,就是小了点,林闻听到外面有声音,就从里间走出来,她已经换了家常衣服。
一抬眼就看到了齐少湘,她和冬雪一样惊讶,“齐公子?呃,现在我该称呼你齐大人吧?你怎么在这里?”
齐少湘紧紧盯着林闻,这么多年不见,林闻似乎没怎么改变,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她身上带了原本没有的锋锐。
齐少湘有很多话要问要说,却只冒出来一句,“你不是,不是……”
林闻笑了,她对冬雪道,“冬雪,去泡茶来,我和齐大人说说话。”
冬雪只能去一边泡茶。
林闻做了个请的姿势,“坐下吧,故人来访,我还是高兴的。”
齐少湘坐下,依旧看着林闻。
林闻道,“你先告诉我,怎么找到的我?”
是不是门外守着郑家人,要把我抓回去弄死?
齐少湘略微说了一遍,“我还不信,直到见到了你……才信的。”
林闻松了口气,笑道,“还未恭贺你呢,现在大人是什么官啊?”
齐少湘,“……翰林侍讲。”
林闻不大清楚这是个什么官,不过她还是满脸笑容,“大人前途似锦。”
可能是因为林闻态度轻松,齐少湘也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些,也终于拾起了对林闻的称呼,“嫂夫人……”
林闻摆手,“别这么叫我,现在郑芝轩另有娇妻,你的嫂夫人是她了。”
见齐少湘皱眉,林闻就笑了笑,把自己的经历简略说了一下,“……我进京那天正好是郑三爷娶娇妻进门,我是懵的呀,然后才知道我已经殉节而亡,葬入了郑家祖坟,这还能怎么办?”
她摊摊手,“我总不好去闹他的婚礼吧,郑家和林家包括现在新鲜出炉的三少夫人家,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呢,我已经入土为安了,跳出来诈尸那不是谁都过不好了么。”
齐少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