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姐睡觉时为什么磨牙?”
“不知。”
“我姐头上的包咋来的?”
“……”问到这裘和索性沉默了。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就知道啥啊?会干啥啊!”薛宝霖不由嫌弃声儿。
薛宝珠好久没听到动静,下意识推了门缝往外瞟,就看到裘和从外头拿了块之前用剩下的板砖,咵嚓手刀劈下,世界就清静了。
“……”薛宝霖瞪着葡萄眼眨巴眨巴看了两眼识趣的闭上嘴了。
薛宝珠看傻愣的弟弟,想笑,不经意就对上了裘和扫过来的目光,猛地想起屋里纠结那出,顿时笑不出来。
“姐,你起了!”薛宝霖倒是高兴翘着脚过来了,薛宝琴快了他一步吊在薛宝珠腿上,奶声奶气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这倒是之前薛宝珠教的,可惜一直没用上机会,她折回屋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纸,拢共三个,里头各包了十文钱,给了宝霖宝琴,最后一个豁出递给了某人。
裘和有些意外自己也有,愣愣拿着。
“新年大吉大利。”薛宝珠没法还得自个圆吉祥话说,想揭过那茬事儿,装着什么都不记得,呵呵呵。
“大吉大利——”少年鹦鹉学舌一样跟着喃了一句,复又垂下头捏着红包不言语了。
薛宝珠看他神态无异,笑眯眯的点头,很好,很好,幸亏是个二傻子。她随后一手捞起宝琴抱在怀里,“走,给你们弄吃的去。”说完一手领一个快步往厨房去了。
少年看着那远去背影回味起刚才的一幕,轻挑了记眉梢,是记得?
厨房灶台旁累着十来个番薯,有大有小,是狗蛋从自家地里刨来的,作为伙食费偶尔搭上几顿,薛宝珠进门就看见,打算趁着烧锅子弄烤上几个吃。
而跟着进来的薛宝霖手里还捏着本书册,天冷后屋里的火桶子夜里才烧,白天就属这地儿暖和,手指头能灵活开,搬了个小凳子挨近柴火堆着的地方,下头落着灰,把柴火拢一拢,那灰正好让他能练字儿。
小捣蛋宝琴让薛宝珠抱着,脑袋探着往下看,就盯着她哥比划啥呢。“锅锅,锅锅!”
薛宝珠知道她下去肯定准捣乱去的,也不放,多听了兀的笑出声来,“学母鸡叫呢,叫姐姐,姐姐给你烤红薯。”
“姐姐!”小宝琴脆脆叫一声,抱着她脖子亲昵贴上蹭了蹭,姐姐身上衣服用干菊花熏过,香的咧。
薛宝珠感受小东西的亲近,晓得是前些时候总把她扔在莫大娘家的缘故,抱上了手就跟无尾熊一样牢牢挂了身上,也因着薛宝霖受伤这茬,让她意识到家人并非单单只是肩上责任,温饱即可,看着两个小的满心依赖她的模样,被需要,同样也被温暖。
“帮姐姐去洗几个好不好?”薛宝珠舀了两瓢水到盆里,搬到一边问她。
薛宝琴就颠颠去选番薯了,两个大的两个小的,算了裘和那份,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薛宝珠姑且认为是他颜好的缘故,烧火开灶台熬酱,黄酱、虾酱还有制豆瓣酱,总之调味的这些都一块儿做。
灶台里柴火哔啵烧着,薛宝珠闲下来抱着小宝琴说故事,想到什么讲什么,把朝代什么的改改换换就变成了民间野传,哄小孩听个新鲜,正讲着公子复仇记,就看到裘和进来了,薛宝珠顿了顿,裘和把前头推完磨子磨出的豆汁儿拿进来之后,挑了个地儿同样窝着暖和。
“就磨了这么多。”
薛宝珠看了眼,也不少了,够一锅煮的,自个喝喝刚好。这里的黄豆五文钱一斤,这磨出来的是家里原先剩下的,约莫也就一斤不到,如果要做豆腐,这点就不够看了,但要做豆浆的话,加上水煮能有个七八斤的豆浆出来。
一壁想着,一壁动手试。不一会儿就飘出浓郁的豆香来,小宝琴吸着鼻子闻,直道是香,薛宝珠给她盛了一碗,让晾会儿,别急着贪嘴烫着。
小宝琴馋着看,倒是听话的,小脑瓜里还惦记着刚才那故事,“那公纸后来呢?”虽然她不明白公纸是什么,为什么是纸是公的。
“后来公纸、呃,公子……”薛宝珠被宝琴带跑偏,随即在裘和看过来时改了过来,不知为何有一种这人也认真在听自己说故事的错觉,顶着那样古怪的错觉把故事结局说了,所有阴谋邪恶都会败于正义,小孩儿听不懂太深奥的,薛宝珠也不讲多,直接跳了下个故事。
而裘和侧对的面庞借着喝豆浆的动作皱了记眉头,似乎是对故事的不满,亦或是对故事主人公的不满,若换作是他……稍一展开,思绪便收住,敛过一丝阴郁。
灶台飘着各种混杂的香味儿,薛宝珠估摸着时辰,从灶洞里扒拉出小个的番薯,外头是焦褐色,皮儿轻薄覆在上头,原来*的生红薯变成了软绵绵,她提溜着一角两个手倒来倒去扔在了桌子上,轻轻一扒,露出黄灿灿熟透的果肉来。
薛宝霖扔了木枝爬上凳子咽了记口水,“好香啊……”
薛宝珠又接连扒拉了几个,把灶洞里剩的一块弄了出来,都是刚刚出炉烫的很,小的还能拿着点,大的根本下不去手,手脚无措之际却横插入一只大掌将那大的接了过去。
俩小的一直眼巴巴馋的,伸着爪子一下一下摸那皮儿,等薛宝珠剥开才晾了一会儿就上了手,即使烫嘴也不想放下,薛宝霖伤着一条腿,好的那个就不停地跺着脚,愣是冒着热气儿吃完了一个。薛宝琴那个由薛宝珠给递了个勺儿,一点一点儿刮着吃,吃完了还拿着挖空了的红薯皮当小船儿显摆玩儿,两小手弄黑乎乎的,往自个脸上抹了下,一下变成了只长胡子的花猫。
薛宝珠顺手抹了一把,给添了对称一道,哈哈笑的时候手里被塞个剥开外衣的烤红薯,听到声音道,“不烫了。”
番薯烤得够久,里头的肉都熟软的,黄灿灿极是诱人,在寒冷冬天里,吃一口能暖和到胃。薛宝珠就着温温的豆浆,一口口咬着,一壁偷摸溜向旁边那人,依旧是那副有点傻气的模样,仔细看,跟她照顾薛宝琴也差不离。
薛宝珠心底那点的纠结郁卒也慢慢放开,也是,自己就是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搁古代估摸还是啥也不懂的阶段,而且也就瞄了眼,有啥呀!就当没发生过!有吃的垫肚,薛宝珠被食物抚慰的舒畅开。
反倒是一直被偷瞄的正主儿下意识地合拢了腿,起了一丝丝的不自在,这丫头往哪儿瞄呢?
薛宝珠家的年就这么过了,跟薛老小家算是断了,只去了莫大娘家拜了个年,回头尽在自个家捣鼓开年需要的东西了。
等吃过元宵,就过了十五,薛宝珠瞅着盼日子的,等去镇上复工,这回还多了一帮手,薛宝霖的腿也拆了板子养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带起心情都是飞扬的。
这日,薛宝珠收拾齐备东西,和裘和俩一人带一个往镇上赶,叫一大早踌躇而来的孙长明扑了个空,看着紧闭的木门,木愣愣杵着,一副走神模样。
过年书院是休学的,他被母亲扣在家里没法出来,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却没想到薛宝珠会不在家。而在家的这段日子,母亲反复提起的都是开年说亲的事儿,他哪个都不想要,就这么直冲冲来了。
“长明哥,你找宝珠呐?”一道掐着甜儿的声音从孙长明背后响起,胖妮儿穿着一身喜庆红色袄子出现在薛老二家门口,一壁拿眼儿偷瞧,眼中荡开涟漪来。
孙长明嗯了一声,回过了神,看着胖妮儿问,“你瞧见过人没?”
胖妮儿得了孙长明回应,忍着心中激荡,瓮声瓮气回道,“见过的,她跟她那表哥一块出去哩!”即便做着一副乖巧懂事样,可心底忍不住冒酸儿,她跟堂姐荷花都喜欢眼前这人,荷花长得比她好看,一直也追的猛烈,她就沾着堂姐才能知道孙长明的消息,如今可不一样了,堂姐嫁给镇上老爷了,就她能喜欢孙长明了,可怎么又跟这个薛宝珠扯关系呢!
孙长明听到薛宝珠表哥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他娘也提过这茬,再怎么清白的说出去都不好听,想让他歇心思,可他不信,薛宝珠表哥他小时候见过哩,憨憨傻傻的,俩人不一定……
不一定什么,孙长明即使再安慰自己也起了一丝不确定,因着这,对胖妮儿也起了一丝不耐。
“长明哥,我家今年要搬镇上去哩,到时候就可以……长明哥!”胖妮儿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心上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狠狠跺了下脚,却惹得身上的肥肉颤了颤,挨着水坑倒映出来的影子横向的夸张,连她自个都不想看一眼,再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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