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大黄睡着了。”吉雅天真地提醒。
“哈哈哈。”巴虎大笑,“算了,带上吧,不然对不起它演的戏。”真是狗精狗精的。
“阿斯尔家养的也有狗,我怕带去了它被咬。”蜜娘主要是担心这个,漠北的狗又高又壮,真要是咬架,一爪子下去大黄就爬不起来。
“没事,要是合不来就把大黄关在我们睡的屋里。”巴虎关上车门,还好他用了两头牛拉车,不然遇到上坡还要把狗和山狸子都赶下来。
门一关,大黄的狗耳朵抖了抖,立马支愣起来,就是眼睛还闭着装睡。刚好也方便了蜜娘管孩子,“大黄在睡觉,你们别吵着它了。”
其其格把脚从大黄屁股上挪到大斑肚子上搭着,捂着嘴压低了嗓子,做贼似的说:“大黄睡,不说话。”
“对,不说话。”
勒勒车在宝音家门口停下,他们一家五口已经等着了,蜜娘推开窗打了个招呼,又被其其格提醒不能说话。
“那我们这就走,巴虎,路上跟紧点啊,别走散了。”宝音爹嘱咐,他跟家里的老爹老娘招了下手,“明天要是下大雪我们就多住一日。”
巴虎不明方向,只能跟在前一辆车后面眯着眼,雪地上莹白的积雪看久了眼睛晕,他只能盯着两头牛的蹄子,陷进雪里再□□,带出的雪花又快速被风卷走。
风带走了浮雪,留下来的都是实的,牛蹄和车轱辘压在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声,又有沙沙的尾声,要不是天太冷,他都想眯眼睡觉了。
“大黄还睡着?”
蜜娘垂眸看了一眼,大黄听到声睁了眼,对上她的视线又立马闭上,她“嗯”了一声,“还睡着。”
到了后来狗和山狸子是真睡着了,就连吉雅和其其格也因为不能说话无聊,倒在她怀里说要睡觉。蜜娘拆了被子把两个孩子给盖着,“睡吧,到了娘喊你们。”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风里带来了人声,是阿斯尔,他打马过来跟巴虎说话,“大兄,路上没事吧?我还担心你们走错了方向。”
“今儿天气好没下雪,要是下雪了保不住要迷向。”巴虎抬头看了一眼,在这儿能看到连绵的山,皑皑白雪里还透了抹青色,山下还有个大湖,比他撒网捕鱼的瓦湖大的不是一点两点。
“你们这儿还有这么大的湖啊?捕鱼可方便了。”出门就到。
“当年老祖特意选的地儿。”阿斯尔扬着马鞭随意一指,“秋天刚回来的时候山脚下还有野物下来喝水,去年给你家提的狍子就是我在湖边打的。”
蜜娘闻言也推开了车窗,车已经进了村,这里的房子看着有些年岁了,占地也大,家家户户都隔着不短的距离。
勒勒车停下,车外有了其他人的声音,男男女女都有,今天阿斯尔的大姐二姐都回来了,蜜娘还没出车门就听到有妇人的声音来道辛苦,“这一路可冷了,你们还带着孩子,路上可受罪。”
蜜娘开车门先喊了声姐,“冷也就他们赶车的冷,我们坐车里的倒是没受冻,车里备的又有被子,我的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跟家里也没差。”她看其其格和吉雅醒了,解了披风把其其格包住递给巴虎,“抱进屋了再解披风,再来抱吉雅。”
又问:“姐,家里的狗凶不凶?我们还带了只狗和两只山狸子过来,我怕带进去了它们咬架。”
“阿斯尔一早就把两只狗栓起来了,我也听他说你们要带山狸子来,你只管把它们放下来。对了,我是阿斯尔二姐,大姐在帮老娘做饭忙得没腾出手出来。”
“你们太客气了。”蜜娘见巴虎出来,她用被子把吉雅包着递出来,接着她提了篮子也跳下车,她一下来,大黄紧跟其后,大斑小斑留在最后。
“这两只山狸子你家养的挺好。”但她也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看眼睛都知道还有野性。
宝音娘也在提东西,看到大黄“呦呵”一声,“大黄也跟来了?”
“可不是嘛,早上上车的时候它也跟着大斑小斑跳上车,怎么赶都赶不下去,只好带来了。”蜜娘笑的无奈。
檐下巴虎也在跟人解释,“我们家这狗是一路跟着蜜娘来漠北的,她走哪儿狗跟到哪儿,估计是看出来我们要出远门,人一上车它也跟了上来。”
“那这狗还挺通人性的。”
虽然大黄看不上他,巴虎也承认这点,跟人说的时候还挺骄傲,“大黄能干,能看门还会放羊,我们有了孩子后它还会给我们看孩子。”
另一边,蜜娘跟着宝音娘进了屋,其其格和吉雅原本还站在婉儿身边拿吃的,一见她两人立马就跑了过来,牵不了手就拉衣角。
“你婆婆呢?我去打个招呼。”蜜娘问婉儿,她话刚落就有个老妇人进屋,热情地喊辛苦辛苦,后面还跟着赵阿奶。
“婶子,要说辛苦还是你辛苦,我们坐在车上打瞌睡,你在家忙了半天。还有没有要做的?我去给你搭把手?”蜜娘把篮子交给她,“我家养了些蜜蜂,自家酿的花蜜,特意给你们带了一罐,这东西化了水跟酥油茶一样,都通肠子。”
“那的确是好东西。”她隐约觉得听谁提起过,还没顾得上想,看到篮子里的菜瓜时一下惊住了,“这、这个时候哪来的这东西?”把儿还是青的,一看就是今天新摘的。
其他人也凑过来,“还是新鲜的?不是在都城买的。”
“自家种的,就是费点事。”今年就结了六个瓜,两个还小还留在藤上,两个长得丑的自家吃了。
她不多说其他人也不问,她们母女几个去厨下忙活,婉儿和赵阿奶留在堂下招呼人,她们祖孙俩个脸上满是笑,“蜜娘,你今儿可给我长脸了。”婉儿抱住蜜娘的胳膊,虽说她的情况婆家人都知道,但有娘家人过来还带了重礼,一看就是用心了,她在几个姑姐妯娌面前脸上也有光。
“家里的牲畜有仆人看着,你们在我家多住几天,我家不远就有山有湖,想溜冰就让巴虎带你去,想进山打猎就让阿斯尔带巴虎去。山里也安全,族里安排的有人每天在山脚下巡逻,野狼大虫也不敢来。”
“还要看你三姐一家的安排,我们肯定是跟着她家走的。”蜜娘又转过头问赵阿奶在这儿住的如何。
“都好,阿斯尔一家都是和善人。”老太太抱起了吉雅,“老话说子像母,女随父,你家的两个孩子越长越随了这句老话。”
“眼睛都随巴虎,是深眼窝。”
门被推开,巴虎探了个头进来,“蜜娘,我跟几个兄弟出去转转,你去不去?”
蜜娘摆手,“别走远了,别误了饭点。”
巴虎应了声,关上门了又听里面的人喊让他别解披风。
“呦,感情真不错。”阿斯尔酸溜溜的,婉儿都不嘱咐他。
巴虎翘了嘴角,走路时特意提起披风露出鹿皮靴。阿斯尔看到了又问:“大兄,这鞋你自己做的?手艺挺好啊,这是什么皮?鹿皮?”
“嗯,是鹿皮,我倒想有这好手艺,但不是我做的,去都城买的。”巴虎云谈风轻地补充:“价格不便宜嘞,你阿嫂卖了蜂蜜买鞋送给我后就不剩什么了,连孩子的礼物都没买。”
阿斯尔:“……”他心里怎么就酸酸的?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 一百二十八章
阿斯尔家大房间也多, 午饭后宝音娘领着蜜娘去放东西,“这间房是我大哥没成亲前住的,他跟我二哥成亲后都分家搬出去了, 他俩的屋子就空了这么些年。”她指了下对面,“我们姐妹三个的屋在对面, 你们晚上要是有事就喊我。”
蜜娘应了, 房间是打扫干净的,屋里已经烧上了炕,巴虎把被子放到炕上,问蜜娘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想带大斑小斑去山脚下跑跑。”
蜜娘也想去,她这么大老远过来可不是想坐在屋里跟人聊天说话的,“阿嫂你去不去?”她转身问。
宝音娘看出来她的意思,点头道:“我也有些年没进山了,我跟着去走一趟。其其格和吉雅也混熟了, 就留他们在家玩,有婉儿看着也出不了事。”
今儿个小孩多,阿斯尔两个兄长三个姐, 五家一共十六个孩子, 其其格和吉雅最小,又是双生胎,大家都照顾他俩, 早就玩的乐不思蜀了, 爹娘跟他们说话都不怎么正经理。
“行,那我们这就走。”蜜娘把手里的披风又系上。
“我去喊大斑小斑, 大黄呢?”
“不用去喊了, 都过来了。”宝音娘提醒, 三只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怕其其格和吉雅黏人,巴虎跟蜜娘带着大斑小斑和大黄都没进门,让宝音娘去给婉儿说一声。
没一会阿斯尔和他兄姐都出来了,个个都背着弓箭。
“大兄,这副弓箭你拿着用。”阿斯尔递了一把出去,“我老爹用的。”
一行十三个人带着两只山狸子一只狗浩浩荡荡从村里穿过去,路上遇到人都好奇又警惕地打量过膝盖高的山狸子。阿斯尔解释了一路是家养的,不咬人。
出了村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子,绕着湖边生长,应该是怕野物下山藏在芦苇荡里,芦苇杆都被砍断,只剩了一掌高的杆茬。
“你们这里夏天肯定好些水鸟大雁,野鸭子恐怕也少不了。”蜜娘眼睛掠过湖面,说:“我之前在都城卖花蜜遇到一个老妇在卖鸭蛋,她说她家附近就有个大湖,每年秋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钻在芦苇荡里捡野鸭蛋,现在想恐怕就是你们这里的。”
“长什么样?”阿斯尔问。
“没什么特别的,就脸圆圆的,我还卖了她几斤蜂蜜。”至于是几斤她都忘了,哪还记得清人。
“每年夏秋季这里的野鸟是不少,我小时候跟我爷奶住没跟着转场,那时候饿了就来水边捞鸟蛋埋火里烤,什么鸟蛋最好吃我都给琢磨透了。”一行人穿过芦苇荡走上冰面,阿斯尔继续说:“夏天的时候有鸟蛋没孵出来就坏了,一碰就破,沾了一手的坏蛋,滂臭。”
蜜娘听了羡慕极了,“明年秋天回来了我跟巴虎先赶马车过来,我们带着孩子也拎了筐来捡蛋。”小时候在堰边捡个别人家的鸭子落在水里的蛋都能高兴好几天,炫耀个好几年,更别说是拿筐捡蛋了,只是想想就心里发痒。
“你跟婉儿一样,她今年看别人捡也眼馋死了。”但那时候她吐的厉害,一直躺在家里,他给捡了半筐子回去。家里人都吃够了,就她隔三差五还尝一尝。鸭蛋腥味大,口感也粗,不怎么好吃。
宝音娘给蜜娘指脚边的乱草,“野鸭下蛋基本就在这种地方,近水草多,水下有虫有鱼有虾。”
越听蜜娘越心痒,暗暗决定明年秋天一定过来。
“我们滑冰滑过去,从湖面上过去要少走不短的路。”阿斯尔大哥看向蜜娘,“小阿嫂你可会滑?”
“没事,我能带她。”巴虎出声,“你们打前走。”他伸手拉上蜜娘的胳膊,手下移搂上她的腰。
“没能去瓦湖滑冰,今天补上了。”
“嗯嗯。”蜜娘点头,“大斑小斑和大黄怎么办?”
可不是,把不会说话的忘记了。
“没事,我们编个蒲席,狗爬蒲席上我们拉着走。”雪堆下是秋天砍的芦苇杆,扒雪的扒雪,扯草的扯草,十几个人蹲在冰面上顺着一个方向编,说笑声震的岸边的积雪簌簌落下。
“好多年没这么玩过了。”阿斯尔二姐搓了搓手,“还是小时候这么胡闹过,为了不落下一个玩伴想尽了办法。”
阿斯尔不愤咂嘴,“我只记得你们想尽办法甩掉我。”
“谁让你是个老幺的,带着拖后腿。”
蜜娘跟巴虎对视一眼,她跟他小时候都没玩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明年,不,不是明年,就今年秋天,一定要带其其格和吉雅过来玩。
一人高一人宽的蒲席编好,蜜娘和巴虎抱了两猫一狗卧在蒲席上,为了安抚它们,蜜娘也跟着坐在上面。
“坐稳了,走了啊。”前面的两角留了长长的芦苇草编的辫子,十二个人一边六个,拖着一人三畜卖力地在冰面上滑翔。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调子,一首蜜娘听不懂的欢快曲子荡在湖面山林间。她面朝村庄,村庄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离岸最近的地方,冰面上散乱的芦苇杆子慢慢成了个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大黄和大斑小斑也由最初的慌张变为享受,眯着眼抬起头撩闲,大斑把后腿移到冰面上,指甲在冰层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白痕。
速度慢慢降了,是到了山脚下,蒲席还扔在冰面上,十来个人上了岸,雪地上还残留着脚印,看来刚刚惊动了巡逻的人。
到了雪地里就是山狸子和狗的主场,它们仨明明是第一次来,还瞎冲在前面带路。巴虎半搂着蜜娘走在最后,看她脸吹红了,脱了羊皮手套给她捂了捂。
“别。”蜜娘注意到有人在偷笑,她轰的一下红透了脸,低弱蚊蝇地说:“我走一会儿就不冷了。”现在就不冷,脸上发烫,头顶冒烟。
巴虎也有些耳热,但还是坚持搂着她,带着她一脚一脚踩在雪里。
“晌午的饭吃的油太大了,吹了冷风啊,我这心里就不得劲。”阿斯尔长吁短叹,他还是新婚,就羡慕起了别人。又是提醒添衣,又是花了卖蜂蜜的全部收入送鞋,孩子都排在男人后边,还能玩到一起,今天要不是蜜娘说要过来,他三个姐两个嫂都不会来。
他放慢了脚步厚着脸皮问:“阿兄,你跟我阿嫂都成亲三年了吧?怎么保持甜蜜的?”
“这个、这个也不用人教吧。”巴虎想不出来,他也不知道,反正他跟蜜娘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他也想知道,就看向蜜娘,说:“你问我就问错人了,我就是那拉车的牛马,主人驱使我往哪个方向我就往哪个方向走。”
“胡说八道。”蜜娘红着脸捶他,“我什么时候拿你当牛马使了?你也没那么听话。”跟她拌嘴的时候多了去了。
阿斯尔瞥见巴虎脸上的笑,只觉得牙根酸,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琢磨了下,婉儿只会在床笫之欢会露出指甲,其他时候都温温婉婉的。巴虎跟蜜娘之间的相处他应该学不来。
“日常斗斗嘴,见到好东西了隔三差五送一回,不用多珍贵,比如外面一捧野花,一个鸟蛋,一只兔子,一个长得奇怪的石头或是菌子。各人有各人相处之道,你跟婉儿才成家半年,要说了解肯定不比我跟巴虎,两人相互磨合,时间久了就能玩到一起说到一起了。”蜜娘斜了眼巴虎,才成亲那一年,他嘴比羊角还硬,让他说句哄她开心的话比拔他满口牙还难。
“嘘,别说话了,你家山狸子发现猎物了。”走在前面的人提醒,众人见状拿出弓箭,弓弦还没拉开,大斑小斑箭一样射了出去,半息的功夫就听到惨叫声和挣扎声。男人慌忙去看,大斑和小斑已经拖着一只狍子过来了,手指长的尾巴还一抖一抖的。这是跟狗学的摇尾巴。
“厉害厉害。”阿斯尔大呼小叫,“也不护食,还知道送给主人。”他想去接,还被呲牙威胁了。
巴虎接过还是温热的狍子,摸了摸两只山狸子,“回去给你们炖狍子肉吃。”这还是它们长大后第一次捕猎狍子,动作快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