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哈哈，怎么样？你对之前……嗯，睡着前的事，大约记得多少啊？”
王玄轻声的说着，生怕声音太大会把他给惊到一样。
薛满伸手挠了挠头，然后脸红道：“就是……就是当时我们不是在那个洞里面吗？然后我就睡着了，当时老大你还有伤，我说好了要照顾你，却没忍住睡过去了……老大，对不起啊。”
还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
王玄眼角抽动一下，转过头用衣袖擦拭。
然后笑着转过头，说道：“真是的，还想那些干什么？现在我们都活着，在那种情况下还都能活着，我们还真是命大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跟着老大走，那绝对是没错啊。”
对薛满这个人，很多人的看法……是很奇怪的。
比如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因为薛满在体育方面真的不错，长相呐，也透着一股子阳光气息，所以也有女生对他有好感。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仔细观察，那些女生却都会有同样的判定。
“这家伙莫不是傻子吧？”
王玄也仔细分析过这件事，薛满并不傻，有些时候还挺聪明的，但会被人用这种标签去判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好不容易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薛满这个家伙，价值观跟普通人完全不同。
遇到平常人认为该生气的事，他不生气。遇到平常人认为该斤斤计较的事，他傻笑一声就算过去。
这种种表现，在一些人看来，是有些……傻。
“对了，你现在身体觉得……怎么样？”
“这……”薛满一下子瘪了气，说道：“老大，以后我不能跟你一起跑来跑去的了。”
“为什么？”
“我这腿……动的很难。”
这句话有语病，但王玄却懂了。
眼角剧烈的抽动了几下，眼睛瞬间就红了。
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狂躁，因为薛满说自己的腿动的很难，就代表他的腿并非不能动，也就是说神经方面，还是贯通的，并没有彻底的瘸了。
他转头看向主治医生，问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个，借一步说话？”
王玄摇头道：“不用，他没有那么脆弱，什么事情都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好吧……”
对于薛满，所有的医生护士看在王玄的面子上，对他真的很好。
先不提大队长养子这层关系，单说王玄每个月寄来的钱，就已经让人对他们的兄弟感情十分感动了。
说实话，他们当时想的是，等薛满和王玄见面的时候，肯定是要激动的抱头痛哭的。
可没想到……就这样平静，一个躺在那里，一个坐在那里，一点不像是经历过生死，可以说是一只脚伸进了鬼门关，又被拉出来一样，其中凶险，如今的难得，都足够让人们激动的无法自已。
甚至几个护士和医生知道薛满醒来的消息后，都哭成了泪人。
他们两个却就是那样，笑着，说着，宛若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让人有一种……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感觉。
但怎么可能不好呐？！
一个人为了另一个，玩了命，而且差点没命。
一个为另一个拼死了挣钱，有时候不是钱，是物品，宝石原石或者其他，国际邮件打开的时候，原石缝隙中有暗红色，清洗时才知道那是血！
王玄在外面到底做什么，没人知道，但一定很危险。
大家一再议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些好事的小护士，总是往另一个方面想，想的脸红心跳，想的幸福满满。一再说这才是“真爱”。
但现在，就是这么淡然。
可也就是这么的淡然，为什么，让旁观者……忍不住的眼泪就要往下掉呐？
医生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面整理了一下言辞，说道：“薛满腰部中枢神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也因为长久的压制，要比一般人的神经要细了很多，这并非主要。最重要的，是大面积的神经坏死，用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就好比电线，普通人都是直径超过一厘米的铜线，才能将电量稳定的输送过去，而薛满现在的电线，只有不到一毫米……”
“十分之一还不到？”
“不，百分之一左右吧。”医生说道：“所以即便有神经信号的传导，但肌肉能做出来的反应却也有限，再加上他的肌肉也太长时间没有得到锻炼，已经萎缩到了一定的程度，并且局部出现严重的钙化情况，而这些钙化点，是永远都不可能恢复的，所以……他动起来真的会很困难。”
“这样啊……”王玄叹了口气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或者通过锻炼，或者通过药物治疗，来让他的身体恢复成正常状态呐？”
很理性的问题，让医生有些发愣。因为太理性了，就像一个学术研究，而并非关乎到他兄弟的身体。
医生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个……以现有的医学，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锻炼能够做到，他也需要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锻炼，才能让仅剩的神经和肌肉，锻炼到正常人的身体素质，但……”
没有继续说。
王玄却懂了。
但……没有人能活过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人能坚持那么多年的锻炼。
医生补充道：“其实如果锻炼的话，真的是太痛苦了。就好比颈椎病，当肌肉钙化达到百分之十，稍微动一下脖子就会咔咔响，那并非骨头的声音，而是肌肉钙化点的声音，病情达到这种地步，就会出现头晕头疼，四肢乏力，肩背疼痛，等一系列的并发症，而薛满的钙化要比这个严重的多。”
王玄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
薛满也同样一副搞怪的样子，同样也笑了。
王玄说道：“这么看来，当初我们临出发时，老师说的话是正确的呐。”
“是啊是啊……”
薛满说道：“她说人的一生如茶，第一杯苦若生命，第二杯甜如爱情，第三杯淡若清风。当初她是劝我们不要一天天总想着旅行，或者旅行归来的时候可以心态平静。却没想到一语如箴，我们尝过苦头，现在就要甘于平静了。”
“不，”王玄摇了摇头说道：“生命之苦，我们承受了，日后的清汤寡水，我们也有心理准备，起码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生命生活看的平淡，不悲不喜。但……我们现在还没有甜蜜呐，不管是爱情，还是梦想。”
“可是我这腿……”薛满说道：“老大你说过的，现代社会嘛，什么样的人都有希望，张海迪不也是瘸了才有生命的追问？司马迁不也是瘸了才有的史记？我现在瘸了……我觉得是时候我去搞一下文艺了！”
“滚！”王玄说道：“那你真是想多了，我还是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腿脚健全起来吧。”
“好，那我未来的幸福生活，就靠老大你了！”
“啧，这不废话吗？我是你老大，你不靠我，你靠谁？”
王玄哈哈一笑，就站起身来，直接走了出去。
来的急切，走的干脆，无耻的所求，没道理的承诺，互不谈恩情，坐不聊寂寞，也许……这才是“兄弟”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正常相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