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六姑娘!”
“我老婆子这老脸用啥都这样了,老婆子给我闺女领一盒去!”
跟在姜留身后的姜春秀立刻喊道,“各位相邻,雪霞晚里打碎的脂粉是有数的,请大伙到店门口排队,先到先得,咱们送完为止。”
姜春秀的话音一落,众人争先恐后地跑向雪霞晚。姜二爷父女身边,转眼就空荡荡了。这让习惯了前簇后拥的姜二爷颇为不习惯,他抬手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感慨道,“爹的留儿越来越能干了。”
姜留扬起小脸,笑得十分快乐,身上哪还有一点方才在大堂上分寸不让的架势。围观了堂审,又看到这一幕的康安城第一状师陆雪明走上前,拱手道,“姜大人,六姑娘。”
姜二爷父女还礼后,陆雪鹰眸含笑,问道,“不知陆某可有幸,与您二位同饮甜水?”
“甜水就不必了。”姜二爷抬手,“这丫头喝甜水,咱俩喝茶,陆大状师,请。”
旁边马车内,见到这一幕的葛伟忠气得直哼哼,葛桂香忍着脸上的疼痒,小声催促道,“爹,咱们快点回府,然后您带着礼品去姜家取姜二叔答应送给女儿的玉颜膏吧。这次是咱们理亏,姜二叔真是大人有大量……”
“别说了,咱回府,回府!”葛伟忠捂着气得阵阵抽疼地心肝肺,吩咐马车回府。
东市茶仙居内,姜留吃着美味的蜂蜜蒸梨水,听爹爹跟陆雪明说话。
陆雪明脸颊瘦削,鼻梁高而无肉,一双鹰眸似是能看穿人心,让人不敢与他对视,生怕心里的秘密被他察觉。此时,他正吃着姜二爷买的茶,揭姜二爷的底。
“方才堂审时,王大人时不时看向通往内衙的侧门,二爷您一直站在侧门处听着吧?”陆雪明饮了一口茶,感慨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他语气可大不对劲儿,爹爹干啥关他什么事儿!姜留心里不爽,抬起明亮的眸子望过去。姜二爷也抬起眸子,懒洋洋地道,“有话直说,爷没工夫跟你绕弯子。”
陆雪明看向姜留毫无俱意的眸子,越看越满意,继续道,“六姑娘不知,二爷当明白葛伟忠为何径直找上雪霞晚吧?”
姜留也望向爹爹,姜二爷哼了一声,“他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雪明点头,将目光转向姜留,鹰眸含笑道,“六姑娘今日在大堂之上和衙门口的言行,着实令陆某刮目相看。”
姜留放下勺子,回道,“多谢先生夸奖,是我父亲平日教导有方,我才能有今日。”
姜二爷勾起唇角,“乖,多吃些。”
“好。”姜留又拿起勺子,继续挖梨吃。
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陆雪明径直问道,“六姑娘乃可造之材,二爷可有意让她虽陆某学些刑讼辩驳之术?”
嗯,跟他学当状师?姜留的小胖手一顿,抬头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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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0章 扔石头的是谁
姜二爷摇头,“你不必白费心血,小女不会做状师,学了你的本事也没用武之地。”
姜留点头,就是。
陆雪明难得遇到一个好苗子,不肯轻易放弃,“敢问,二爷为何教六姑娘学做生意、习功夫?”
姜二爷坦然道,“她喜欢什么便做什么。”
若是这样……陆雪明将鹰眸转向姜留,谁知还不待他开口,姜留便道,“先生,留儿不喜欢当状师。”
陆雪明不免遗憾地问,“当真不喜欢?”
“嗯。”姜留点头,又好奇问道,“先生为何想让留儿学当状师?”
不待陆雪明回答,姜二爷便道,“他不过是闲来无事,想看你当状师接案子,与为父在公堂对辨罢了。”
见陆雪明笑了,姜留万分无语,干脆低头继续吃梨。
陆雪明又给姜二爷斟了一杯茶,然后说起正事,“葛伟忠会派人去雪霞晚闹事,一是他曾与二爷您有过节,二是有人想一石二鸟,二爷不可不妨。”
姜二爷问道,“扔石头的是谁?”
陆雪明默默看了一眼眸子亮亮的姜留,姜二爷既不避讳,他也没什么不可讲的,“葛桂香姿容姝丽,葛伟忠想用女儿攀附权贵。前一阵传出杜阁老家欲给长孙纳良妾,葛伟忠为此积极奔走,葛桂香被人下毒,自是因为想将女儿送入杜家的,不只葛家一家。”
姜二爷眼睛一转,“邑江侯府?”
陆雪明点头。
姜留与爹爹乘车返回西城时,好奇问道,“爹爹与葛家有什么恩怨?”
“葛伟忠欠赌债不还,反诬赖为父出老千。你今日讹他五百两,够他心疼三五年的。”姜二爷呵呵笑。
姜留一本正经道,“爹爹,女儿没有讹他的银子,是他做错事影响了女儿的生意,应该赔给女儿。”
姜二爷抬手掐了掐闺女的小脸儿,“难怪陆雪明想收你为徒!”
姜留又问道,“爹爹,陆雪明为何要将这些告诉咱们?”
姜二爷眸子一冷,道,“因为他与刘承有过节,不想让刘承死灰复燃。”
姜留哦了一声,继续道,“爹爹,咱们怎么做?”
姜二爷不愿让女儿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便道,“这事儿为父来办,你回府歇着。”
“好。”姜留应下,又好奇问道,“爹爹为何给葛桂香玉颜膏?”
“为父这么做,一是因为葛家这小姑娘每次见了为父都规矩守礼,不惹人讨厌。二是想用药膏堵住葛伟忠的嘴,憋死他!”
姜留挑了挑拇指,“高!”
待回到府中,姜留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姐姐和母亲。姜慕燕立刻道,“杜阁老的长孙杜长昊今年二十岁,已有一子。葛家的女儿葛桂香十四岁,颇有姿容,若是不出这件事,葛桂香确实有可能入杜家为妾。”
姜留就好奇了,“也不知杜家为何要给杜长昊纳良妾。”
雅正解释道,“因为杜家长孙媳妇生孩子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所以杜家才会为杜长昊纳良妾,开枝散叶。”
在姜慕筝订亲之前,杜家曾试探过姜家的口风,想让姜慕筝入杜家为妾,所以雅正才会知道杜家的打算。
在这个年代,女人伤了身子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就是有罪。姜留听得多了,无力吐槽,只问道,“那邑江侯府想把哪个女儿塞进杜家呢?”
“刘澜才十岁,邑江侯府二房也没有年纪合适的姑娘。刘家旁支的话……”姜慕燕掰了掰手指头,拿不准刘家打的什么主意,只得求助地看着母亲。
雅正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可见过刘承二叔刘续家的嫡女刘溪?”
姜留摇头,“没见过。”
姜慕燕道,“女儿听说刘溪容貌不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姜留却觉得传言不可信,“传言不可信。刘溪若这么好,刘家为何不让她出来见人?”
“我曾入邑江侯府授刘溪琴艺,她的姿容确属上乘,也颇有心计。刘家将她养在深闺之中,应是想让她一鸣惊人,只是还未等到合适的机会,邑江侯府便败了。”雅正又压低声音道,“有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告诉你们,你们也不要讲出去。”
“好。”姜慕燕和姜留的小脑袋立刻凑上去听着。
雅正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刘溪的生父并非刘续,而是刘承,因刘承的通房丫鬟有孕时,刘家正与柳家议亲,刘承才将通房丫鬟偷偷送去了他二叔家里。”
嘶——
姜慕燕和姜留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
雅正叮嘱道,“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有个防备。邑江侯必定会想尽办法挽回颓势,刘溪是他们手里的重要筹码,你们日后若与刘溪遇上,能避则避,不要跟她打交道。”
“是。”姜慕燕应下,在心里给刘溪这个名字重重地添了一行备注:刘承庶女,貌美,工于心计,不可与之往来。随后,姜慕燕又问道,“母亲,既然如此,刘家怎会舍得把刘溪送去杜家做妾?”
雅正解释道,“刘溪这样的出身,是断不能送入宫中或皇子身边的。以当前的局势来看,不管朝堂如何动荡,杜阁老都稳如泰山。杜长昊乃杜家长孙,聪颖好学,前途不可限量。若刘溪能入杜家为妾,为杜长昊生下儿女,她便能母凭子贵。到时只要杜阁老肯为邑江侯府说句话,刘攀便能承爵。”
留住爵位就能留住俸禄,留住封赏的良田,刘攀还能依靠爵位入仕,邑江侯府便能起死回生。
姜留分析道,“刘家对葛桂香下手,应是因为杜家觉得葛桂香比刘溪合适。刘家耍这种手段,杜家不可能看不出来,刘溪也不可能入杜家了。”
雅正笑道,“刘承败就败在他的小聪明上。”
“刘承自视甚高,总觉得他自己聪明过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姜留摇摇小脑袋,“他若真聪明,至于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户部郎中?六部尚书、五位阁老,哪个不比他聪明?他在杜阁老眼皮子底下使这种小手段,只会自食恶果。”
姜慕燕蹙起柳叶眉,“在面脂里下毒这种手段,应是出自妇人之手。”
出此计策的妇人必定出自刘家,姜留立刻想起了给葛桂香看诊,并一口咬定面脂有问题的柳郎中。莫非,此计是刘承的夫人柳如烟想出来的?
此时,邑江侯府内,面色阴沉的刘承进入房中,抬手便给了妻子一个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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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争夺
柳如烟早就预料到他会动手,侧身偏头想避开丈夫的手,却还是被他的手指划到了脸,火辣辣地疼。
见她居然敢躲,刘承的火气暴涨,上前就踹。柳如烟忍着疼快速避到桌后,大声道,“你若再敢动手,我就舍出脸面,出去逢人便说你宠妾灭妻的一桩桩丑事!”
刘承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过去,怒吼道,“你说,现在就去,看有没有人理你!你个贱妇,把本世子害成这样你还有脸了!”
“害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隐忍了十余年,柳如烟的一腔怒火爆发,拼尽全力嘶哑颤抖着吼了回去,“是你在外偷养外室被人发现,是你信口雌黄失信于朝堂,是你在外做事不干净招人暗杀,关我何事!”
遮羞布被柳如烟赤裸裸地揭开,刘承气疯了,嘶吼道,“你个贱妇,看本世子今日不是打死你!”
柳如烟一边躲避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喊着,“我嫁入你刘家十五年,为你生儿育女,孝顺公婆,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处!你呢,你宠妾灭妻,动不动便对我拳脚相加,我也不想活了,我要到御史台去告你,告刘家教子无方,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哐当!”
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邑江侯刘继走进来,大骂道,“逆子,还不住手!”
抓着茶壶的刘承面容扭曲,呼呼直喘粗气。
都什么时候,他还有闲情在这儿窝里横!当着儿媳妇的面,邑江侯还是给儿子留了几分情面,瞪了他一眼,骂道,“出来!”
刘承被邑江侯带走后,柳如烟腿一软瘫倒在地。管事媳妇菊香快步上前,将她搀扶到床上,轻声道,“夫人忍着些,奴婢给您上药。”
柳如烟有气无力地哑声道,“取铜镜来。”
将被刘承摔损一角的铜镜举到夫人面前,菊香低声劝慰着,“您这次伤得不重,很快就回好的。”
柳如烟侧头,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四道血痕,眸子便是一缩。早知躲闪会被刘承的指甲划伤脸,她还不如硬撑着挨他一巴掌,巴掌虽疼,但不会留疤……柳如烟抬颤抖的手轻轻摸着脸上的伤,眼泪怔怔落下。
菊香红着眼圈道,“夫人,有侯爷管着,您以后再也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刘家从根上就烂透了,他们谁管得了谁。”柳如烟发现镜中冷笑的妇人发髻散乱,瘦削尖酸,立刻抬手打掉铜镜,直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
“夫人!”菊香上前扶着她躺在床上,“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刘承你现在不是世子,不是户部郎中,你现在连条狗都不如,你休想再动我一根汗毛……”柳如烟的手轻轻摸着自己脸上的血痕,葛家的丑丫头脸上不过是长了几个疙瘩,姜枫就把万岁赐的玉颜膏给她用,若他知道自己的脸伤成这样,会不会……
柳如烟抬手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刘继带着儿子回到房中,抬脚就把他踹倒在地,“没用的东西,整日就知道在家打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