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易安点头,“好,二哥且等着,小弟去办。”
姜二爷又道,“让姜明跟你去,人讨过来,直接送到庄子上去。”
姜明有些为难,八里庄确实缺开荒的人手,但接手难民可不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事儿二爷已经定了,他也不好反驳,只得跟着柴四爷走了。
一日转瞬即过,天黑了柴易安才赶了回来,在西城衙门寻到姜二爷时,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二哥交给小弟的差事,小弟没办成。”
姜二爷笑着给他斟了杯茶,“没办成就没办成,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拉着脸作甚?”
柴易安将茶一饮而尽,怒道,“那些难民全被郎超埋了!”
姜二爷愣住了。
“小弟本也没把这当回事,谁知去了京外羽林卫大营,却问谁谁不知,小弟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打听了一天才查明白,难民全都被活埋了!”
姜二爷有些不信,“难民不是大都会被警告一番,然后连夜送到别处么,怎就埋了?地还没解冻呢,他们怎么埋人?莫不是难民已被送走,他们诓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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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不想当猴
柴易安面色凝重,“小弟也不相信,亲自去看了,发现他们真把人给埋了,好大一块被翻动过的土,旁边还有没烧净的破锅烂筐。二哥,康安内外的冤孽,远比咱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姜二爷又给柴易安斟了一杯茶,一本正经道,“翰之,不管康安城内外有多少冤孽,其中没有一桩是咱们兄弟办下的。”
柴易安心中积郁也去了不少,与二哥碰了碰杯,“二哥说得对,咱们兄弟没办犯下一桩冤孽。二哥,这件事要不要跟白大哥说一声?”
白旸是白晅的嫡兄,乃羽林卫左营将军。姜二爷摇头,“这事儿你都能打听到,他肯定也知道。郎超既然将这些难民埋了,就说明这里边可能有不可告人之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柴易安点头,长叹一声抱怨道,“小弟到了羽林卫才知道,在以军功论高低的莽夫们面前,身份、学识都毫无用处。有时我真想待在康安城中,再也不回羽林卫了。二哥,以前咱们兄弟过得多痛快啊,也不知白晅那小子过得怎么样。”
两人边用饭边追忆往昔,饭后柴易安返回嘉顺王府,姜二爷继续回西城衙门值守。他刚回到衙门,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叔求见。
裘叔进来后,示意姜宝出去守门,才与姜二爷道,“二爷可听说了,今日西城金光门外突然来了一股难民,可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些难民便被守城官兵带走了。”
姜二爷点头,“爷听说,这批难民被郎超活埋了。”
“二爷果然消息灵通。”裘叔坐在姜二爷对面,面色比柴易安还凝重,“二爷可知这些难民来自何处?”
他这模样,本来不知的姜二爷也猜到了,“莫不是来自肃州?”
裘叔轻轻点头,“这些人应跟老夫当年带少爷出肃州时一样,从肃州便入山,一路翻山越岭来到康安的。只怕他们是去年秋后便入山,躲躲藏藏走了数月,今日才到康安。”
回想到那年自己在藏云寺睡得正香时,被裘叔折腾醒的场景,姜二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来康安做什么?”
裘叔轻轻摇头,“老夫得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尽数葬身寒土。”
姜二爷皱起剑眉,“若他们只有这点本事,是怎么一路从肃州跑到康安的?”
肃州至开封有千里之遥,这些人便是在山林藏匿行踪,也需躲避豺狼虎豹,他们能活到今日,也该是有真本事的。怎么可能刚一露面,就被守城兵全灭了?
“所以,老夫推测,他们能到康安,应是有人网开一面,故意放他们过来的。”裘叔道,“让他们在康安城外露一面,然后尽数灭杀,也该是这些人计划中的一部分。若真如此,二爷觉得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姜二爷想了想,“他们要杀鸡给猴看,爷就是那只猴?”
裘叔赞许道,“二爷果然生就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能洞穿世间一切迷瘴。”
这会儿说这些有个屁用!姜二爷心里毛毛的,“裘叔,爷不想当被人耍的猴。”
裘叔安抚道,“他们演这出戏给您看,就是因为您已经是他们不敢动的大人物了,所以他们才如此丧心病狂地警告您不要多管闲事。如今敌众我寡,咱们不宜与他们硬碰硬,韬光养晦、以静制动放为上策。”
姜二爷立刻点头,“说得对。爷是不怕,但爷身后有一大家子人呢,可不能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爷只是想报父仇罢了,没想着去端他们的老巢,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呢?”
您要报父仇,就得揭开当年刑部失火案的真相,刑部失火案真相一旦告破,肃州案必定曝光。这两件案子是连在一起的,掰不断、扯不开。裘叔静静看着姜二爷,保证道,“老夫调集的人手已到康安,其中一半人手在暗中保护您和家人的安全,另一半人手暗中布置,准备诱饵擒凶。请二爷放心,只要二爷和姜家众人不出康安,就绝不会有一分危险。”
不出康安?姜二爷腾地站了起来,“裘叔!”
“二爷请讲。”
“容儿要从绍兴回京了!”姜二爷的桃花瞳染了焦急,一把抓住裘叔的胳膊,“裘叔!”
被姜二爷晃得头晕的裘叔连忙道,“二爷,老夫知晓大姑娘要回京。已派了人沿途保护着,确保万无一失。”
姜二爷松了一口气,松开裘叔的胳膊,替他整了整外袍,笑道,“裘叔不愧是大周第一军师,果然老谋深算。保护容儿的人手,你是从哪调的?”
裘叔如实道,“二爷,今年春,大周十卫的统领将军将齐聚康安,右骁卫大将军康光举尚在均州驻守。老夫打听到他将在正月初十动身北上后,便向大爷献策,请大爷给钟将军送信,让他与康将军一路北上,沿途经过绍兴时,接上大姑娘一同前来。”
裘叔所说的钟将军便是姜二爷的表哥钟雷,姜二爷成亲,姑母姜氏将派表哥入京道贺。姜慕容跟着右骁卫的人马一起入京,确实万无一失。
姜二爷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靠在椅子上发愁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管此事何时尘埃落定,蒋锦宗入京与二爷和少爷照面后,蒋锦宗所有的矛头都将对准少爷,不会再打姜家其他人的主意。或许……”裘叔沉吟片刻,又道,“他们会从六姑娘下手。因为二爷和少爷最在乎的人,都是六姑娘。”
“他们敢动留儿一根毫毛,爷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姜二爷一脸煞气地吼道。
裘叔笑道,“二爷放心,在六姑娘身边保护的人比您和少爷都多,他们动不了六姑娘。再说六姑娘并非寻常女儿家,若她跑起来,没人能伤到她一根毫毛。”
姜二爷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闺女,眉头一点也没松开,“只跑得快有什么用,她傻着呢,对人一点提防心也没有。”
“六姑娘生性纯善,二爷您要多费心教导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才是。”裘叔言道,六姑娘乃是二爷和少爷的命门,她绝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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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花想容
过完正月十五再出门时,姜留立刻察觉到自己身边转悠的人变多了。她问爹爹,爹爹说是又给她派了几个暗卫,让她放心大胆地在康安城内玩。
她又不是啥重要人物,怎就用上暗卫了?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爹爹放心,女儿不会乱跑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姜二爷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康安城内可以玩,派给你这么多人,不是为了约束你,是为了保护你。”
“女儿明白了,爹爹真好。”姜留仰着小脸儿,笑得甜甜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知道爹爹好,你还听你哥和你姐撺掇,撇下爹跑去玩!”
姜留解释道,“女儿是担心有我们三个在,爹爹和夫人不自在。”
“自不自在不是你们说了算,是为父说了算,为父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要自作主张。”姜二爷吩咐道。
姜留歪着小脑袋,甜甜地道,“可是如果我们跟着,爹爹就拿不到琉璃转鹭灯了。”
“你若跟着,爹爹扛着俩人,还能多得一盏灯!”
姜留……
“怎么?你觉得爹爹扛不动?”
“不是,女儿在想,如果我和姐姐都跟着,爹爹只有两只手,你该扛着哪两个呢?”姜留问完,不待姐姐回答,便跑出了屋门,“爹爹,女儿跟五姐姐去玩啦!”
说是出府玩,其实姜留是带着五姐姐熟悉脂粉铺子的运作模式。姜慕锦得了母亲的叮嘱,端着一张机灵的小脸,学得格外认真。只用了三次,她便记住了铺子里热卖的脂粉价格和卖点,虽说还是很幼稚,但考虑到她才十岁,已是十分不错了。
就在家里人忙着筹备姜二爷的婚礼和姜小树满月礼的时候,俩小家伙在选定了开姜家脂粉铺的地点,开始用算盘拨拉需要的银钱、给脂粉铺子起名了。想了几个名字后,俩人叫来二姐姐和三姐姐一起商量。
姜慕筝看着纸上的字,笑道,“六妹妹的字越来越好了。”
“我每天都在练。”虽然自己的字比起哥哥姐姐们还差一大截,但姜留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若穿回去,肯定能在少年组书法大赛拿上好名次。
姜慕锦催促道,“二姐姐,不是看字,是选名。你们看哪个名字好?”
姜慕燕起了玩心,“二姐,咱们各选一个写在纸上,然后看咱们选的是不是同一个?”
姜留……这多费事啊……
姜慕锦嘟囔道,“我数一二三,你们拿手指头指一下不也一样吗?”
“那样便少了许多趣味。”姜慕燕不同意。
姜慕筝也点头,“三妹所言极是。”
“读书人的事儿,咱真不懂啊。”看着两位姐姐背对背提笔写字,姜慕锦感叹。
姜留惺惺相惜地握住五姐姐的小爪子,“不错。”
待两人写好后,将纸对在一起,四姐妹都笑了。姜慕锦拍手道,“那就叫花想容!”
姜慕筝小声道,“咱们选的能作数么,是不是该请长辈们定夺?”
姜留摇晃小脑袋,“爹爹和三叔说了,铺子的事留儿说了就算。”
姜慕锦也与有荣焉地道,“二姐姐你不晓得,咱们六妹可有本事了。她认得铺子里所有的东西,还能品评胭脂的好坏呢,连铺子里的管事和工匠都很服气。”
姜慕筝温和道,“留儿越来越有本事了。”
二月中旬,姜慕容和丈夫李正秋从绍兴回来了。待听妹妹们选的铺子名后,她笑得极为开心,“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很想我。”
“可不是么,我们想死大姐姐了!”姜留认认真真地道,古代人一旦分隔两地,只能通过书信往来,这是一种生活在现代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感受。
姜慕容抱住姜留道,“待二叔成亲后没空管你了,留儿跟大姐去绍兴住一段好不好?”
姜慕锦立刻把六妹妹夺回来,“不成,六妹妹还得教我开铺子呢,她哪也不能去!”
“不如你俩都去,在绍兴也开家铺子。”姜慕容煞有介事地建议。
姜慕锦还真动心了,嘴角笑出了小梨涡,“好,我跟爹娘商量商量。”
姜慕容笑了一阵,感叹道,“刚接到消息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叔居然要娶妻了,娶的还是雅正夫人,这委实太出乎意料了。再过半个月,我就要改口,给夫人叫二婶了……”
姜家姑娘们感叹着缘分的奇妙,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白晅却在为他的姜二哥操心,“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到二哥这就行不通了呢?二嫂是这样子,雅正夫人又是这样子。”
曹玉宝嘿嘿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二哥就喜欢这样的,咱能有什么法子?待二哥娶了二嫂进门若还是夫妻不和,大不了咱们多给他送几个美妾便是。”
柴易安白了这俩家伙一眼,“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们少跟着掺和。依我看,二哥与雅正般配着呢,便是偶有争执,雅正夫人也会看在二哥对苏家有恩的份上退让的。”
这倒也是,白晅懒洋洋地躺倒,翘起二郎腿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康安舒坦呐!四哥给咱讲讲,康安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不?”
还不等柴易安说话,曹玉宝便道,“嘿,你们听说没有?一个月前有一帮契丹人假扮行商想混入康安城,被羽林卫抓了个正着!郎超因此得了赏赐,官升一品成为明威将军。这好事儿,如果让柴四哥你碰上该多好啊!”
“这样的好事儿,小爷我不想碰上。”知道内情的柴易安对郎超的行径很是不屑。
白晅则道,“这郎超说起来也是个人物。他跟二哥同年中进士,被钦点为一甲探花郎,不入千牛卫而是去了羽林卫守城门,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就一路升为从四品明威将军,比二哥升得快多了。”
曹玉宝不服,“他升得快又怎样,康安城有几个人认得他是谁?万岁怕是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清楚,咱二哥可不一样!”
白晅摇头,“明威将军虽是虚衔,可他擒拿投入大周的契丹人可是实打实的军功,一旦边关战起,他在沙场上再积攒些军功,就了不得了。”
柴易安抬袖压住额头,问道,“玉宝,你可知郎超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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