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了半晌,方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饰掉自己的尴尬。
放下茶杯时,卫王妃面上笑意不减,眼中隐藏的情绪却被冰封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和蓉儿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与沈乐蓉起身告辞。
一顿谈话不欢而散,云和郡主目送卫王妃与沈乐蓉离去后,终于舒出了心中的郁结之气。
“夫人,茶水也凉了,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墨雪贴心地为云和郡主换上热茶,又往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担忧地道,“卫王妃这是来者不善啊。”
云和郡主只唤道:“墨雪。”
墨雪醒悟过来,忙低下头认错:“是奴婢多嘴了。”
云和郡主道:“今日的事,千万不要告诉琬琬,知道吗?”
墨雪连忙应下,道:“夫人请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做的。”
离开端郡王府,
卫王妃气恼的心情却是久久无法平复,她坐在马车中,扯着手帕,气恼地道:“我都这般低声下气,没想到那云和郡主竟然如此油盐不进!”一顿,又道,“我们祁儿这般优秀,愿意与她那宝贝女儿结亲,那是她天大的福气!她将女儿养成这个样子,若不是她那家世,就算她的女儿是给祁儿当妾,我也不愿意!”
沈乐蓉咬了咬唇,犹豫地开口道:“母妃,你这般说……可……阿琬姐姐的确是不错的……”
卫王妃瞪她一眼,道:“你怎么也帮着她说话?”
沈乐蓉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作声。
卫王妃收回目光,哼了一声道:“她如此嚣张,也不过是仗着她那长公主的娘和手握重兵的夫君。”
两人表面交好,但事实上,卫王妃从小就看不惯云和郡主,只因云和郡主在什么方面都胜她一筹。在出嫁以前,她一直都在暗地里与云和郡主较量。
沈乐蓉看着她这个模样,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劝道:“母妃,你别生气。”
卫王妃似是想到什么,眼珠一转,看向沈乐蓉,问:“乐蓉,你和那苏家的姑娘接触过,你觉得她对你兄长的态度如何?”
沈乐蓉愣了一下,微微点了一下头:“阿琬姐姐之前与阿兄相谈甚欢,我觉得她对阿兄应该也是有意的,只是……”可想到在狩猎场上看到的那一幕,她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然而未等她将话说完,卫王妃便笑了起来:“那就好了,云和郡主总是说要让她的女儿自行决定,那么只要她的女儿愿意了,我想她也必定不好拒绝。”
狩猎场遇刺一事,实在让云和郡主吓坏了。
自打从狩猎场回来后,云和郡主便狠下心来,禁了苏琬的足。这几天,苏琬都听话地待在汀兰水榭里,半步不出闺门,并依照云和郡主的吩咐,练习琴棋书画。
……均是她苦手的事情。
苏玦来到汀兰水榭时,正碰上苏琬在房中练习画画。她握着饱蘸墨汁的毛笔,却无从下手。须臾犹豫之后,她还是下了笔,开始在纸上勾划。很快,一只糊成一团的猫儿呈现在纸上,根本看不清画的是什么。
瞧着苏琬苦恼地盯着自己的画作的模样,苏玦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琬琬,你这画的是什么?”
苏琬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毛笔,道:“二哥,你什么时候来了?”
苏玦忍不住调侃道:“琬琬,被禁足的滋味如何?”
苏琬皱起小脸,不悦地道:“二哥,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么?”
苏玦只是笑笑,不客气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接着开口道:“我听阿琰说,大哥在狩猎大会上救了秦王?”微微一顿,他似是十分不解,“秦王对大伯心怀不轨,大哥为何还要以德报怨?”
苏琬下意识便道:“二哥,别胡说,沈……秦王不是那样的人。”
“喵~”
团子探出半个脑袋,趁着苏琬不注意,跃到了桌上。没有人阻止,它将爪子按进了墨盒中,沾了墨水后,又欢快地踩到了宣纸上,在上面盖满梅花爪印。
苏玦怔了一下,随即挑眉:“琬琬,你又如何知道秦王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大哥这般做,那必定有他的道理。”苏琬敛眸,心跳在刹那快了一瞬。她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是了,二哥你今日怎么也不出门?”
苏玦想起什么,道:“说来也是奇怪,兰竹阁最近新进了一批字画,我原先想约明之前去欣赏。”他微微蹙眉,“但是,这几天我到程府上找他,府中的人都说他不在,真是奇怪极了。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狩猎大会结束后,凌帝放权让卫王彻查刺客事件。
但好些天过去了,依然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卫王反倒利用这个机会,不动声色地将一些实权握到了手中。
沈桓拇指按压着茶杯盖,里面是上等的君山银叶,汤色碧绿,茶香沁人心脾。
听了宁晋的汇报,他不由讥刺一笑:“卫王的野心果然不少,这几十年在通州的隐忍,真是难为他了。”
宁晋问:“王爷,那接下来……”
沈桓漫不经心地道:“暂时按兵不动,本王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这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
宁泽从外面进来,行了一礼,禀告道:“王爷,程家那小子还跪在外面。”
沈桓微怔,随即将茶杯搁到一旁,道:“本王不是让你将他打发走吗?”
宁泽会意,立刻从地上起来,道:“属下马上就去赶他离去。、”
他刚转身离去,沈桓却改变了主意,叫住了他:“等等,把他带进来吧。”
“是。”
虽然并不明白沈桓的用意,宁泽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将程明之领了进来。
在秦王府外头跪了几天几夜,程明之脸上是浓浓的倦色。
程明之随着宁泽走进屋中,见到沈桓,他立刻在十步之外跪了下来,朝他重重一拜,声音铿锵有力,再无以前那种畏手畏脚的姿态:“程明之见过王爷!”
第63章 改变
宁泽抱着剑立到一旁,用不加掩饰的目光打量着程明之,眼中略有诧异。
他一个弱质书生,在外面跪了如此久,步伐还能这般沉稳,的确出乎意料。
程明之来到时,沈桓正将一只湖蓝色的荷包拿在手中把玩。他并未抬头,只是目光漫不经地道了一声:“你求见本王,所为何事?”
程明之往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道:“求王爷让草民加入玄天卫!”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沈桓动作一顿,终是抬头看向了他。片刻后,他缓缓地收起手中的荷包,嗤笑出声:“程明之,难道你是专程来说笑话取悦本王的?”
玄天卫正是沈桓手中握有的一支精兵,是他亲手培育而成。
这支特殊的精兵,不过千人,却是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能够加入玄天卫的人,均是经过层层考核选拔。
经过初步的筛选后,还要经历最残酷的训练。不合格者,或苟且偷生者,一律都要被淘汰,并且严惩不贷。能留下的人,都是精兵强将之中的精英。
玄天卫中每一人对沈桓忠心不二,跟随他出生入死。
当初沈桓与夷族一役大获全胜,正是靠着这支精兵,在交战之地布下奇阵,诛杀了北疆数万骑兵,获得取胜的先机。
因夷族一役,玄天卫声名远播,不仅在大盛赫赫有名,外族人听到玄天卫之名,必定闻风丧胆。
程明之又磕了一个头,坚定地道:“草民决定弃文从武,求王爷给草民一个机会!”
沈桓眸色渐深,随后站了起来,抬步向程明之走来,在他身前停下,居高临下看着他,“真是有趣,程明之,你可是下一任状元的热门人选,说要弃文从武,可得到了你那迂腐的爹的同意?”绕着程明之走了一圈,又道,“再说,你读圣贤书已有十余载,从未涉足过武学方面。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弱书生,此时却跑来跟本王说要弃文从武,可是要逗笑本王么?”
程明之道:“草民并非说笑,而是认真的。至于父亲那一方面,草民会说服他的。”
沈桓瞥他一眼,道:“你不是与端郡王府的二公子相熟?若想要弃文从武,大可以去找苏家兄弟,请求他助你加入端郡王统领的军队中。再不济,也可以参加明年的武举。何必要求到本王这里来?”
程明之依旧坚持:“王爷,草民只想加入玄天卫。”
沈桓问:“理由呢?”
程明之朝沈桓拜了一拜,声音中掺杂上一丝微颤:“因为……因为草民很早以前便仰慕王爷的英姿,想要跟随王爷,求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本王最讨厌说谎的人。”沈桓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一眼,冷声道,“宁晋,把他扔出去。”
“是!”宁晋应了一声,就要走上前去。
“等、等等!不!不要!”程明之一慌,赶紧道,“王爷,我说实话!其实……其实是因为,草民想要改变自己!”
不等沈桓说话,他又接着道:“以前的草民,性格懦弱,不仅胆小怕事,还一次次连累好友。草民极为痛恨那样的自己,所以想要改变,更想要保护重要的人……弃文从武的决定,并非草民的一时冲动。草民年轻不轻,若要从武举开始,恐怕太迟了。草民听闻玄天卫的训练要比普通士兵残酷十倍不止,也想以这样的方式逼迫自己,成为像玄天卫一样的精英。所以,恳请王爷让草民加入玄天卫。”
花楼的事情之后,程明之回到程府后,不再拿起圣贤书苦读,而是拿起了刀剑开始练武。
他的身上添上了不少伤痕,都是练武时留下的。
起初,程老爷还以为他是受了刺激,等他冷静下来后便会恢复正常,也任由着他去了,却没想到……
知道他要弃文从武的决定,程老爷当场气得七窍生烟,并扬言若是他不改变主意,便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但是,程明之却是铁了心。
沈桓沉默不语,盯着他半晌,面无表情地道:“本王的玄天卫,不是这么好进的。”
程明之急道:“只要王爷愿意让草民加入玄天卫,我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付出!”
“本王听说,你心仪端郡王府的姑娘?”沈桓低头,看着他蓦地僵住的身体,眼中添了几分冷意,“你要保护的重要之人,可是苏家的姑娘?那若是,本王要你从此以后与她划清界线呢?”
程明之一听,却是慌了神,抬头紧张地问:“王、王爷真的要对付端郡王府么?”
“若是本王若是要对付谁,早便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沈桓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道,“你不是说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吗?本王只是随口一提,你便犹豫了。”
“草民……”程明之低下头,咬紧牙关,“只要是王爷的吩咐,我可以做到的!”
沈桓道:“那随本王出来。”
他转过身,衣袂扬起墨色的弧度。
王府后花园空旷的演武场上。
沈桓看向对面一脸无措的程明之,出声吩咐道:“宁泽,拿剑给他。”
程明之极是无措地:“王爷,我……”
沈桓淡道:“不是要从武吗?那便陪本王试试剑。”
宁泽提着剑过来,程明之却犹豫着没有接过。
“拿着。”宁泽不耐,不分由说便将那把寒光熠熠的长剑塞入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