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琬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的模样,苏玦撇了撇嘴,忍不住酸溜溜地小声嘀咕道:“明明我对琬琬这么好,还时时陪在你身边,琬琬有了大哥,眼里就看不到我了。”
苏琬没听清楚,问:“二哥,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我想说,琬琬我跟你一同去吧,修理完弓箭之后,我带你去望江楼尝尝鲜如何?”苏玦迅速转移话题,“恰好前些天我听明之说,望江楼来了一位新的大厨,厨艺极好……”
苏琬挑眉:“程明之?程府那个书呆子吗?”
程明之是苏玦学堂里的同窗好友,出自书快世家,平时也总是表现出一副迂腐的性子。或许是性子较为腼腆的缘故,他在面对她时,说话总是结结巴巴,有时还会面红耳赤。
苏琬与程明之有过几面之缘,但实在受不了他的性子。但他是苏玦的好友,她总归要给他留几分颜面的。
“……琬琬?”
一路上,苏琬心事重重,并未听清苏玦的问话,回过神时恰好听到他唤着她的名字。
“嗯?”
苏玦打量着马车四壁,疑惑地问道:“琬琬,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团子?”
团子十分得苏琬的喜爱,从不离身,到达哪儿都带着它。苏玦惊奇地发现,今日苏琬并未带团子出门。
苏琬心中突地一跳,她移开目光,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道,清晨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了,也许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吧。”
这时,马车在武器铺门前停了下来。
修好了长弓,苏琬带着匣子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最后停在望江楼的门前。
牌匾上“望江楼”三字随性潇洒,这笔墨是出自名家之手,写得格外洒脱,仿佛要将一切红尘纷扰抛诸脑后。
望江楼是京城最好的茶楼,规模宏大,共有五层楼之高。在望江楼的最高层可以远远眺望到在上京城外肆意奔腾的锦江河,此楼因望江而生,因此改名作“望江楼”。
下了马车,苏玦恰好看见好友程明之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连忙抬手喊道:“嘿,明之。”
程明之一袭墨绿色的长衫,带着一身书卷气息,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
他和苏玦的关系显然极好,立刻迎了上来道:“玦兄。”
似乎没有料到苏琬也在。乍一看到苏琬,他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阿、琬姑娘。”
苏琬虽然心里不喜他支支吾吾的语气,但还是客气地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苏玦道:“明之,是了,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跟琬琬说吗?”
听到这话,程明之不由憋红了脸。但见苏琬有些疏离的态度,他眼睛闪了闪,张开嘴,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苏姑娘,小生……那个……那个一直……心悦……我……等小生考取了功名,小、小生就……”
苏琬有等得不耐,轻轻敲了敲装着弓的匣子,道:“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本就被这样一打断,程明之不由更加紧张了,刚酝酿好的话一下子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见对方欲言又止了半天,却怎么都说不清楚,苏琬没耐性地转过身,身后的程明之连忙唤道:“哎,阿琬姑娘,等等——”
只是刚转身,苏琬便对上一双淡漠无情的黑眸。
她脚步僵住,情不自禁吐出一个字:“秦……”
竟是沈桓。
话未说完,她便被匆匆上来的苏玦拉着一同跪下。
“拜见秦王殿下。”
紧跟着两人身后的程明之也慌慌张张地跪了下来,头上的帽子歪了下来,他赶紧伸手扶正。一慌张,结巴的毛病又犯了:“见、见过秦、秦王殿下……”
苏玦低着头,心中紧张万分,紧攥着的手心也冷汗。
从前便听说秦王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杀人如麻,就连对亲兄弟也能狠下毒手。
更有小道传言道,柳丞相府被抄家流放,仅是因为柳府的一位嫡出小姐不长眼冲撞秦王。
尽管那只是传言,但有秦王的地方,大家都躲得远远的,未料今日竟然这般巧合,又碰上了,还直接撞到了他的手上。
沈恒没有理会苏玦,而是抬步走到苏琬面前。他绕着苏琬缓慢地走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头顶,语气淡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听着却令人遍体生寒。
不好,这分明是针对琬琬而来!苏玦神色紧张地看向苏琬。
苏琬心中腹诽沈桓明知故问,但还是眼帘低垂,语气不亢不卑地回道:“苏琬见过王爷。”
“苏家?”沈桓神色冰冷,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放肆地打量着兄妹二人,片刻后冷笑一声,似是极为不屑,“瑞郡王府的人?”
苏玦顿时冷汗直流。他硬着头皮挪前一步,将苏琬护在身后:“请秦王殿下恕罪,小妹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王爷。王爷若要责罚便冲着我来,请放过我的妹妹。”
看着那只放在她身上的手,沈恒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只觉得那手格外碍眼。
程明之也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王、王爷,玦兄说得对,阿琬姑娘只是一个弱女子,王爷宽宏……”沈桓目光随意一扫,惊得他整个人扑向了地面。程明之噤了声,伏跪在地上,背后的衣衫湿透。
他总觉得,沈桓刚刚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
苏琬这时却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沈桓。
然后看到了……像狐毛披肩一样搭在他肩上的团子。
“喵。”团子同样看见了她,立刻兴奋地冲她叫了一声,抬起爪子就准备扑向她的怀抱,沈桓不慌不忙地抬手按住了它。
团子拼命挣扎,但挣脱不开,不由急得“喵喵”直叫。
面对苏琬不忿的眼神,沈桓神色不改,他淡淡地瞥她一眼:“苏府的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看?”
第014章 觊觎
苏府的姑娘,真是好生陌生的称呼。
沈桓漠然的神色不似有假,可到底是谁那天在长公主府直呼她“碗碗”的?
但既然他不想揭穿,苏琬也乐得其成。
“臣女只是觉得,王爷养的猫儿很是眼熟。”她低垂下眉眼,冷静道,“臣女也养了一只猫儿,跟王爷这只很是相似。臣女对它极其喜爱,方才误将王爷的猫儿看成了自己养的那只,一时出了神,望王爷海涵。”
“哦?那还真是巧合。”沈桓双眉轻挑,却是面不改色,语气也是与之相符的云淡风轻,“既然是认错了猫儿,那倒是情有可原。”
正当苏琬要松下一口气时,又听他话锋一转。
“只不过。”一顿,他故意放缓了语调,“本王倒觉得,苏姑娘对你的猫儿的喜爱也不过如此,否则,怎么会连自己的猫儿都认错呢?”
听着沈桓带刺的话,苏琬蓦地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人真是太无耻了!
不但将她的团子占为己有,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桓的视线从她的头顶,移至她的脸上,苏琬怒不敢言的模样显然取悦了他。
偏生他还反问:“苏姑娘,难道本王说得不对吗?”
跟随着沈桓的宁泽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甚是惊奇。他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绪,用手肘子碰碰宁晋。宁晋不耐地瞪他一眼,宁泽只好背过身去。
苏琬只能低下头,强压着怒气,道:“苏琬想不到王爷是这般的爱宠之人。”
沈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本王对乖巧的宠物自然是疼爱的。”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但本王还是劝苏姑娘看好自己的宠物,不要像本王这只不听话的宠物一样,到处乱跑,令人头疼万分。”
“喵!”肩上的团子立刻发出弱弱的抗议声,习以为常地伸出爪子想教训这个污蔑喵大王的愚蠢的人类。却又碍于沈桓冰冷的眼神,停顿片刻后又把爪子缩了回去,识相地改为软哒哒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王、王爷。”程明之扶着头顶上歪歪斜斜的帽子,哆哆嗦嗦地爬到了沈桓面前,“小、小民有话要说。虽然王爷贵、贵为天之骄子,但、但是这般针对一个姑娘,是、是否有些过份了?”
苏玦赶紧扑上前,捂住这个蠢货的嘴巴将他拖了回来。
“玦兄稍等一下,小生的话还未……唔唔。”
对程明之的举动视若不见,沈恒神色冰冷地把视线转向苏玦:“苏公子这般爱妹之心实在让本王感动,但实在是用错了地方。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好好提防身边的人。别白费功夫,为他人做了嫁衣还蒙在鼓里。”
话毕,他目光冰冷地瞥了一旁的程明之一眼,方才拂袖而去。
经过他身边时,宁泽踢了他一脚,冷笑道:“胆子不少嘛,竟然这般跟王爷说话。敢胆对王爷说教的,你还是第一个。”
毫无防备的程明之被狼狈地踢翻在地,绾帽也从头上掉落。
程明之挣扎着爬起来,却不忘伸出手对前方的沈桓呼喊道:“王爷!请、请听小生一言……”
看着沈恒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苏玦却未觉得能松下口气,反而觉得大祸临头。
苏琬唤了他一声:“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苏玦愣神半晌,终于煞白着一张脸回过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琬琬别怕,二哥会保护你的。你放心吧,即使二哥进秦王府委身当个面首,也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的。”
苏琬只觉莫名其妙极了:“二哥,你说什么呀?什么面首?”
“我听说秦王府除了浣衣和烧火的大娘,连一个正常的丫鬟都没有,外面的人都说,秦王有着那种不为人知的爱好,他在府中养了一堆的面首……”苏玦大义凛然道,“我想,如果我委曲求全,去迎合他的爱好,说不定他会放你和苏府一马。”
苏琬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打击他道:“二哥,就算要养面首,也不会看上你这种弱鸡……吧?”
苏玦:……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琬琬。
一旁程明之捡回绾帽,捂着被踹痛的地方一蹶一拐走了过来。
不等苏玦有所反应,他便红着脸挤到他的身前,急切地向苏琬表明心迹:“没错!阿琬姑娘,玦兄说得对,你不必怕,小生、我,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支支吾吾的话语倒让苏玦回过神来,可却是越听越不对劲。
苏玦沉思一番,又细细琢磨了沈恒临走前那一番话一遍,忽地脸色一变。
他一把揪起程明之的衣领,凶巴巴道:“什么?我当你是好兄弟,你竟然觊觎我家琬琬?!”
程明之一愣,忙摆手解释道:“玦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玦万分激动:“我要跟你断交!断交!”
“玦兄,你先听小生解释……”
两人争吵不休,就在此时,十里长街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马车轮子飞快滚动的声音在耳畔渐渐清晰,却是杂乱万分。
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它原先不紧不慢地道上行驶着,却在忽然之间,前头拉车的马匹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声惨厉的长嘶后,发了疯一般朝着前方乱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