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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团里的封闭式会议是上面领导组织的,为期一周。
第三天会议结束,姜梨被留下来和几位前辈探讨沿河舞蹈剧的剧情元素。
几位前辈先提出自己的想法,姜梨一一用笔记下来。
上头领导提名:“小姜,你是沿河演出的主导者,我们听听你的想法。”
姜梨起身,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我从几位前辈提出的舞台剧和音乐剧结合一体,进行创新,我们可以融入沿河历史与民间趣事、习俗,从古时候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祥瑞景象,到商业传承,再现代化科技的一种时代变迁。”
姜梨提出后,会议室寂静了几十秒,其中一位带头前辈拍手叫好,“可以啊,小姜提议非常好,既融入了文化历史,又将沿河飞速的发展呈现到了大家眼中。”
另一位前辈紧跟道,“这样一来上千人的舞蹈就可以千姿百态,不至于枯燥,舞蹈内容也相当丰富。”
慢慢的都讨论起来。
不一会儿,有前辈提出难度核心,“想法不错,很有创意,只是我们不能忽略一点。这样的演变过程,时代链接点,变装都需要科技转变,在编排上难度不小。”
姜梨把自己的想法大致地在纸上画了出来,科技效果是一部分,更多是由舞者的肢体动作完成,几位舞蹈编剧以及老前辈都一致认可,难度虽大,一旦成功又是文艺界的一大首谈。
几位领导听了相当满意,扭头问闻梵,“闻副团长,你觉得呢。”闻梵曾经在古典舞创造过奇迹的人,在舞蹈上极其有天赋。
闻梵赞赏地点了点头,“想法很有创新,就如几位前辈说,整体难度还是相当大,不过,有难度我们就要迎刃而上,不能畏手畏脚,我支持姜梨的想法!”
姜梨看向闻梵,两人对视一笑。
沿河的初步舞蹈背景和框架以及敲定,接下来就是编舞细节。
散会时,闻梵经过姜梨身边,轻声说,“沿河的民间趣事我那边可能会有,也不一定还能找到,有就给你拿过去。”
姜梨:“谢谢闻姐。”
闻梵:“先别谢,不一定有。”
姜梨回到剧团公寓八点十分,她看了下手机,老爷子没回她电话,消息也没有。
她六点多吃晚饭给他打过电话,姜梨又给奶奶拨了一个电话,不在服务区。
姜梨心里有些不安。
闻梵送资料给姜梨,进来就看见姜梨最喜欢的团扇上多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小吊坠。
“谁雕刻的,这么有特色?”闻梵可以肯定不会是姜梨雕刻的。
演出的道具以及服装,姜梨都会参与设计,在雕刻道具上还会亲自上手,手工艺相当好,可以专业的手工师媲美。
姜梨翻阅书籍的手顿了顿,柔和的目光在小玉坠上停留片刻,弯弯唇角,“一个朋友送的。”
闻梵没多问,把手里的资料放在她手边,“你要的沿河古时候的民间趣事。”
姜梨眨了眨好看的眸子,“谢了。领导你太好了,太爱你了。”
“少来这套,加油吧。”闻梵淡笑,“我这次在领导那边下了军令状的,你又是我全力举荐的,别让我失望啊!”
姜梨笑答,“全力以赴,不会让你失望。”
闻梵对姜梨的实力心中有数,没多叮嘱其他。
姜梨看了一会书,又给爷爷拨了一个电话,还是不在服务区。
闻梵离开没多久,商淮舟的视频电话进来。
姜梨看到商淮舟的视频,并没有考虑要不要接,很自然地接听了。
好像中秋那晚开始,姜梨对商淮舟的态度又回到那三年,又似乎比那三年相处更自在一些。
对商淮舟没那么多戒备了。
商淮舟看姜梨心不在焉,“有心事?”
姜梨无声叹气,脸颊上是藏不住的愁闷,她如实说,“我给爷爷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没接,以前不接电话也是常有的事,一般两三个小时都会回过来。”今晚隔了几个小时还没回她电话,还一直不在服务区。
商淮舟平展的眉头微拧,“姜老目前在什么位置?”
姜梨:“西川线靠南面,原本说这几天就下来了。”今晚直接联系不上人了。
商淮舟腾出另一只手,拿了工作手机,搜索了一下位置,以及周边事实晚报,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他清冷的嗓音放柔和了很多,“别太担心,姜爷爷在外面跑了这些年,对地势很熟悉,不会有什么问题。西川地理原因,手机没信号是常有的事。”
姜梨点了点头,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还是很担心。
商淮舟随手又拨了姜老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转即发了条消息给杜禾,【杜禾联系一下西川南部的当地相关部门,问问旅游线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上西川线的意外,大多很常态,不一定会有新闻出来。
商淮舟看着,“别担心,不会有问题。我已经让杜禾再联系相关部门,了解情况。”
“好。”商淮舟这么一说,姜梨莫名安心,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打视频过来有事吗?”
商淮舟看着她,薄唇漫着淡笑,“没什么,就想着跟你说说话。”
姜梨清澈柔和的眸子和商淮舟深色的眸子对视上。
商淮舟最近好像很不一样了,之前都是一张淡漠脸,现在那张冷隽的脸上是不是还有那么点笑意,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似乎还有点炽热。
那种炽热让姜梨目光无处安放,姜梨避开商淮舟隔着屏幕似乎都能将她看透的视线,她的脸颊泛起一丝乱潮,心湖卷起了一片无底的涟漪。
商淮舟轻笑声从鼻息发出,几分愉悦,不逗她了,“不要多想,不会有问题的。”
姜梨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商淮舟无条件信任。
商淮舟跟姜梨挂断视频,杜禾敲了敲门,然后匆忙进来。
他神色凝重,“商总,一小时前,西川南部岩泊山发生了滑坡事件,被困了十几名游客,姜老爷子就在那条线上,好像腿受了伤,和其他受伤的游客一起送到了医院。”
商淮舟听闻抓了手机,自己订了一张时间最近的机票,取了一件外套搭在小臂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杜禾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订一张回京市的机票,接姜梨去西川。这边的工作先交给商总监。”
杜禾开口,“要不要先不跟姜小姐说?或者让她在京市等。”西川南部是高原,深处大山,不好走啊。
“她不会等的,明天一早新闻上会报道出现,她看到会乱想,还会不顾一切地一个人来西川。她一个人上来我不放心,你过去接她。”商淮舟太了解那个小姑娘,骨子里倔得很,让她等不可能,还不如让她上去。
况且姜家的情况比不正常家庭,姜梨表面上没什么异常,内心很脆弱。
对她来说,爷爷奶奶是她唯一的牵挂和依靠。
她有权利知道一切,不管是好还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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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爷子是自驾游,一直由私人秘书驾车同行。
昨晚下暴雨,岩泊山到南部县城必经的一条山路发生了山体滑坡。
姜老爷子的车已经在安全区,又立马让秘书原路返回,帮助救助人员撤离受伤人员。
商淮舟早上凌晨四点多到南部人民医院的。
在看到商淮舟时,免不了姜老爷子惊讶一把。
商淮舟整个人风尘仆仆的,身上还携了一丝微凉和潮湿。他见老爷子除了腿伤,手臂上还有外伤,担忧道,“姜爷爷,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他在医院过道碰见送医生离开的姜奶奶和周秘书,了解过情况,姜老爷子的腿有旧伤,这段时间天气潮湿腿上的旧伤复发,前几天还不小心扭了下,昨晚带伤指挥撤离,自己的腿伤严重复发,检查时发现里面长了一个小肉瘤,做了一个小手术。
姜老爷子精神饱满,抬了抬他那条打石膏的腿,“我能有什么问题,就这条腿不太争气。”
姜奶奶没好脾气地说,“是没什么问题,不把这条腿折腾没了,”姜奶奶表面是斥责,实则担心不已,“七八十岁,还以为是个小年轻,还逞个什么能!”
姜老爷子嘿嘿笑了笑,在其他人面前姜老爷子喜欢吹胡子瞪眼的,嗓门又大,在姜奶奶和姜梨面前每天都是笑嘻嘻的。
其实,姜老爷子军人出身,身体素质很好,快八十岁的人,很难猜测年龄,看起来也就六十出头。
姜奶奶把手机递给蒋老爷子,“你自己先给囡囡报给平安,昨天晚上你不让回电话,囡囡只怕又担心了一晚上。”
姜老爷子抓了抓浅浅的头发,面上表情很丰富,他有预感,姜梨看他躺医院,他会被骂。
商淮舟在一旁说,“姜爷爷,我赞同姜奶奶的话,姜梨昨晚一直在担心您们。”
姜老爷子忽然从商淮舟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他还纳闷商淮舟怎么过来,还知道他在这边。
原来这两个小的没断联系啊,他以为上次他家囡囡跟他挑明后,两人就不会有联系了。
姜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又欢喜的光芒。
商淮舟话刚说完,姜梨的视频先进来。
姜梨刚刚看到推送新闻,岩泊山昨晚九点十五分发生山体滑坡。
爷爷、奶奶出西川必经之路,被困游客二十多名,几人重伤,十几人轻伤。
姜老爷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听视频。
迎眼来就是姜老爷子穿着病号服的样子,姜梨心脏骤然往上提了提,“爷爷您怎么在医院?你受伤了?”
姜老爷子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说来话长,小问题,小问题啊,囡囡乖千万别担心,爷爷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又能跳又能蹦了。”
姜梨听到要躺这么久,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姜梨很少哭,尤其是在他们两位老人家面前,基本没掉过眼泪,姜梨这么一哭,姜老爷子慌得不成样,“囡囡你别哭啊,爷爷跟你开玩笑的!爷爷明天就能下床,不,爷爷马上就能下床,不信我下床给你看。”姜老爷子当真要起来,被姜奶奶一把按住,“你好好躺着吧,别瞎折腾,怎么不告诉你孙女七八十岁了还逞能的事呢。”
姜老爷子抓了抓头发不说话,他军人本性,哪怕退休十几年了,军人骨子里的思想,任何时候都以民众安危为己任。
姜老爷子没跟姜梨说两句话,手机就被姜奶奶抢了过去,她笑嘻嘻道,“囡囡别担心,你爷爷就自己作的,扭伤了脚,不是什么大状况,安安分分躺个几天就没事了。”
“我那怎么能叫作,是出自本能。”姜老爷子哼声。
“我们姜家不需要再出英雄了!”姜奶奶厉声怼了姜老爷子一句,眼底浮现一丝隐忍的痛楚。
姜老爷子自知撞了忌讳,霎时哑口无言,他缩了缩脖子,小声哔哔,“老婆子,你都数落几个小时了,还不够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遇到这种事我保证立刻调头!”
姜奶奶被气笑,“你是调头了,往回头调对吧。”
姜爷爷嘿嘿笑了两下。
姜梨听着爷爷奶奶拌嘴的声音,还是熟悉的状态,她泪水在眼眶打转,嘴角挂着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姜梨吸了吸鼻头,娇嗔道,“爷爷,你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我就让奶奶不要你这个毫无安全感的老头儿了。”
姜爷爷很自信,“你不让要,你奶奶说了,我在她心里是天下第一帅,谁都替代不了。”
姜梨被彻底调笑。
姜奶奶瞪了一大把年纪还自恋的姜老爷子一眼,说他老不正经。
姜老爷子不吭声了。
姜奶奶收了收情绪,冲镜头里的姜梨微微一笑,小声说,“囡囡,你看看谁在这里。”姜奶奶说话的同时把手机视频的镜头稍微地往身后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