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筠哭丧着脸,颤抖着伸手,斯哈了几下,手中一下子出现了三个带血的铁蒺藜,他手腕一转,那三个铁蒺藜,立马被他甩飞了出去,站在最前头的三个蓝田军士兵,应声倒地。
苏筠收回了视线,看了看那个大坑,神色黯淡了下来。
“烈焰死了。”
烈焰是苏筠的战马,他们一起南征北战,打过了许多次架。他落下去的时候,还能用长枪扎在坑的边缘缓冲一下。
可战马体积重,个头又大,马失前蹄根本没有办法自救,直接落入了坑中的陷阱里。
“一会儿,咱们就把它带回家”,段怡的声音虽轻,但却是十分的坚定,好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筠闻言,重重地嗯了一声。
见苏筠无大事,段怡这才放心下来,她看着那独孤逅的尸体,心有余悸。
若是苏筠不松手,将长枪拔出来,那被雷劈的可就是他了!
“天打雷劈!你们可瞧见了,这老天爷劈的到底谁?”
段怡趁热打铁,朝着那郑铎看去,“便是上天,都知晓你们蓝田军不过是为虎作伥,做的乃是那逆天行道之事!”
“沈青安残暴不仁,滥杀无辜,随意便屠人满门!凌人妻儿!”
“郑将军,从前你做的乃是保家卫国的大事,是以天助于你。可今日,你瞧见了么?”
段怡长枪一挥,指向了躺在地上,散发出阵阵古怪焦味的独孤逅。
苏筠银色的长枪插在那黑漆漆的尸体上,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雨水落在地上,黄泥巴泡散了开来,四处都泥泞不堪。
郑铎摇了摇头,他沉着脸看了一眼独孤逅的尸体,朗声道,“今日老夫绝对不会让你过这蓝田关!”
他说着,想着曾经听来的江湖传闻。
说段怡此人,特别不喜欢美男子,每次行军大战,都是按照脸来杀人,头一个要杀的,都是生得最好看的那个。
今日一瞧,果真传言非虚,独孤逅死了。
郑铎想着,偷偷的看了一眼天空,心中敲起鼓来。
这当真还是头一回,天雷劈了他们自己人。
从前瞧着雷劈死对方将领,瞧着对方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得罪了神明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可这回倒了个个儿,却是让他亦是觉得惊疑不定起来。
郑铎捂住胸口,心道不好。
连他自己都被今日这一出事给镇住了,何况是其他士兵呢?
两军的战鼓,号角,几乎是同时响起。
紧接着,铁骑飞过,溅起了一地的泥水。
步兵们举着大盾,一步步的有序的朝前行进而去。
段怡拍马,朝着那郑铎冲去,临到那独孤逅的尸体旁边,苏筠一把拿回了自己的银枪,刺死了一个蓝田骑兵,一跃过到了那匹马上。
落马的时候,他疼得一弹起,随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段怡瞧他又活蹦乱跳的,长枪挑飞了蓝田士兵,转眼到了郑铎面前。
她眯了眯眼睛,长枪精准的朝着郑铎的双下巴刺去,就在还有一尺距离之时,却是被一把斜里横插出来的海王叉,一下子挡住了去路。
段怡定睛一看,正是那额前挂着八卦镜,光着脚丫子的不知名偏将。
“韦猛!”段怡呼唤出声,将那海王叉一挑,拨开了去。
海王叉想要再次阻拦,却瞧见巨熊一般的韦猛挡住了他,那巨大的锤子,锤头比他的脑袋还大,从半空之中,猛的砸了下来。
“早就听说,江南王手下有个棺材子,英武不凡,天生神力,一锤可以定乾坤。没有想到,此人竟是已经转投了段将军。”
段怡听着那郑铎的话,点了点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也难怪郑将军你身边无人可用,只能用废物二世祖,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海岛野人了。”
郑铎闻言,心中已经带了气,“顾老将军一生清明,为人忠正,这不知道,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外孙女。”
他虽然年纪大了,且平时里大战偶尔靠玄学取胜,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全凭真本事的。
他虽然暗自心惊,段怡半路出家,年纪不大又是个女流之辈,手底下的功夫竟是如此骇人。
可却是并没有任何的畏惧。
虽然邪性,但是他绝对杀不了段怡,段怡一时半会儿,也别想要了他的性命。
“独孤逅乃是沈青安的舅侄,他如今死了,你如何向沈青安交代?如今陈鹤清围攻京都,你死守蓝田关阻拦我们又有何用?”
“倒是不如去京都护城,兴许能叫沈青安那老儿死得别致一些。”
“毕竟我不想陈鹤清,只会死去的大周的那些把戏,什么砍头毒杀。我却是不同,我还会切片。保证他头一片到了阎王殿,后一片还在奈何桥,看遍地府风景。”
郑铎听着,却是呵呵一笑。
他那白糯米团子一般的双下巴,抖动了起来,看上去越发的和蔼可亲了。
“我对燕王十分有信心,京都固若金汤,陈鹤清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不出三日,那河北河南道,亦会姓沈了。”
段怡见他油盐不进,几乎没有劝降的可能,亦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前她还在想,大周朝的狗皇帝,可真是不会用人。
像郑铎这种欧皇,岂能把他放在这里镇守一个小小的蓝田关,老天爷的亲儿子都在你手中了,你咋地就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叫老天爷都给你卖命?
她还想着,若是可以,可以让郑铎为己所用,如今看来,却是可惜了。
段怡想着,瞧着那郑铎神色愈发的淡定,心中暗自腾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余光一瞟,却是陡然发现,在那蓝田关两侧绿油油的山体上,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洞。
每一个洞处,都放着一架投石机,密密麻麻的蓝田军,像是勤劳的小蚂蚁一样,往上装填着大石头。
段怡心道不好,大喊出声,“小心投石机!”
她的话音刚落,那些投石机齐发,大石头飞了过来。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山体突然像是动了一般,上头的泥浆砂石,哗啦啦的垮了下来,段怡脸色大变,怒吼道,“快退!”
第三一零章 自然的威力
先前屹立在那里,仿佛永远都攻不破,大不烂的大山,转瞬之间,变得脆弱无比。
蓝田军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那半山腰新掏出来了一整排的大洞不说,还像那么屎壳郎一般,在山体之中,整出了一条道来,偷偷运送弓箭手还有投石机所用的大石头。
那大洞先前,用树枝挡住,段家军的注意力全都被那郑铎的离奇运道吸引了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茬儿。
倾盆的暴雨,将泥土冲刷得十分的松软,那投石机又齐刷刷的用力投掷。
两相交合之下,山体滑坡就不是奇事了。
段怡脑子转得飞快,有些懊恼自己个早没有发现。
“退!快退!山要垮了!”段怡大声喊道。
那投石机投下的大石头,飞了过来,不少段家军将士,都砸了个满头,一时之间伤亡惨重。
听到段怡的吼声,又感觉到那山体的震动,将士们纷纷慌了神,拔腿就疯狂地跑了起来。
在这天灾面前,哪里还分什么段家军蓝田军,人都下意识的乱冲起来。
段怡拍着马,瞧着有一个小兵摔倒在了地上,眼瞅着身后的战马就要踏了上来,她心中一惊,伸手一抓,将那小兵拽了起来,甩上了马背。
那小兵坐在段怡身后,惊魂未定。
在他离地的那一瞬间,马蹄子已经踩在了他先前躺倒的地方,踩出了一个深坑。
他定睛一看,只见旁边亦是有一个蓝田士兵被挤得摔倒在了地上,疯狂奔逃的人,一个个的踏上去,很快他便口吐鲜血,没了气息。
小兵一阵后怕。
段怡瞧着面色发沉,突然之间,她拿起脖子上的一把哨子,胡乱的吹了一声。
那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差点儿没有将身后的小兵震下马去。
紧接着,他便听到,声音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哨子声。
那声音有长有短,不同于段怡那仿佛送人升天一般的穿刺声,这哨子声有长有短,乍一下听起来,仿佛杂乱无章,但其实内里大有乾坤。
“是程将军,程将军在指挥大家撤退”,小兵激动的说道。
段怡见慌乱的段家军,像是得了指引一般,开始有序起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自打那日在江南道,她弄了以假乱真的大旗扰乱视线,破了程穹布阵大法。
这厮便痛定思痛,尝试了许多旁的办法,以避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这哨音,便是他平时里布阵练兵时的一个新招数,且程穹怕像之前一样,只要他一个人被斩杀,大军便乱了套。
于是一共打了三把哨子,他,祈郎中,还有段怡,三人各有一支。
他若是死了,祈郎中上,祈郎中死了,段怡上,段怡死了……
主帅都死了,那还打个什么劲儿?
没有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段怡想着,将那小兵寻了一处空隙处,放了下去。
她坐在马上回头一看,只见那大山震颤了几下,完全绷不住了,几乎是有半个山壁,都垮塌了下来,宛若黄河水决了堤一般。
那投石机连同藏在山洞里的山石,一并滚了下来,在上头填充大石头的蓝田军,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就被那滔天的泥石卷了下来。
蓝田军在关口列队,背面靠着大山,几乎被盖了个正着。
再就是段家军的前锋军,战鼓擂响之后,深入了敌中,撤退不及的,亦是一下子被吞噬了进去。
段怡四下寻着苏筠,整个段家军中,没有人比她还有苏筠,以及韦猛更喜欢突击了。
他们三个都是暴躁强攻型,二话不说,直入敌军之中一统乱杀,非要踏着人的尸体,杀出一条血路来!平日里这般作风,自是能够鼓舞士气。
可这如今,却是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尤其是苏筠屁股上还流着血,不知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