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颔首,带着宫人转身阔步离开,刚要下玉阶忽然又转回来走到陈娇身边,在她惊异的目光中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笑的温柔和煦,他轻声道:“朕也好像和阿娇一起出去。”
陈娇的双颊染上红晕,她拉了刘彻一下在他耳边也悄悄的说:“那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一起出去玩,谁都不能说哦。”
陈娇难得用这样娇软的口气,刘彻失笑,点了一下她尖翘的鼻尖才重新带人离开。
陈娇微笑着注视着刘彻远去知道他上了御撵才收回目光。不过此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潋滟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海一般的深邃。
平阳公主,好一个平阳公主啊,哼,果真是下定决心要跟她这个大汉皇后死磕到底了。
就前世而言陈娇与刘彻前七年的婚姻都非常稳定,刘彻有事也会心血来潮临幸宫人,但那多是露水之欢,算不上什么恩情,陈娇一撅嘴他就把那些女人远远地打发掉,因此这些女人虽多毕竟没有威胁,就算陈娇不闻不问他有时甚至都不会看她们第二眼。他与陈娇真正的婚姻危机导火索还是在卫子夫身上。
虽然陈娇早就明白她与刘彻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无法理解和骄纵跋扈,刘彻是天子,即位十年都没有子嗣确实足够令朝堂难安,而她没有子嗣却又容不下刘彻开枝散叶令别的女人受孕,这才最终失去了后位。
即使没有卫子夫也会有张子夫李子夫,可这些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平阳公主早早给刘彻准备好的!她平阳公主很早之前就没安好心!
想到这里陈娇唇边露出一丝很难察觉的冷艳笑容。如今她几分敲打难为平阳公主,这个女人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三番四次邀请刘彻去她府中,把那些调教有方的歌女舞娘打扮的越发美丽妖娆,比前世提早几年就开始迷惑刘彻,根本就是看不得他们夫妻和谐,就是想让她更早失宠!
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她陈娇从来都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平阳公主与平阳侯惊喜的迎便装刘彻入府时,刘彻笑意盈盈什么话都么没多说,只是给曹小北使了个眼色让他留在了侯府门口。
他答应过阿娇,他们出来玩谁都不告诉,他们就是这么随性,就像他忽然来到长姐家中一样,他的阿娇也要让平阳侯一家惊喜一下才好呢。
彼时刘彻还年轻,心中尚存那点点少年心性,想到他的妻子和他一样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他就很高兴,他的地位注定了他是孤家寡人,他太孤独了,他喜欢志同道合的人,尤其是他爱着的枕边人。
大概一个时辰后陈娇的马车才来到平阳侯府门口,她下了车正看到一脸惊喜的曹小北迎上来。
“娘娘……公子爷您可来了。”曹小北看着一身男装打扮的陈娇抽了抽嘴角有些不习惯,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改了口。
陈娇看曹小北有点局促的神情快意一笑,压低声音问道:“你家主上进去了吗?”
曹小北立刻点头:“可不是都进去快一个时辰了,刚才还派苏一出来问公子爷到了没有,主上在里面跟平阳侯都聊了好一会了,这会儿想必都准备开晚宴上乐舞了。”
准备好乐舞美人这就对了,就怕来的早了呢。
陈娇淡淡笑了笑道:“那正好,你带我和大寒进去吧。”
平阳侯府的门卫都认得曹小北是与他家侯爷和公主的座上宾一起来的,这会儿迎着两位公子进去他们自然不敢相阻。
陈娇跟曹小北过了前庭忽然顿住脚步道:“小北,平阳侯府的景致这么好我想四处看看呢。”
曹小北张了张嘴挠了挠头才道:“公子爷,小人也只来过两次,这前庭后庭的游廊主道记得还算熟,这别的地方,恩,您瞧小人也不认得路怕给公子爷带到别处去了。”
陈娇笑道:“那不碍事,我听陛下说你走街记路最有一套,我就在这附近走走,你只要记得回来的路便好,我们四下看看要不了太久。”
刘彻与陈娇那么亲密又是皇后之尊,曹小北早把她也当做了效忠的主上,高贵冷艳的皇后对他说话温和是给他脸面,他怎么敢说不行,连忙笑道:“公子爷想看那小人陪着就是,只盼着公子爷早些进去,不然主上怕要久等了。”
“好,只看一看便罢。”陈娇淡淡笑着就朝北边的月门走了过去。
曹小北不知道路她陈娇可知道,这平阳公主府她前世来过的次数数不胜数,那时候她还当平阳公主是知心长姐,这府里早就游过多少遍,就连平阳侯府蓄养歌姬的地方她都一清二楚。
陈娇就这么“无意”的走进了一所热闹的院落,那院中许多衣着艳丽的女子正在踢毽子。陈娇进去时那彩色的毽子正朝她的方向飞过来。
说起踢毽子陈娇从小就是高手,她现在在宫里闷了也会邀几位没出阁的小公主踢踢毽子,是以着彩毽飞来之时穿着男装的陈娇抬腿就拦了一下,然后轻盈一踢,毽子在空中挽了个花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手中。
☆、第110章 二虐平阳
陈娇这个动作做的极为潇洒耐看,那边几个踢毽子的美人看她那动作看的的都是满脸惊喜,见那彩羽毽子落在陈娇手心才抬起头来,发现眼前竟是一位身量不高却十分秀雅的公子,于是都羞怯怯的低下头去。
能带着侍从进入平阳侯府的年轻公子必定既富且贵,那些歌姬美人毕竟不是深宅闺秀,见了陈娇这般春颜月面都有些好奇悸动,为首的女子便大方的盈盈一笑上前行了一个蹲身礼。
“公子好俊的身法,且把彩毽还给奴婢吧。”
陈娇将彩毽递到女子面前温和有礼的笑道:“我与家人受平阳侯邀请前来府中做客,走迷了路,正遇到美人们在此,本是唐突了但真没想到平阳侯府竟有如此多姿色绝伦的佳丽,平阳侯真是艳福不浅,我与家人都十分艳羡。”
说实话这些女子长得确实个个五官端正身材窈窕,上妆之后也算得上美丽,即使美得有些平淡庸俗,好在她们技艺在身,上了舞榭歌台也能吸引不少眼球。
歌姬听到年轻俊秀的公子赞美自己自然十分高兴,她们都知道平阳侯有公主管束哪里敢坐拥如此数量庞大的歌姬?自己不过是被平阳公主蓄养□□为那些将要送与贵人的美女做个陪衬罢了。不过她们的容貌虽及不上今日被安排到殿前表演晚宴歌舞的那些美人,但她们也有一颗心向翩翩贵公子的心,有飞黄腾达的梦,而且眼下这位不也算得上是贵人吗?
“公子说笑了,奴婢哪里有福气伺候平阳侯,只是长公主怜悯奴婢们,让奴婢们在这里修习歌舞,他日若有机缘能被长公主看上送与贵人便是报答了长公主的知遇之恩了。”搭话的歌姬带着几分娇羞答道。
“哦?贵人,不知是什么样的贵人能得到众位美人的垂青?”陈娇循循善诱的继续问。
恰在这时一排六名抱着琵琶的白衣红边淡妆女子由一名嬷嬷引着从小径上走过来,陈娇侧眼看去,只见那六名女子真真是各个绝色,眉眼之间或妖娆或清丽,各有特点却都十分耐看,一看便是下功夫寻来的美人与眼前这些歌女舞娘又不可同日而语。
陈娇的目光在这六名女子脸上一一扫过,并未看到卫子夫熟悉的那张脸。
“这位公子是谁?怎在此处?”引领美女的嬷嬷看到立在庭院中男装打扮的陈娇大惊失色,“公子请移驾前庭,此处并非接待之处。”
那嬷嬷说话倒十分客气,也恐怕陈娇是平阳侯请来陪坐的贵客,不过见陈娇的目光□□裸在六位美人的脸上逡巡她就有些着急。
陈娇哼笑一声,负手走过去并不理那嬷嬷,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最前面垂眸静默的美人笑道:“好俊的姑娘,跟本公子回去可好?”
陈娇说着就学刘彻平日在椒房殿无人时邪魅的样子,挑起那美人的下颌,连刘彻的口气都学了个十足的惟妙惟肖,一副纨绔少爷的做派直让那温顺的美人都有几分不自在,小声道:“公子自重。”
美人们被□□的温顺异常,可领头的嬷嬷就忍不了了,这好歹还是在平阳侯府,调戏人调戏到主人的家里来了,这可成何体统?况且不管眼前这位公子来头多大,还能大的过公主交代的前殿的那一位?这些美人可都是平阳公主专为那一位精心准备的,怎么能给别人调戏了去?
“公子请自重!”
这嬷嬷也是平阳身边得力的人,她家公主就怕出什么岔子专门让她过来带着挑选好的六名美人到殿前表演,以期获得那位贵人的青睐,她可不敢让事情坏在自己手里。
“不知公子是哪位大人,还请高抬贵手!这六位美人都是我们公主为至亲贵人准备进献的礼物,还望公子不要辱没了公主的心意!”
陈娇听了嬷嬷一番自以为有礼有节的说辞立刻就笑了,她本以为让这些地位卑微的歌女说出平阳公主的意图还要费些功夫,岂料想这么简单就让嬷嬷说了出来。
“是送给公主的至亲贵人?”陈娇斜眸看了嬷嬷一眼,口气重带了些许惊讶,“哪位至亲贵人?”
“这自然是不能透露的,只是老奴多嘴劝一劝公子,这位贵人是公子招惹不起的。”
陈娇潇洒一笑,看着刚才被自己“调戏”那名美人道:“那可怎么办?我这人向来就任性惯了,越是贵人的东西我就越想要,除非说清楚那位的身份,不然我怎么能甘心?不如这位嬷嬷请平阳长公主过来,我问问清楚也好死心。”
“公子也是出身不凡,何必在乎这几个美人,老奴还是请您到前殿去吧,上人主子都在那里。”
陈娇唇角带着轻缓的微笑摇头道:“那可不行,嬷嬷去请平阳长公主过来,不然这些美人我一个都不能让你带走。”
那嬷嬷虽然惊讶于陈娇的不识时务但到底自己身在侯府又有平阳公主为她撑腰,想来想去也没有谁能大的过前殿的那位“贵人”,于是看着陈娇眼中生出几分不屑,淡淡道:“那好,那老奴就去禀告长公主,只是还望公子赐尊名老奴也好回禀。”
陈娇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嬷嬷的回答:“你便说我是堂邑侯府的少公子吧。”
眼看着那嬷嬷快步离开了月门,曹小北心里没底的很,上前小声道:“公子爷,您这是何意呀?”
陈娇笑道:“玩玩而已,你先回去禀告你主上就说我稍待片刻就过去,让他少安毋躁,去吧。”
曹小北眼见陈娇想让他先走,只能低头道一声“喏”,然后小步离开了院子。
此时院子里就留下了这些歌女美人,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陈娇,场面尴尬极了。只有陈娇从容不迫唇带傲然的淡笑,她从那歌姬的手中拿过彩毽微笑道:“你们也没什事做,不如帮本公子数着,看看踢到第几个你们的平阳长公主会来见我。”
美人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玉面佳公子到底是什么用意,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看她姿态敏捷灵动的踢起毽子。
被嬷嬷悄悄请出大殿的平阳公主走在来北厢的路上,她真是非常纳闷,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跑到她的平阳侯府不清不楚的就敢跟她抢美人。
“长公主,老奴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还以为是您和侯爷另外请来的贵客,他还说他是堂邑侯府的少公子。”
平阳公主刚才听了嬷嬷的话心里就一直有个忐忑的疑影:明明没有人进来禀报,堂邑侯的少公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家中?这个少公子陈君爱不是才年不过十岁么,还能看上哪个美人?!
“那人多大年纪?”平阳公主带着几名侍女一边快走一边问。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了。”嬷嬷追着她的脚步小心回答。
平阳公主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可又十分好奇,心说这年龄都对不上号,她到底要看看谁敢冒充堂邑侯府的少公子来触她的眉头,一个冒牌货竟然还敢闹到她的府上了!
杂乱急切的脚步声在陈娇背后响起,大寒站在月门处轻声提醒道:“公子爷,有人过来了。”
陈娇丰润的红唇弯起,她脚下用力对着月门的方向起脚就是一个猛抽,那带着五色羽毛的彩毽嗖的一下就飞向了月门外,啪的一声正巧打在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平阳公主下巴上。
“唉哟”平阳公主冷不防被这飞来的不明之物打中,只觉下巴一阵钝痛,怒火马上就在胸中升腾起来。她挥退上前的嬷嬷和侍女,直起腰指着陈娇的方向就大声怒道:“哪个不长眼睛的贱婢,给我拖过来!”
“长公主,你的待客之道可真不怎么样啊。”
随着平阳公主的怔愣,陈娇悠闲的踱着步子走了出来,“长公主,怎么连你都认不得我来吗?”
平阳公主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陈娇那张俊秀的脸,她只觉得喉咙发干,嗓子里的声音都有些哑:“皇……你……您怎么,怎么来了?”
陈娇和刘彻毕竟是微服出宫,被刺杀的危险时常会有,因此保证他们的身份尽可能少的泄露是每一个列侯宗亲的责任,大惊之下刚回过神的平阳公主也不例外。
“长公主,你的‘贵人’能来,我怎么就来不得呢?”陈娇唇边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平阳公主,“我一不小心就走到了这里,可巧遇上了你家里这些色艺双绝的歌姬还有这几位姿容绝艳的美人儿,你说巧不巧?”
陈娇把“贵人”二字加重了语调,听得平阳长公主一阵心惊肉跳,心说她的如意算盘不会已经被陈娇知道了吧。不管怎么说她有送给刘彻美女的打算也确实就这么做了,可是她并不想让陈娇抓个正着啊。
天子和皇后才大婚不过半年,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没有理由给天子送女人她有什么资格管天子的房中事?况且她要是把这个先河明明白白的开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前面那么这两位的面子往哪里搁,怎么,就你平阳关心天子,她们这些真正做长辈的都不关心天子?
反正平阳公主说什么也不能承认!
不过她此时的心思别人可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位嬷嬷此刻就躬身看着陈娇道:“长公主,就是这位公子自称是堂邑侯府的少子,要您把送与那位至亲贵人的美人留下来不准老奴带走。”
陈娇微笑看着平阳公主一会白一会青的脸色,只觉得这位嬷嬷跟自己可谓是“神配合”,这不许沟通不需眼神的“默契”恐怕要把平阳公主当场气死。
“贱嘴!”平阳公主劈手就给了那嬷嬷一个响亮的耳光,把那嬷嬷当场就打晕了,踉跄几步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侍女、美人和歌姬们全都惊呆了,不知道平阳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她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人人自危。
陈娇根本不管平阳公主打人的举动,仍旧笑的风轻云淡,目光轻轻扫过那些低头不语恭顺乖巧的美人和歌姬:“长公主你看,你蓄养那么多歌姬舞娘却不是给平阳侯享用,竟然要送给至亲,长公主的这位至亲可真是艳色高张桃花不断啊,就是不知道这位至亲是谁呢?”
陈娇这句话显然是明知故问,她就是要逼平阳公主,就是要给她难看,她就知道太皇太后与薄太后在上,她陈娇在中,平阳公主就算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她们!
“这,这是……您不要听这些不入流的贱婢胡言乱语,哪有……”平阳长公主心虚的很,有些语无伦次的说。
☆、第111章 三虐平阳
“长公主既然敢做又何必藏着掖着呢?”陈娇斜觑着平阳公主,古雅的菱唇微微上扬,“不如让我猜猜吧,可好?”
平阳公主此时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倘若陈娇真的说出了她送给刘彻美人的意图,她该如何作答?她有什么理由能为自己开脱?以陈娇前次那样不肯善罢甘休的态度她要如何在自己家中收场?
平阳公主此刻真是一口闷气梗在胸,她都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想不通去找陈娇的不爽,如今眼看收拾不了这条成了精的小狐狸倒要惹得自己一身骚。
不行,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她平阳公主一定要沉得住气,一定不能承认,只要自己不承认陈娇就算再怎么有理再怎么生气再怎么挤兑她也没证据,反正那些蠢货奴才只说是“至亲贵人”,又没有说是送给天子,她还就不信陈娇没凭没据的能在平阳侯府拿她怎么样!对,一定不能承认,不承认陈娇就没办法只能干生气,气死她!
平阳公主这样一想心下竟然一阵松快,镇定的笑了笑道:“您一定是误会了,这些奴婢……”
“恩,我想到了”平阳公主的话没说完陈娇忽然笑了,食指点着自己的红唇道,“长公主的至亲是我的二嫂隆虑公主啊!怪不得呢,长公主人脉广布朝堂,我二哥隆虑侯后日生辰的事想必也瞒不过长公主,这些歌姬舞女怕是要送给我二哥隆虑侯的吧。”
陈娇带着几分天真和惊喜说完转身看着一脸惊愕的平阳公主真是开心极了。
就知道她不会承认,不过没关系,本来也没想过让她亲口承认呢,哼哼。
平阳公主被陈娇一席毫无预料的话惊呆了,刚想本能的回答不是却又想又被陈娇先一步说道:“难道不是?可是若不是送给我二哥这位‘至亲贵人’……呀,该不会是长公主本事太大一手遮天,雁门关的通牒都弄到了一大把,要把这些花样女子送到关外给南宫姐姐的夫婿伊稚斜单于送过去吧?”
这一提起匈奴单于别说平阳公主的脸色变了,就是那些歌姬舞娘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