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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他身侧附近的白麾龙腾军在看见这个笑容后居然在这寒冷的夜色中惊出了一背的冷汗,都统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还记得上次笑是在五年前的那个屠城之夜;看来今晚这些人是活不下来了。
  徐昭不知谷外的情况,可看段逸的神色和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再不嬉笑打闹的老家伙们,便知道,来者不善。
  回忆起刚才被压在雪地上闻到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徐昭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本来身边就有这么一帮神经病,现在又来一伙儿更不好惹的家伙,难道真是她上辈子罪孽太多,这辈子才会遇到一个又一个的麻烦?
  徐昭欲哭无泪的抱紧怀里的元宵,抬头问段逸:“上官无策是谁?是不是段清出事了?”
  段逸薄唇紧抿,飞起来的雪花在他的眉宇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可还不及他此刻眼瞳中的半点冰冷;如此冷酷中带着嗜血味道的老疯子是徐昭第一次见到;她真不知是该夸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居然连老疯子都能激怒还是该为他默默擦一把泪,老疯子已经够疯癫了,再让他疯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三老头担心的望了眼将军,喃喃自语了一声:“上官无策亲自出动,可能少将军是真的出事了。”
  “老三,你是不是连嘴里最后的几颗牙也不想要?”
  三老头忙闭上嘴,一对灵活的眼珠慌张无措的飘来飘去。
  五老头恫吓完三老头之后,再出声安慰将军道:“少将军绝非等闲之人,除了四十万镇北军是他强有力的后盾,王府的死士暗卫也不是软骨头可任由人拿捏;就算是龙腾军,也不是一口就能将镇北王府吞下的。”
  段逸紧揪的眼神看向出声安慰他的下属,又看向周围将他护在最中间一眼坚定的属下们;乱了的心在此刻像是被一双温暖厚重的大手轻轻拂摸,在缓缓的呼吸中渐渐归为平静,就像奔腾的溪流回归到了大海;刚才的那一乱似乎只是幻觉,眨眼间便消失的连踪迹都无处找寻。
  他是整支队伍的队魂,是所有属下拼死效忠、终生追随的王者;身为王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乱了心智,越是危险的环境,他越是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他才是能在险恶的环境中为兄弟们找出一条继续活下去的路。
  当年,他带领三百名手下从大宛一路来到大梁,数年过去,三百名手下只剩下不及当年的一半;他告诉自己,死亡,已经够了;他要领着剩下的弟兄们,活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段逸伸手就在五老头的肩膀上重重的一拍,然后看向其他人:“要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众人听到这话,冰寒的脸色立刻好转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个干脆捧了一捧雪在脸上恨恨的搓了搓,直到搓的脸都红了,这才咧着嘴嘿嘿的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龙腾军还是咬着咱们不放,看来咱们的威名在军中依旧屹立不倒叫的响当当,还别说,冲这一点老子还挺高兴。”
  众人一听这句说话,一张张跟老黄瓜似的脸上顿时溢出满是自豪的表情,那得瑟样儿,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的紧迫感。
  “将军,既然是上官无策来了,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变动?”还是五老头最是冷静,直接说出眼下重点。
  段逸紧蹙这眉心,显然是认为眼前的对手颇为棘手:“留二十人跟着我,剩下的人一路设埋伏,霹雳弹、雷弹子、搜火绳、毒粉,能用的全都用上;他不是千里迢迢来见我这个师兄吗?既然如此盛情,我怎能让他空手而归?当送他一份大礼才是。”
  众人一听段逸的话,瞬间就被点燃了;要知道这个上官无策可是出了名的杀神,当年就是他一路击杀,害的将军重伤养病十载,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三百位兄弟,有一多半都是死在他手里;此仇,必定要报;今晚,就先给他上点小菜尝尝。
  “将军请放心,您尽管保护好自己和少夫人,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
  说着,一帮老头儿可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刻,这些老家伙们不再是一副嬉笑怒骂的老顽童模样,而是最可靠、信任伙伴,光是看着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便觉得纵然身陷千军万马之中,有他们在,也不会害怕。
  段逸对自己最衷心的属下们点了点头,然后拉上徐昭的手腕就往谷口方向走:“老五他们要设置埋伏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去拖延。”
  徐昭被拉的跌跌跄跄,一路小跑的跟在段逸身后,一面担心的问道:“那个上官无策很恐怖吗?据我了解,上官姓乃大宛皇族姓氏,他是大宛皇族人?”
  段逸头也不回道:“对,他不光是皇族之人,还是我当年最疼爱喜欢的小师弟。”
  虽说在上官无策开口的第一声中她就知道老疯子与那家伙的关系,可从老家伙的口中亲自承认,还是要她有些颇为惊愕;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如此差的师兄弟?刚一见面就如两军对垒,互相要置对方于死地。
  似是知道徐昭心里的疑惑,段逸再次开口说道:“那家伙就是个怪物,从小就天赋惊人不说,还极为嗜血杀戮;当年师父就是看他天资不错才收他为徒,穷极一生将毕生的武学都教给他;可他呢,学成之后的第一天就弑师,跟着便于我水火不容;在这种怪物的眼里,只有死人和活人,没有任何感情。”
  徐昭听的心口一惊,刹那间就站定在原地,不敢再动。
  段逸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看她:“怎么了?怕了。”
  徐昭有些哆嗦,她虽然也算见识过血腥,可是像上官无策那种人她还从未见过;本以为来者只是个高手,却没想到还是个变态的怪物,这要她如何不怕?
  “怕。”徐昭老实的回答。
  段逸显然是没想到徐昭会如此老实的说出自己的恐惧,先是一怔,跟着便爽朗的笑出声:“怕就好,只有怕死的人,才会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才会活到最后。”
  “难道你就不怕?”徐昭眨着无辜的眼神追问。
  段逸脸上的笑容稍停,跟着低头看向她:“他现在应该怕我才是,因为我身边有你,你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是他最害怕的。”
  怎么又绕到她身上了?上官无策怎么会怕她?
  段逸继续领着徐昭往外走,紧抿的薄唇微微抿动了一下,似乎在做某种决定,最后,在快要靠近谷口的位置停下来;一口浊气被他仰头吐向空中,沧桑硬朗的脸上挂着怅惘,微微嘶哑的声音带着对往事的回忆,缓缓出声:“丫头,刚才的话我没说完,上官无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第一是冲着我,但最重要的是冲着你;老夫一路软硬皆施、坑蒙拐骗的势必要将你带回大宛,你与我儿有婚约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我大宛皇族最尊贵的公主,怎能流落异国,成为一个善弄权术的朝臣之女。”
  说到这里,段逸一顿,跟着单膝跪地,在徐昭不解无措的眼神下铿锵有力的说道:“锦荣公主,老臣蛰伏大梁十数载,终于寻到您、等到您,不负先帝先后所托,可将您堂堂正正的迎回国了。”
  ☆、006:出现面对
  “不!你等等……”徐昭被老疯子这一出搞得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荣公主?她吗?老疯子这是又在玩什么?拐着她给他当儿媳妇也就罢了,现在连皇族公主的身份都搬出来了,此刻,这哪里像是要找外面那个大变态干架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唱大戏的兆头哇。
  段逸站起身,表情严肃的说道:“公主,老夫没有骗你,你真是先后遗孤,是我大宛身份最尊贵的锦荣公主啊!”
  徐昭双手环胸,看着一脸恳切的老疯子:“编!继续给老子编!”
  段逸急了:“你难道不相信老夫说的话?”
  “我要是相信你说的话,我他妈就跟你一样疯了。”徐昭一脚踢在脚下的雪堆上,“你是不是被上官无策给吓傻了,连这么不靠谱的谎话都能说的出来;你要我相信自己是大宛公主,还不如逼我去相信楚绍不是个断袖。”
  “公主……”
  “别叫老子公主。”徐昭一声怒吼,眼神有些狰狞:“老子有名有姓,别把老子跟大宛人牵扯到一起。”
  怒吼完,徐昭就铁青着脸色转过身,背对着漆黑的夜色慢慢的蹲下来;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连给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先是牵扯上段清,跟着又牵扯上大宛皇族,她就像暴雨中被击打在地的枯叶,除了迎着风雨被动挨打之外,竟无半点反击能力;而且,更恐怖的是,明明理智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不要相信这老疯子的话,不许再听这老疯子胡言乱语下去,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信他!
  徐昭觉得自己现在都快要被撕炸了,头疼的她眼前一阵阵的犯晕,明明没吃任何东西,她却忍不住想吐,张大了嘴想大声呼吸几口,可当冷空气灌入腹腔,那股冰寒之意又刺激的她整个人都冷的颤抖起来。
  如今的她,真的很像困兽之斗,连绝望都没有,只剩茫然,剩无措……
  “楚烨、楚烨……”喃喃的声音从她嘴里喊出来,可当她喊出来的刹那,她又猛然睁大眼,为什么会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他?为什么在这冰冷的寒夜中,她会如此的想念他;哪怕是他唬着脸对她冷眉以对的样子,她都格外的思念。
  段逸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从她嘴里喊出梁帝的名字,硬冷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
  而此刻同时,似心有灵犀一般,百里之外,马蹄声如滚雷般袭来。
  一队鲜衣怒马的飞骑兵正以撕云裂日之势奔跑在茫茫的天地间,为首之人身着鲜红色的长麾,长麾挥动,如耀目的朝阳带着绚丽的色泽;那人的马上骑术极好,颀长的身形弯成一张弧度优美的弓弦状,轻轻地伏在马背上顶着迎面吹来的寒风毫无惧色的赶路;一张俊美年轻的容颜精致如画,虽因连日奔波眉宇间略带疲态,可依旧无损他高贵的气质和隐露的霸气。
  忽然,从远方天地间飞驰来一个银白色的身影,那身影速度竟是极快,几乎在几个眨眼间便蹿到了这队飞快赶路的飞骑兵前;为首之人看清来人,猛勒马缰,马儿前蹄四扬,‘灰聿聿’的发出一声雄赳赳气昂昂的嘶鸣。
  “皇上。”一身白色劲装的素玄单膝叩跪在地,同样眉眼难掩疲态,可精神劲儿却是极好。
  雪白的马背上,隐隐可见明黄色的马鞍颜色,没错,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楚烨。
  “找到了吗?”
  “幸不辱命,翎羽卫在百里之外的山谷中发现了娘娘的踪迹,只是……”
  楚烨眼角一压:“快说。”
  素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坐于马背之上的人:“大宛的龙腾军竟然出现在那里。”
  楚烨一下就捏紧手下的缰绳,他自然知道这龙腾军在大宛国的地位,只是,他的国境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如此松懈散漫,邻国的军队都潜伏进大梁国土了,居然无一人来报?无一人发现?
  所有感受到帝王之怒的人都在此刻低下了头,此刻,纵然楚烨一句话也不说,那一身的威压也要所有跟随在侧的人不敢动弹半分。
  “她怎么样?”楚烨深吸一口气,平稳住自己震怒的情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那个人。
  素玄道:“段老王爷领着所有人都躲进山谷,有一批人在进山谷前先跑了出来,看样子老王爷是想给龙腾军一个栗子吃;可是此次,率领龙腾军出现的人是上官无策,他的手段属下从来不敢低估。”
  对于上官无策嗜血杀戮的名头楚烨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突然也明白为何大宛的龙腾军能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大梁了,如果领头之人是那个杀神,他倒不觉得意外。
  楚烨目光幽亮的看向远方,百里之外吗?她就在那个地方,终于追上了。
  *
  此刻的山谷中,徐昭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不少;一双微微泛红的眸子里正攒动着跳跃的火光,像是正在做某个重大决定;跟着,素手插进雪窝中捧起一捧冰冷刺骨地白雪就往脸上搓,搓的整张脸都红彤彤的,她才慢慢停下来,缓缓站起身。
  段逸一直都在看着她的举动,眼下见她神色凌然的重新站起,忙欣喜地凑上前:“丫头,你终于相信老夫说的话了?”
  徐昭愤怒的瞪了眼一脸雀跃的老疯子:“信不信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我是徐家嫡女也好,是大宛公主也罢,现在还不都是被困在山谷中,随时可能毙命。”
  段逸眼睛大睁,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时刻都能让他充满惊喜的女子;一般女孩儿遇到这种状况,纵然不是神思慌乱也会六神无主,可她却能在听到他那一番言语后只乱了半刻,等半刻过后迅速冷静下来,甚至还能分析清眼前的形势。
  徐昭现在没工夫去看老家伙脸上的惊喜敬佩之情,只看她眸光清亮的看向谷口方向,那里一片火光冲天,显然是来人自行点起的火把将此处照亮,根据火光的明亮程度,她甚至能判断出来者定然不少。
  “老家伙,等咱们活着离开这里,你要跟老子交代清楚,你刚才说的那篇鬼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好!老夫会将所有事实的真相全部都告诉你。”
  徐昭转头打断他的话:“是不是真相我会判断,我再也不要被你们牵着鼻子走。”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现在,我们就好好想想,怎么在上官无策的手底下安全无虞的离开吧。”
  此刻的山谷口,上官无策早已命人将此处围的水泄不通;而他,却宛若闲庭散步一般走到属下们搬来的软榻上,在这银装素裹、寒气逼人的野外和衣躺下;精致的象牙软榻上铺着华丽柔软的动物皮毛,人轻轻躺下去就像睡在蓬松松软的锦床上,别提有多舒服惬意。
  可在这种紧绷的环境中他居然敢这样随性,真不知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小瞧了谷中被他视为猎物的众人。
  所以,当徐昭和段逸齐齐出现在谷口,看见在一列列整齐凶煞的战将前方,精致华美的软榻上斜卧着一个风华逼人的美人时,两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一丝被羞辱至极裂痕。
  段逸气的摩拳擦掌:“老夫要宰了他!剥了他!敲死他!”
  相较于段逸气得快发疯的表情,徐昭则是神色淡淡的伸出手剔剔牙,洋洋洒洒的说了句:“老子要让楚绍那只断袖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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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7:挺身相护(求首订)
  在徐昭和段逸同时出现的那刻其实上官无策已经睁开眼睛,只是他头上戴着宽大的帷帽,除了嫣红的嘴唇和晶莹精致的下巴能要人看见以外,鼻梁以上的位置都被小心的遮掩着;所以,徐昭他们自然不知他此刻正睁着眼睛看向他们,反误以为正被这该死的大变态侮辱,人家睡着都能把他们折磨的神经兮兮。
  上官无策的目光只是在段逸身上轻轻地落了那么一下便移到徐昭身上,对于这个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流落异国身份尴尬的尊贵公主他并非真正报着必杀之心;换而言之,他上官无策是什么人,岂是一个宫中妇人就能随意调派的?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来是在宛城待的太无聊所以想出来走走,二来才是是对眼前这二人感兴趣。
  一个是他授业恩师的爱徒,他从小就跟在后面喊大师兄的沙场战将,一个是顶着大梁皇后身份实则却是他国公主的小女人,世间还会有比他们二人还要有意思的人吗?
  杀人,是这世上最无趣的事儿,但杀有意思的人才好玩嘛。
  想到这里,上官无策便微微勾动嘴角,嫣红的嘴唇似盛开的花瓣,刹那间扬起的弧度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几乎能让人忽视他的性别,恨不能一亲芳泽。
  徐昭站在数米之外,她的目力虽然不及老疯子他们,可她这人素来心细敏锐,在察觉到围绕在上官无策身上的气息稍稍有所波动时就猜到这家伙可能是在装睡,当下便暗火的咬着贝齿,故意冲着段逸大声嚷嚷:“我说老疯子,如果有人在你面前玉体横陈,摆尽风骚,你有什么感觉呀?”
  段逸跟在徐昭身边这么久,早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鬼灵精,小姑娘冲着他轻轻一眨眼,他就立刻心领神会,扯着脖子大声回道:“那要看那个人漂不漂亮,是不是个美人了?”
  徐昭装模作样的托腮,摆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是不是美人我不知道,但是那家伙没脸见人,故意装叉戴个大帽子,恨不能将自己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就这么看,应该是个丑八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