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轻手轻脚起来了,故技重施,把绑着自己双腿的绳子全部解开了。然后来到了尹灵后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她把绳结解了。
两人活动了僵硬的身体好一会儿,开始环顾着这个小木屋。这里本来有一个大窗户,然而早已被人用铁条钉得死死的,没有工具,徒手去掰这么坚硬的木头是天方夜谭的事。唯一能通到外面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天窗了。只是那高度没法徒手摸到。
雁翎想了想说:“现在的你能上去那里吗?”
尹灵不屑道:“那高度不算什么。”雁翎点点头:“那行,等一下你先上去,然后用绳子拉我上去。”
尹灵面色有些奇异:“你不怕我丢下你?”
雁翎惊奇道:“你想丢下我吗?”
尹灵噎了噎,撇过了头,嘲道:“你的武功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这么矮的距离也跳不上去。”
雁翎不以为意地笑笑,开始检查绳子,同时养精蓄锐。
凌晨三更,雁翎缓缓睁开了眼睛,与尹灵对视一眼。
现在是黎明以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本应熟睡、最为困倦的时刻。雁翎屏息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的人应该睡着了。
尹灵把衣摆塞好,敏捷地一跃,便上去了。她把绳子的一边缠在了天窗的铁角上,用来借力。另一头则垂下来,雁翎在自己腰部绕了好几圈绳子,尹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拉上去了。
两人在小屋后方站定,现在是深夜时分,山林里一丝光亮都没有,尹灵也有些紧张:“我们该走哪边下去?”
“我也不知道。要不问问吧?”
尹灵:“问?”(=_=)
两人绕到了小木屋前方,悄悄把头探出去一看——果然,门口那里坐着一个打瞌睡的络腮胡男人。
叽里咕噜合计一番之后,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劈晕,用对方绑人质的那套工具,把那男人五花大绑带回了小木屋里。
那男人很快就醒了,恶狠狠地瞪着她们,无奈嘴巴被塞住了,没法说话。
尹灵抽出失而复得的匕首,冰冷的刀锋贴近了他的脖子,冷冷威胁道:“说,下山的路怎么走?”
那男人恶狠狠地看着她们。
尹灵继续威胁:“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然而那男人是个软硬不吃的,怎么也不肯松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雁翎等得不耐烦了,恰好看到地上有几根动物的羽毛,便捡了起来,脑海里灵光一闪,上前一把推开了尹灵:“让开让开,你根本不行,让我来。”
尹灵:“……”
雁翎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几根羽毛,缓缓抬头,狞笑着逼近了那个络腮胡男人:“你说不说,不说的话,就别怪我无情,我无义,我无理取闹了哦!”
尹灵:“……”
那络腮胡男人看样子好像想要咬死她们。
雁翎冷笑一声,把羽毛交给了尹灵,指挥道:“拿着,我和你一人两根。”
尹灵不解:“拿这个干什么?”
雁翎指了指他脚底,狞笑道:“来,你挠他脚板底,我挠他咯吱窝,我就不信他不说!”
尹灵:“……”
尹灵简直要破口大骂雁翎胡闹,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过了羽毛,开始挠这人的脚板底。结果,挠了没有多久,那男人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了下山的路。
尹灵拎着那根鸡毛,难以接受这两根轻飘飘的鸡毛居然比她的武器还好用,看雁翎的目光也惊异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佩服(?)。
审出了位置和路线,雁翎两人就不恋战了,把鸡毛一丢,木屋门锁上,伪装成里面的人还在的样子,便撒腿狂奔。
没跑到一半,她们便听见了后面的山顶上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恐怕是已经发现她们逃跑了。
为了不让他们自己所处的位置泄露出去,那帮人一旦抓到她们,一定会杀人灭口的!
不仅要提防被追上,还得小心他们的暗器,一旦被暗器射中就不好了!
为了能跑得更快,雁翎停了下来,直接把自己较窄的裙摆撕开了,只穿着单裤狂奔。尹灵咬咬牙,也照样画葫芦,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
黑暗的丛林里,雁翎的眼睛亮得惊人,不断带着尹灵躲开从两旁伸出来的锋利枝叶。尹灵属于人类的视力,在这个环境中完全不管用,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跑。
忽然,有一阵破空之声传来,雁翎一震,右边大腿便一麻,锋利的东西的入肉声伴随着痛楚传来,她倏地跪倒在地。
雁翎转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右腿上插着一截短短的东西:“……”
#这次是真?躺着也中枪了#
[蜡烛][蜡烛][蜡烛]
尹灵咬咬牙,扶起雁翎,没命狂奔:“别停,跑!”
雁翎捂着受伤的腿部,只觉得后方的追兵像狼,在这个漆黑无光的夜里从四面八方截杀她们。这种与危险直接面对面的绝望感觉,她只在两年前体验过一次。
夜间的山路不好走,但是总体是往下倾斜的,两人一瘸一拐、连滚带爬,但是速度却没有降低很多。然而,看不清敌人,就总觉得随时会被追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丝光亮,似乎还有马蹄声。两人脚步一顿,一时惊疑不定。不多时,雁翎就听到前方有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小师妹——”
“尹灵师妹——”
“你们在哪——”
……
得知前方就是蒿山派的人,雁翎不禁大喜,提起一口气,拉着已经喘成死狗的尹灵继续往前跑,大吼:“我们在这里——”
拨开草丛冲到外面,果然有十多骑人马举着火把在前方,为首的就是梅炎之。雁翎简直要感动得热泪盈眶——妈呀,终于找到组织啦。
蒿山派的人惊愕地看见了两个蓬头垢面的少女从丛林里夺命狂奔出来,跑近了一些才看到那是失踪了两天的两个师妹,都惊喜道:“找到了!”
“找到她们了!”
“快过来,她们在这里!”
中了那个暗器后,雁翎已经有些眩晕,只直觉地往有光的方向跑。忽然,有人策马前来,她腰部一紧,就被人捞上了马。雁翎下意识就抱住了来人的肩膀,一看见对方是谁,她鼻子一酸:“贺见霜!”
贺见霜避开伤口,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别乱动,我会抱着你的,别怕,你不会掉下去的。”
这时,他忽然看到了她的裙摆已经被人撕烂了,碎成一条一条的,顿时脸色大变,浑身蓦地涨出了暴戾森冷的杀气:“难道他们对你……!”
雁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我是为了跑快点,才自己撕破裙摆的。”虽然右腿很痛,但是现在她可一点都不怕了。
#有师兄弟们撑腰,感觉就是不同!#
看到她如斯狼狈,嘴唇毫无血色,脸庞和细嫩的脖子甚至还被锋利的小枝叶刮了几道淡淡的血痕,一双明眸中满是惊慌和委屈。那右腿上的短箭因为跑动的原因,而使得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一小块皮肤。这不禁让他想到了两年前那场险些亲眼目睹她被射穿脖子的噩梦。
贺见霜的气息阴霾而冰冷,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后方漆黑的丛林,眼底酝酿着阴沉的风暴。
但是,现在雁翎的大腿的短箭还未取出,而把雁翎交给谁他都不放心。所以,即使想要以牙还牙,也只能暂且压制住,先把雁翎的伤处理好再说。
☆、第42章
于是,贺见霜与梅炎之简单交代两句,便先带着雁翎回去蒿山派了。
与此同时,那边厢,蒿山派来的弟子已经提起刀剑,一窝蜂地冲进丛林里了。
——当然了,蒿山派的上下可是出了名的团结和感情好。现在居然有人敢欺负自己门派的人,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而且,这帮贼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掳走了一个不单止,还明目张胆地在他们搜山的时候把第二个也掳走,这简直是完全不把他们蒿山派放在眼里嘛!
再加上,这一次失踪的两个姑娘——一个雁翎,一个尹灵,都是门派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平日里,师兄都好言相待,师弟们都暗暗倾慕,而这帮贼人居然一次性把两个都掳走了!还把她们弄得如此狼狈,思及此,这帮血气方刚的弟子就更愤怒了,不等梅炎之招呼,就纷纷冲进了丛林,撸起袖子就揍。
而恰好的是——那群人贩子之所以依仗于暗器和小弓箭等远距离兵器,正是因为他们本身武艺不精,只会一点拳脚功夫。并且这点功夫都用来对抗弱女子了。当他们遇到了蒿山派这种正儿八经学武的江湖门派时,不到半柱香时间就被揍得屁滚尿流,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很快,蒿山派把这批贼人全绑住了,安顿好了失踪的姑娘,让她们明日归家。接着,他们便把这帮贼人送到了德福镇的官府中去了。蒿山派只是江湖门派,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官府处理,才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然而,把这批人送到官府后,那知府不在意地看了他们几眼,便说犯人已收监,他会择日去审问云云,就把蒿山派的人请出去了。
出了官府的门,黎明已经降临。空荡荡的大街也逐渐有民居亮起了烛火了。
路上,秦柏气呼呼道:“我怎么感觉那个知府回头根本不会管这事儿啊!”
“嗯嗯,我也这么觉得。”余意清背着手跟在后面,懒懒搭腔。
梅炎之淡淡道:“这帮人能明目张胆地多次在檀州干这种贩卖人口的事情,要是背后没什么势力在支持着,我倒真的不相信。这一次,恐怕只是把他们关个一头半个月,就会放走了吧。”
秦柏失落道:“怎么能这样。”
“觉得无法理解对吧?”余意清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呢。”
一个师兄回头笑着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让他们知道燕山这边不好惹。往后,他们应该不敢过来这边了。”
且说那边。
回到蒿山派,尹灵只受了一点轻伤,自行涂药即可。而雁翎就大不同了。
因为那小短箭是隔着衣服射进了皮肉内,而且每当迈开步子走路,便会不断牵扯那块肌肉,所以贺见霜是直接把她横抱进去,放在床榻上的。
受伤的位置在身后,雁翎只能龇牙咧嘴地趴在了床上。有女弟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把右侧大腿的裤子剪开,露出下面的肉,以便等一下取箭。血液有点凝结,黏住了衣物,那几个女弟子找来了温水,把凝固的鲜血轻轻抹开,才把黏连的裤子剪成一片片,脱了下来。
雁翎脸上简直挂了两条宽面条泪,默默地等着大夫来。/(ㄒoㄒ)/
唉,她这个角色原本的宿命就是以惨烈的方式为梅炎之殉情,而在换了个馅儿后,即使已经竭力扭转了命运,还是逃不过血光之灾。[蜡烛][蜡烛][蜡烛]
#再一次论幸运e的日常#
对此,门派马上请来了一位老大夫与他的女弟子一起为雁翎取箭。
没过多久,那个在睡梦中被敲醒的大夫便打着呵欠,背着药箱巍颤颤地赶到了。
幸运的是,这种小短箭箭头很窄小,入肉之后创口不大,也不会很深。所以取箭的时候不会很困难。
这种短箭一般发自一种小型□□,因为杀伤力不足,但是准头很够,所以多数都会涂上麻药使用。恐怕是因为时间来不及,那帮贼人才没有涂上麻药,就直接拿去攻击雁翎两人了。
虽说取箭不会很困难,但在这个没有局部麻醉的时代,忍受的疼痛可是实打实的。再说了,那根箭没入了大腿近一半的深度,当大夫把它从肉里轻轻拉出来的瞬间,牵连到的皮肉也跟着往上扯动,雁翎真是痛得险些昏死过去。那位老大夫只好用针灸给雁翎止痛,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心里暗暗叹了一句——中箭还继续跑步,也难为这小姑娘了。
大夫缓缓地把箭拔出,终于露出了三角箭头的下方。他小心翼翼地把箭取出后,大夫的女儿连忙按压止血。大夫把取出的箭放在一边的白布上,便开始给雁翎清创。
拔箭的过程中,贺见霜一直在门外焦躁地踱步,耳中不断传入雁翎压抑的痛叫声。他神情晦暗,缓缓握紧了拳头。
等一切完成后,雁翎已出了满头大汗。那大夫推开了门,贺见霜连忙迎上去,那大夫叮嘱道:“箭已经取出来了,伤口就在膝后窝上五寸,幸好没有射中关节,和骨头也隔着一点距离。现在老夫已经替她包扎好并敷了药了,今晚得趴着睡。明天开始,每日换一次药。这个月都别练功了,伤口合口之前不要沾水。”
贺见霜拧着眉,听得很认真,连连点头。
那大夫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后,便要离开,贺见霜谢过了他。等那大夫走远了后,他的女儿忽然折返回来几步,停在了贺见霜面前,脸颊有些红地道:“我爹忘了说,今晚患者可能会高热,要让人在床边看着。”
贺见霜一愣,随即沉声道:“我知道了。”
等人都离开了后,贺见霜推开了雁翎的房门,入眼就是在桌面上的一个布垫,上面放着一根少女小臂长的短箭,箭头闪烁着锐利的光,箭身满是鲜血,贺见霜拿起了它,仔细去看,看到似乎还有皮肉黏在上面。他感觉到心脏被猛锤了一拳,缓缓捏紧了那根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