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瞳规规矩矩地朝他走去,“四公子,织姐姐让我给您送梅花茶来了。”她一开口,声音脆脆的,带着一股孩童的稚嫩。
陶凌雨抬眸看她,一看便对上了她的眼。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明明满是天真,却又像是带着,一种疲惫与疼痛。
他微怔了一会儿,而后浅笑道:“嗯,辛苦你了。”他伸出手,接过花茶罐。
怜瞳的眼,落在他瘦长的手指上。他的手指,若是再丰腴一些,当是很漂亮的吧,就像他这一双眼睛一样。
陶凌雨又看了她一眼,亲切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乖巧的女娃娃,生得分外讨喜。
“我叫怜瞳。”
“怜瞳……”他轻喃道,“很好听的名字……”最后冲她浅浅一笑,“人如其名。”
怜瞳眨了眨眼,歪头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一怔,倒是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的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凌雨。”
“凌……雨?”怜瞳咬了咬手指,“冰凌花的凌?”
陶凌雨微笑,“嗯。”“冰凌花”的“凌”么?他知道,他大哥二哥一般都会说,“壮志凌云”的“凌”。
“那公子也是人如其名。”怜瞳笑道,“爷爷说过,金黄色的花朵顶冰而出,只开放在冬末春初冰雪尚未消融的极为寒冷时节。”
陶凌雨看了她一眼,却是微笑不语,目光又落回棋盘上。
“四公子若没有事,怜瞳就先回去啦。”
“嗯,谢谢你。”他音色柔和,目光仍是落于棋盘上。
怜瞳福了福身子,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身子猛然一颤,微微回首。
“怎么了?”陶凌雨抬头,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怜瞳迅速将目光从不远处亭角的一朵红花收回,有些羞涩道:“刚刚脚好像不小心扭了一下,”说着脚尖点地,转了转脚腕,“但好像现在又没事了。”说着朝他吐了吐舌头。
他微微一笑,“小心些。”
“嗯,怜瞳回去啦。”怜瞳说完,转身便走。
待她一走,亭子里忽然落下一个红衣女子,女子年约三十来岁,却是十分美艳。
她缓缓朝陶凌雨走来,走到他身后,柔柔唤了一声,“雨儿。”
陶凌雨没有回头。
怜瞳回到潇潇院后,小跑回屋内,奔向陶织沫怀中,撒娇道:“织姐姐,这几天怜瞳呆得好闷,今天出去逛一逛好不好?顺便把花茶带给公子。”
陶织沫倒有些讶异,难得这小家伙终于要出去了,“当然可以啦,你让采薇姐姐陪你出去。”
“不用啦,采薇姐姐要照顾暮雨姐姐,怜瞳找……找夏荷姐姐陪好不好?”
“好好,”陶织沫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你去我抽屉里取一两银子,路上有喜欢的自己买就是。”
“不用不用,怜瞳自己有银子,公子给了好多呢。”怜瞳说着还拍了拍腰间鼓鼓的小荷包。
“那你可够用?”
“够啊!”怜瞳说着将荷包掏了出去,陶织沫一看,居然有……少说也有七八张一百两的银票吧?
“织姐姐你够不够用?不够怜瞳这里有。”怜瞳说着抽出了一张银票,陶织沫一看,居然是一千两面额的!
“不用,织姐姐有。”陶织沫强装镇静。
等怜瞳一走,陶织沫立刻推着轮椅回到梳妆台前,打开自己的小抽屉,数了数自己的银票,唉呀,数来数去还是只有一张。
蝴蝶进来后,见到陶织沫手上拎着几块碎银子直发呆,便轻声唤了一声,“小姐?”
“哦!”陶织沫回过神来,又问道:“我先前不是给了你五十两吗?你可还够用?”
蝴蝶笑道:“自然是够的。”
“哦……你不够跟我说,平时该打点的就打点一下,不过,最好还是省一些。”
“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唔,李嬷嬷那边也不知道够不够。”
“放心吧,小姐不必操心这银钱的事,李嬷嬷不够会与奴婢说的。”
“你们真的够吗?”陶织沫总觉得,她给她们的银子她们早就花完了,现在花的都是她们自己在倒贴的。毕竟她一个庶女每个月就七八两的月钱,除了平日打点下人外,还有许多额外的开销。
而且,总感觉屋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换置了不少东西。比如,原先很普通的青花瓷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紫砂的,还多出一套琉璃的。再有每月分到她这儿的这些茶,应当就是普通的菊花或者普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了君山银针!照这个开销,她每个月不至少得花上几百两?
“蝴蝶,你还不跟我坦白吗?”陶织沫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起来。
“奴婢忽然想起,乌鸡汤快炖好了,奴婢先行告退。”蝴蝶说完,闪身便出去了。
什么鬼?厨房的活什么时候轮到她这个大丫环操心了?
晚上,陶织沫对采薇“逼供”,采薇这才说出是莫忘南给的。
“他每个月都给?”陶织沫双手插腰。
“不是不是。”采薇摇头。
陶织沫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给了你们多少?”
采薇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两?”陶织沫试问,如果是一百两,她将自己仅剩的一百两还回去就是了。
采薇摇了摇头。
“一千两?”陶织沫有些紧张,“你们花剩多少了?”
采薇还是摇头。
“一万两!”陶织沫叫了起来,如果能站起来,她几乎就要拍案而起了!“你们还花剩多少!”
“小姐你别激动,二当家说这一万两先用着,不够再说。”
陶织沫当场就拍桌子了!
于是,一个水晶琉璃杯就“哐当”一声掉了下来,破成粉碎。平日,陶织沫爱用这个杯子来喝花茶,透明晶莹的杯身,映照着红粉或鹅黄的花瓣,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小姐这个水晶杯要二十两呢!你别紧张,应该还有七千多两。”
陶织沫顿时觉得有一口气上不来。
采薇连忙上来掐她人中,陶织沫一把推开她,“和莫忘南说,这钱我不还了!”
“小姐你放心,二当家没想过让你还!”
☆、第81章 偶遇书生
“小姐,暮雨醒了。”蝴蝶忽然进来,轻声禀报。
陶织沫一听,也没心思和采薇计较了,连忙转动了轮椅,采薇推着她就往暮雨房间去了。
“暮雨,你可醒了!”陶织沫松了一大口气,“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采薇有些感慨,小姐呀,我家姐姐可不是睡醒,而是苏醒啊!
“让小姐担心了。”暮雨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你要是再睡下去,我就怀疑你是昏迷了。”陶织沫嘟囔道。对于暮雨的伤势,她并不知道多少。
“你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陶织沫关切问道。
暮雨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个宫女想来是暗卫级别的,在宫中也经过了特殊训练。刚开始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可是当发现她会武后,那宫女便开始下重手了,出手极其狠绝,使得她无法再忍让了。既然被她识穿了,那只能对她灭口了。只是,二人武艺相当,在杀死那个宫女的同时,她自己也受了重伤。
最后,她不得以只能发出信号,让王爷的人出来处理此事。
陶织沫扶她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水。
“快点,把这粥喝了。”洛遥思端了一碗熬得粘稠的红糖糯米粥过来。
“来来,给我。”陶织沫端过,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才喂到暮雨口中。
“小姐,我来吧。”采薇欲接过碗。
“不用啦,我来就好了。”陶织沫心中有愧,“若不是因为我,你姐姐也不会受伤。”而且,看她这伤,好像比她想像中的要重上许多。陶织沫不知道,莫忘南口中的没事就等于没死,洛遥思口中的无大碍就是死不了。
昨晚她来探望暮雨的时候,洛遥思只说是伤在了胸口,而且已经包扎得十分稳妥,她也就没有察看了。
采薇不禁有些动容,其实小姐对她们是很好的,从来就没有把她们当成丫环,倒像是把她们当成姐妹似的,她是这般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们。
反而是她们,包括洛遥思在内,她们所有人从一开始接触她便是有目的的,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们也只能把“烟花”当成是一个任务。或许,连怜瞳也是吧。若有一日,她发现了,她身边所有的人靠近她都只是在执行一个任务……
不,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以前是任务,现在是责任了。
暮雨将整碗粥都喝了下去,而后又沉沉睡去了。
陶织沫仍是有些担忧,守在她床边,时不时帮她捏捏被角,摸摸额头什么的。洛遥思说了,只要这两天不发烧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陶织沫一直在府中养伤,顺带着照顾暮雨。虽然她也算是个病患,可是却将暮雨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七日后,暮雨也能下床走动一下了,她的脚也好得七八了。
这一日,陶织沫将先前用来做妆粉的米捞了起来,与洛遥思忙活了一日,才将妆粉做好了,又细细地碾压成粉饼。
“来来来,一人一个,这个是暮雨的,这个是采薇的!”陶织沫笑嘻嘻的分着妆粉。
“这两个是我的!”洛遥思一下拿了两个。
陶织沫白了她一眼,笑道:“你拿多了,晚上饿了还能吃呢!”又见一旁的怜瞳眼巴巴望着,便笑着分了她一个,怜瞳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
“怜瞳这么小也要妆容么?”洛遥思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爱美!”
“这有什么,我们自己制的,又不是外面买的,就一些粉浆,涂抹在脸上也不怕的。”
几人嬉笑着分了粉饼,又商量了明日早上起来做胭脂。
第二日她们几人活忙了一个早上,胭脂便制好了。
陶织沫捏着殷红的胭脂,笑嘻嘻道,“下次呢,要去摘锦绣院窗台前的那一丛山茶花。”
“为什么呀?”洛遥思不解问道。
“那一丛山茶花是恨天高,已经有五百多年了,试一下这五百多年的茶花开出来的花朵,会不会更养颜一些。”陶织沫掩嘴笑道。
“不是吧!”洛遥思惊讶道,“你七妹之前带我去逛过她院子,我当时还没认出来这是恨天高!朱红色的恨天高极为少见,我更不知它竟有这么大的岁数了!估计都能修炼成花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