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母亲曾去对面敲过门,最后得知裴衍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爬山。
哪里是去爬山,分明是不要命去了。
姜书杳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变得麻木,微信里唐醒还在说些什么,她恍恍惚惚连回复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
目光迟缓地偏移,落到放在床头柜的那只卷筒上。
价值五千万的东西,它就静静立在那里,风韵素简的卷筒上光洁无暇,没人能想到,这是有人用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换来的。
姜书杳看着画的视线有些模糊,心里揪得很紧,紧到几近窒息。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拿起手机,给唐醒道了声晚安,然后点开和裴衍的聊天界面。
【你回家了吗,我找你,有事。】
此时打完球的几个少年,正坐在雅颂居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吃宵夜。
手机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裴衍就留意到了。
不过,他潜意识以为姜书杳还对画的事穷追不舍,于是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我在外面吃烧烤,你来不来?】
小丫头从小矜持惯了,根本不可能大晚上的跑出来跟他鬼混。
所以,裴衍将烧烤店的位置发过去后,整个人仰靠在椅子上笑得格外灿烂。
可惜,自以为掌握了剧本的男人,得意不过十来分钟。
第50章 凭什么喜欢她
在女孩俏生生站在他椅子后面,特别是看到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卷筒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
姜书杳才一到,陈劲三个连忙热情地招呼她坐,加了些菜,还让老板再抱一箱啤酒过来。
裴衍惊讶归惊讶,脑子却不糊涂。
桌子底下伸腿踹了陈劲一脚,懒声道:“她喝饮料,拿什么酒。”
“汗,瞧我这脑子。”陈劲懊恼地拍了拍头,连忙跑去饮料区把现有的各拿了一瓶过来。
平日在学校,姜书杳几乎跟陈劲三人没什么交集。
她没想到,这群富二代待人如此随和。
面前的烧烤店装潢简陋,酒水也是最普通平价的那种,但看他们大块朵颐的样子,真的很接地气。
她垂下眼睫不说话,哪有心思吃什么烧烤。
姜书杳抱着卷筒坐在裴衍旁边,偏头轻声问他:“大概要吃到几点?”
太晚的话父母可能就回去了,有大人在,有些事情不好问出口。
裴衍像是知道她的心思,斜斜睨了她一眼,“没个准,估计要到凌晨了。”
徐侃风差点一口啤酒喷出来,“衍哥,饶了小的吧,十二点之前不到家,我那老子绝对会打断我的腿。”
另外两个倒也是没人管的,自然没意见。
不过只有贺轻舟看出了老大那句凌晨是故意的,今晚有点奇怪,衍哥似乎不想杳妹妹继续待在这里。
凌晨......
姜书杳决计是等不到凌晨的,她想了想,只好对他道:“裴衍,我有事跟你说,只需要几分钟。”
意思是两人换个地儿,毕竟这里还有其他人。
知道今晚逃不脱,裴衍不再挣扎,一副认命的姿态点了下头。
两人走后,陈劲一头雾水地问俩哥们,“老大这是怎么了,连我都看出他心虚了。”
贺轻舟单手拿着啤酒瓶喝了口,朝远处默默看了一阵,脸上闪过复杂,“可能是跟那幅画有关。”
“......”
一阵面面相觑后,陈劲猛地拍了下桌子,兴奋道:“这么一说,衍哥和杳妹妹今晚是有戏咯。”
呵。
贺轻舟扫了他一眼,摇头笑了笑:“不见得,有时候女生的想法,可让人摸不透。”
别说,在这件事情上,还真让贺军师给说中了。
街道远处,一盏微弱的路灯底下。
姜书杳直接开门见山,一抬头就望进少年那漆黑一片的眸里。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可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情绪的起伏,“你周末去青城山滑雪了,那幅画,是你参加竞技赛赢回来的对不对。”
裴衍知道瞒不过她,但没料到她发现的这么快。
也没继续绷着,看着她静静回答了一个字:“是。”
大老爷们做了就是做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想必连老天爷都看不惯他的优柔寡断。
“画再珍贵,值得你拿命去换?裴衍,你到底想干什么。”姜书杳闭了闭眼,低声问。
裴衍扯唇勾起一抹弧度,低头看着女孩的眸子染上淡淡情愫,“画不值得,但人值得。”
他将嗓音压得很低,目光专注在她脸上,“杳杳,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
他话音落地,姜书杳眼睫下的湿润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
女孩的眼泪划过脸颊,一颗颗滚落在那只漆色卷筒上,看得裴衍心里猛地揪痛起来。
“哭什么,老子这不是好好的站这儿呢,卧槽别哭啊。”
姜书杳用力推开他靠近的身体,大声道:“你以为我哭是因为感动吗,裴衍,你个幼稚鬼,你个大蠢蛋。”
“你凭什么喜欢我,凭你是校霸?凭你打架狠?还是凭你命贱?”
说到最后,姜书杳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视线朦胧中,她将手里的画狠狠扔在了裴衍身上,用手背抹着眼泪转身朝雅颂居大门跑去。
第51章 平静到可怕
这结果有点超出裴衍的预判,他僵直着身体站在街道边,久久无法回神。
女孩临走前的话盘旋在脑子里,呵,凭什么喜欢她,凭什么?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那幅价值千万的画,此时如同垃圾一样躺在路灯下,上面还沾染了她的泪水,却被她弃如敝履,不带丝毫眷恋。
夜幕深寒,这会儿已近凌晨,陈劲三人望夫石一样哈着气等在烧烤店外。
远远瞧去,虽然听不清衍哥和小仙女之间到底说了什么,但他们不傻,看得出今晚这戏是成不了了。
不仅成不了,事态还有点严重。
啧。
“这女人绝情起来真是要人命,衍哥为了那幅画,膝盖都差点被撞碎,要不是运气好,估摸着要在医院躺好几个月。”
三人现在想起浑身还止不住地冒冷汗,过最后那个大回转时,雪坡突然塌陷,若老大反应再慢半秒,后果不堪设想。
拿命换来的东西,仅仅是为搏佳人一笑。
呵,哥几个是心服口服。
其实裴衍想的倒也未必那么肤浅,他一直知道她喜欢画画,而且宗南是她打小就仰慕钦佩的名师。
两年前《夕辞》现世,那丫头站在会场里,仰头静静望着那幅画整整一个小时,眼里的惊赞与渴望,他瞧得清清楚楚。
她喜欢的,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他都会想尽办法给她弄到手。
过程由他承受,他的小公主,只需心安理得的享受就可。
但似乎过去这么多年,裴衍直到今晚才明白,有些事情,可能是他一厢情愿了。
在寒风中萧瑟了半小时,哥仨总算等来了老大。
他回来的时候,肩头已被雾气浸湿了大片,黑色发梢微润,带着冬夜刺骨的寒气,整个人浑身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裴衍走进烧烤店,从桌子上拿了车钥匙,又转身往外走。
从始至终,黑眸里没有半点情绪。
他连头盔都没戴,插上钥匙轰了油门扬长而去。
贺轻舟最先回过神来,拿眼神示意徐侃风,“侃子,你去把那幅画收好先回家,我和陈劲跟过去看看。”
四人当中徐侃风年龄最小,也是受家里约束最大的。
陈劲和贺轻舟就不同了,他们是能够舍命陪君子的那种。
十八岁的年纪,一旦冲动起来可以把天捅破。
贺轻舟担心老大受了刺激,万一在路上犯病,哪个不长眼的触了导火线,那就麻烦了。
两人找了一圈,最后在西桥江边停下。
江风透寒,裴衍靠在摩托车上,眸底黑沉沉的一片,气息安静到可怕。
陈劲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没那胆量。
直到裴衍平静地开口:“给我支烟。”
陈劲以为自己听错了,迟钝了几秒,连忙从兜里摸出一支递过去。
烟瘾这种东西,一旦半途而废,下次再想戒就更难了。
裴衍垂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根香烟,也不抽,就那么反复搓捻。
烟丝顺着他的指腹溢出,慢慢地,不足片刻就落了一地。
试想过无数场景,但贺轻舟怎么也想不到,老大会平静至此。